02

    “淑女？”

    露比漫不经心地跟着两位绅士来到了联合特工位于洛杉矶的临时据点——一家酒品专卖店。看着衣冠楚楚，身姿挺拔的哈利·哈特，半开玩笑道：“像《窈窕淑女》那样吗，把卖花女培养成能够出入上层社会的大家闺秀？”

    说到最后，她甚至换上了蹩脚的英式口音来模仿奥黛丽·赫本。

    哈利无动于衷地转过身，迎上露比期待的眼神：“贝克小姐——”

    “叫我露比就行。”露比打算了他。

    “露比，”得到了女士的首肯，哈利自然地换了称呼，“得事先向你说明情况，你的任务是接近杰克·金斯基，获得他的垂青。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提供你所有帮助，也希望你能尽可能地配合，这很重要，作为回报——”

    “没关系，”她开口，“能傍上金斯基，不给我回报也行。”

    “……”

    对于一位籍籍无名的女演员来说，入了杰克·金斯基的眼，离爆红也着实不远了。但露比的话语仍然让哈利皱起了眉头。

    “第一课，露比。”

    但良好的教养使得哈利克制住了自己，他还维持着平静的语气：“除非有紧急情况，不要打断他人的话语，这很粗鲁。”

    “……好吧。”

    她并没有接受哈利的的话语，露比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打断的话，那我哪儿能插得上嘴？”

    鉴于露比·贝克这可怕的穿搭审美和言谈举止，哈利自然不会高估她的生活环境。若是周围人的素质皆是如此，也难免她会养成这种坏习惯。

    事实上，她没有像艾格西混街头时那样，对着他说脏话，哈利就已经很是惊喜了。

    “等你正式融入金斯基的社交圈的时候，”哈利说道，“你会发现大家会等待你发言的。但这是后话，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

    “洗手间在会客室的左手边，”他回答，“梅林已经准备好了卸妆用品，请你把脸上的妆容清理干净。”

    露比：？

    她露出不加掩饰的茫然神色。

    哈利在心底为她的茫然加了几分——不论这位姑娘的个人素质多么一言难尽，可她性格直率。有什么说什么，思绪也从不会隐瞒。这样的性格，对于特工来说最好拿捏了。

    而且她目前还算配合，尽管不知道哈利要她做什么，可还是乖乖照做。

    五分钟后她卸妆归来，中年特工才感觉自己的双眼得到了拯救。

    洗去浮夸又别扭的妆面后，证件照上那位金发甜心回来了。

    露比·贝克一头浅金色的卷发，刚刚过肩，映衬着擦掉美黑色粉底的雪白肌肤近乎在发光——当然了，哈利无意于歧视任何肤色，但每个人都拥有自己原本的色彩和美丽，为何要遮盖隐瞒？

    她眼梢微微上翘，睫毛出人意料的长，配着孩童般的苹果肌，呈现出一种天真的性感，连那身连衣短裙都不再那么媚俗了。

    不过有一点露比还是很清楚的，她很自信于自己的身材。不然也不会特地选那么一条……勾勒胸脯和腰线，以及露出一双大腿的裙子。

    “我们的内勤人员会为你设计几套不同的妆面，”哈利说，“适应于不同的场合，我想化妆这件事情，不需要专门派人教你。”

    “那是自然。”

    露比骄傲地挺直脊梁：“我很擅长化妆的，你没看过我的Instagram吗，你知道什么事Instagram吧？”

    看来，哈利·哈特是被当成落后于时代的老古董了。

    他没接露比的话，而是继续说道：“还有你的衣柜，也需要改变。用不着太贵的衣服，但至少你得明白什么适合你。”

    “这就很适合我，”露比说，“我走上街，所有的男人都盯着我看，挪不开目光呢！”

    “如果你穿衣服是这个目的，露比，”哈利保持着礼貌的语气吐槽道，“我更建议你不穿衣服上街。一名合格的淑女穿衣打扮不是为了吸引异性的目光，而是展现自我。绅士们是为你的优秀而停下步伐，而不是袒那个胸那个露那个乳。”

    “好了好了。”

    露比显然不想听哈利的这番教训，她摆出一副让步的姿态：“那你们帮我选衣服好了。”

    “我们不会帮你挑选衣物，”哈利纠正，“是教给你如何挑选衣物。”

    “……我都说了不要上课了。”

    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年轻的姑娘露出焦躁的神情：“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还需要纠正我的发音吗，我可不喜欢你们英国人说话的方式，拿腔拿调。”

    “……”

    哈利迅速地给露比·贝克下了更深入的判断：浮躁，而且不思进取。

    这很正常，没接受过高等教育，家庭状况也举步维艰的年轻人往往是如此。不是露比没有更好的机会，她的天性也未必如此。只是生长背景限制了她的眼界——周围人都是如此，她还能好到哪儿去？

    过去的艾格西也是这样的，而现在，就看露比·贝克到底值不值得让哈利出手帮助了。

    “我不需要你成为奥黛丽·赫本，露比，”他回道，“顺带一说，你Instagram里的穿搭统统都不适合你，太过金·卡戴珊了，为什么一定要做别人，而不做你自己？”

    露比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她是震惊于是因为这句做你自己，还是震惊于中年特工不仅知道Instagram，还知道金·卡戴珊。

    她歪了歪头：“因为金·卡戴珊很红啊。”

    哈利一哂：“哗众取宠。”

    露比：“黑红也是红，多少人还羡慕不来呢。”

    哈利：“但那不适合你，露比。如果可以，不要说出演《窈窕淑女》的奥黛丽·赫本，你要想做玛丽莲·梦露都不成问题。明明能当梦露，为什么要成为卡戴珊？”

    露比怔了怔。

    但哈利的劝诫没有停下，他看着露比那双清澈的蓝眼睛，知道她听了进去——或许还没听懂，可之前焦躁不耐烦的神情已然消失了大半。

    “只是，出于我个人的意见，”哈利继续不急不缓地开口，“露比，不用当赫本，也不用当梦露，更不用当卡戴珊，我认为你就是你。”

    “可是我不红呀。”露比嘀咕道。

    “你会的。”

    直到此时，哈利才给了露比一个几不可查的微笑。

    “所谓的淑女，不是指要你做一名用英国上层口音谈吐的女士，”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而是做比现在更好的你。我不需要你更正口音，德克萨斯州的英语同样自信得体；我也不需要你穿上上个世纪的复古长裙，哪怕是穿着牛仔短裤和白T恤，只要大大方方、仪态得当，也不会有人轻视你。”

    “但是这能让我红吗？”露比歪了歪头。

    问出这个问题，证明露比·贝克着实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

    她当然不知道，倘若知道，又怎么会把自己打扮的像拍摄色那个情影片的女演员一样夸张艳俗；倘若知道，她也不会对送上门的好机会还要抱怨一句“你们英国人说话拿腔拿调。”

    哈利也不打算隐瞒她。

    “我不是来帮你红的，”他坦然道，“我来向你提供变得更好的机会，露比，你已经足够美丽动人了，缺的只是打磨。选择权在你，你要是不愿意合作，我们可以另寻他人。”

    “……”

    而露比脸上依然未曾散去的茫然告诉哈利，她可能依然没明白“变好”具体指的是什么意思，更不会懂得王牌特工给她的这次改变人生的机会，是有多么弥足珍贵。

    没关系，这种事情也不能强求。早在她再三追问自己能不能红的时候，哈利就已经做好了再麻烦梅林寻觅新演员的准备了——出身低、学历差，那都不是问题，哈利不是迂腐古板、故步自封的上层阶级，他不介意出身和素质，他只介意他的学生有没有一颗真诚的心。

    “那么，露比，你的考量呢？”他问。

    露比眨了眨眼睛。

    年轻姑娘的蓝眼睛像是湖泊般浅得出奇，澄澈剔透的同时，也能一眼望到她的思想深处。尽管哈利的一番教育超出了她的消化能力，可有一点她抓住了。

    “你刚刚说我现在就很美丽动人了。”

    ……这姑娘可真会找重点。

    “是吗，哈特先生？”

    “当然，”哈利从不吝啬对美丽事物的赞美，“只要你不要拙劣地模仿他人，我想任何拥有视力的人类都不会否认这点。”

    她笑了起来。

    金发碧眼的露比·贝克，蓝眼睛一弯，扬起了一个毫无杂质的笑容。

    那副兴高采烈的神情，像个孩子般天真直率，仿佛哈利并非随口赞扬，而是允诺了她什么大好前途一样。

    “好呀，”露比快快乐乐地开口，“我答应你！”

    哈利：“…………”

    不得不说，漂亮的皮囊总是上天的恩赐。即使哈利对露比·贝克本人有些失望，可他得承认她的笑容极具感染力。

    她那么一笑，仿佛整个屋子都紧跟着亮堂了起来。让哈利不禁觉得，之前引起怀疑和否定的端倪都无足挂齿了。

    “那最好，”于是哈利轻轻勾了勾嘴角，“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露比。”

    至少有一点能够肯定，那就是她真的是心思简单，才会拥有这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