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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平行世界这回事。

    歇洛克·福尔摩斯睁开眼睛时, 发现情况不对。

    这甚至不需要他动用基本演绎法——任何一个单身汉在醒来时发现身侧躺着一名素不相识的年轻女性都会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即使是福尔摩斯也免不了吃了一惊, 他下意识地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彻底清醒过来, 然后检查环境。

    他躺在贝克街221B的主卧室里, 再怎么样, 福尔摩斯也不会把自己家中的摆设和布置认错。他昨天也没有注射可（）卡因溶液，刚刚完成一起案件，还没有无聊到动用药物的地步，因此不存在着意识模糊后记忆不清的情况。

    那么……

    饶是歇洛克·福尔摩斯拥有上天恩赐的超绝智商和敏锐的观察力，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昨天他躺下时的记忆十分清晰，福尔摩斯不记得自己做过任何事情。而现在……大侦探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 又看了看陌生女士身上的睡裙。总觉得哪里不对。

    确实不对。

    福尔摩斯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卧室是贝克街221B的卧室，但陈列在其中的布置和其他细节都完全不一样。他再次环视房间一圈，然后利用自己的推理能力迅速断定了情况：身侧沉睡着的女士绝非横闯福尔摩斯的家门，因为房间里的摆设属于一对夫妇。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物品和这位女士的物品毫无芥蒂地摆放在一起。

    房间是他的, 但处处存留着女主人的痕迹。

    怎么可能？

    就算他真的注射了可（）卡因溶液而自己不记得，也不会在不清醒的时候出门结婚吧——好吧，即使歇洛克·福尔摩斯这么做了，也根本不可能出现一夜之间新娘子将自己的家具搬进贝克街221B并且根据种种迹象表示她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几年的情景。

    就在堂堂大侦探陷入困惑的时候，他身畔的陌生女士一个翻身, 醒了过来。

    “歇洛克？”

    睡意惺忪的声音让福尔摩斯回过头，陌生的年轻女士揉了揉眼睛：“这么早？”

    福尔摩斯含混地“嗯”了一声, 而后他刚决定等待对方做出反应随机应变的时候, 卧室的门开了——

    两个小孩子推开门冲了进来。

    是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儿。大的看起来不过五岁, 小的可能也就三岁左右，他们都穿着睡衣，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和浅色的眼睛看得福尔摩斯那叫一个触目心惊。而紧接着他隐隐有所意识，但仍然让他震惊不已的事情发生了。

    “父亲、母亲，”大一点儿的男孩大声喊道，“都几点啦，你们怎么还在睡，我和弟弟好饿啊！”

    “你们两个……”

    刚刚还朦朦胧胧的陌生女士深深吸了口气，忍无可忍地坐起来：“我说过的，没有敲门不许随便进父母的卧室！”

    男孩儿：“可是——”

    女士：“出去！”

    她板着一张脸，从床上站起来，娇小的年轻姑娘一手拎着一个男孩儿，出门严厉地安排一番后，过了几分钟才再次走回卧室。

    被两个男孩儿喊为“母亲”的女士拎着裙摆关上门，带着幸福的神情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你我临睡前就需要锁门了。”

    福尔摩斯：“…………”

    女士：“你怎么了，歇洛克？是不舒服吗？”

    门边的女士意识到了什么，她转过头来，看向坐在床边眉头紧锁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她的话语落地后一时间室内陷入沉默，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当视线相对时，门边的姑娘蓦然一怔，而后她同样拧起了眉头。

    “你不是我的歇洛克，”她突然开口，“你是谁？”

    接下来的情况变得反而简单了。

    对方直接摆明了问题，歇洛克·福尔摩斯所做的也不过是一一回答。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搞清楚了问题状况。

    玛丽·班纳特——呃，准确地来说，是福尔摩斯不记得的“妻子”，将煮好的红茶的端上桌来。他们已经换好了衣服，这期间玛丽也在女仆和哈德森太太的协助下帮助两个儿子穿好衣服，并且用丰富的早餐喂饱了他们。

    “所以，”玛丽为难地说，“你不记得所有事情。”

    “是的。”福尔摩斯平静开口。

    “一点也不记得？”

    “在我的记忆里，玛丽夫人，”明知道面对面的是自己的妻子，福尔摩斯倒是没感觉到什么尴尬的，“我一直是一名单身汉。”

    “和约翰·H·华生是出生入死好搭档，并且他结婚搬出贝克街后一直独自居住生活，是吗？”

    福尔摩斯端着红茶杯的手一顿：“你很清楚？”

    玛丽长叹口气。

    她转头看向趴在桌边的两个男孩儿：“阿特拉斯、墨修斯，你们先去找哈德森太太玩，好吗？”

    小一点儿的男孩不情不愿：“啊……可是母亲说好了今天要带我们出去——”

    “——我们去就是了。”

    大点的男孩似乎是察觉出了父母的脸色不对，他从桌边站了起来：“我会带墨修斯过去的，妈妈。”

    玛丽摸了摸大儿子的头：“谢谢你。”

    两个孩子的母亲送他们离开221B，走廊上传来了男孩儿们“蹬蹬蹬”的奔跑声，然后是哈德森太太惊喜的问候声音。

    玛丽阖上门，福尔摩斯才开口：“他们的名字来自于希腊神话。”

    “是的。”

    提及儿子的姓名，玛丽勾起嘴角：“是你……呃，身为他们父亲的你的主意。”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

    虽然他的人生计划中毫无婚姻这一项，但如此风格倒是也不出意料。两名孩童离开，福尔摩斯才把话题转回到最为关键的地方来：“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过着怎样的生活？”

    玛丽苦笑几声：“我想，即便是你，现在解释平行世界的概念可能也会难以理解。”

    她花了点时间把所谓的“平行世界”解释清楚。

    直至此时，玛丽无比庆幸于她的丈夫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纵然超脱出十九世纪的科学概念听起来匪夷所思，而玛丽对物理学的了解又只仅限于科普知识。可是当她大概简述了基本概念时，福尔摩斯很快就理解了她想表达的含义。

    “实际上，”玛丽说，“我也是从其他的世界来的，因此当我意识到你不是我的歇洛克时，就猜到了这一点。”

    “你也是？”福尔摩斯挑眉。

    “……”

    “怎么？”

    “没什么，”玛丽失笑出声，“你和我的歇洛克连习惯动作都一样。我也是从其他世界来的，并且我来的那个世界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先生。”

    “我想你告诉了你的丈夫。”

    “是的。”

    玛丽得意地开口：“当然了，是在我和他结婚之后。这下他想反悔也不成了。”

    福尔摩斯轻笑几声。

    他大概明白所谓“平行世界的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同玛丽女士成婚了。尽管歇洛克·福尔摩斯仍然觉得如果是自己，他未必会选择结婚，可即使如此侦探也不得不承认，选择结婚的话，玛丽女士能够带来的生活决计不会像他预想的那般繁琐无趣。

    “如果我睁开眼睛来到这个世界，”福尔摩斯又问，“那么他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玛丽有些茫然。

    “那么，我还能回去吗？”

    “……”

    坐在对面的女士露出了空白的神情。

    她一直在担忧，福尔摩斯能观测到，但若不是福尔摩斯出声询问，她是不会主动提及的。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至少我来了这个世界，还没有回去。”

    福尔摩斯默然。

    “不管怎么样，先过好今天吧，”她开口，“暂时别让……我的孩子们意识到这点，可以吗？”

    可是福尔摩斯感觉她的孩子们一定会意识到自己的父亲不同以往。三岁的墨修斯尚且懵懵懂懂，但五岁的阿特拉斯已然初步显露出属于福尔摩斯家的观察力了。

    不过，侦探没有直言。

    “我先去……看看他们，”玛丽似乎想结束对话，她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了福尔摩斯的手臂上，而后语气微妙一顿，“以及，先生。”

    “怎么？”

    福尔摩斯抬头，触及到玛丽极其复杂的目光。

    “我来自未来，知道一些当下还没有确认的药理知识，”她说，“不要再注射可（）卡因溶液了，先生。它确实能让你的大脑清醒，却也能摧毁你的神经，且有强烈的成瘾性，最终不仅会搅乱你的神智，甚至会杀死你。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它已经被列为了有害品，在市面流通是犯法行为。我没有资格阻拦你想要清醒，但我想本末倒置并不在你的计划之内。”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我’没有这个习惯。”

    “没有。”

    “我知道了。”

    福尔摩斯放下茶杯，他勾了勾嘴角。

    “看来在这个世界的‘我’看来，玛丽女士，”他说，“你和家庭的存在足以让平庸卑琐的现实生活变得有趣。”

    他无声遵守了玛丽的要求，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与“他”的儿子们相处。为了破案，福尔摩斯可是扮演过不同的角色，扮演一次父亲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与妻儿共度午餐，而后带着陪着他们玩耍了一会儿，接着玛丽就去做自己的工作了。她竟然是一名悬疑小说作家。趁着孩子们学习的功夫，福尔摩斯迅速看了一眼她的作品，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玛丽·班纳特——现在是玛丽·福尔摩斯了，其作品确实值得一读。

    晚餐过后福尔摩斯结束了阅读，而玛丽负责哄两名孩子睡觉，临睡前墨修斯仍然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今日出行计划取消的事情，而阿特拉斯则颇为担忧地看了坐在壁炉边上沙发的福尔摩斯好几眼。

    玛丽沉重地叹了口气，而后关上孩子们的房门，转过身来：“他们已经休息了，这下你我可以好好谈谈今后的问题了，先生。”

    坐在壁炉边的福尔摩斯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

    他倚在沙发上，双手合十，听到玛丽的声音后转过头来：“看来，今日我身上的小意外使得墨修斯期待许久的出行计划临时取消了。”

    “是的，我——”

    玛丽话说了一半，蓦然瞪大眼睛：“歇洛克？你回来了？！”

    福尔摩斯扯了扯嘴角，但他没笑：“醒来时发现房间里空荡荡，只有注射器相伴着实不是一个很好的体验。”

    如果是往日，福尔摩斯吐出如此冷笑话般的事实，玛丽一定会失笑出声。但这次没有，她震惊地捂住嘴巴，十分不争气地啜泣出声。

    福尔摩斯：“……”

    下一刻，她直接迈开步子，扑进了侦探的怀里。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玛丽死死揽住福尔摩斯的脖颈，哽咽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福尔摩斯沉默片刻，而后轻轻拍了拍玛丽的后背：“我已经回来了，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难过。”

    “嗯。”

    玛丽无声地抽泣几声，而后开口：“我觉得阿特拉斯发现了问题，你明天自己和他去解释。”

    福尔摩斯：“…………”

    他忍俊不禁，可仍然无声地伸手环住了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