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88章 潮汐

作品:《定海浮生录

    慕容冲皱眉道“小声点你想把晋人全部招来么”

    陈星要下马, 慕容冲又道“别下马, 在马上方便行动。”

    陈星只得心想好罢, 你说什么就什么。两人对视片刻, 慕容冲道“大单于呢”

    陈星摊手, 慕容冲显然也是为了找项述来的, 彼此互相交换了信息,慕容冲在离开洛阳后, 银骑队全部被苻坚收编,于是踏上了逃亡之路, 先是回鲜卑山去, 再尝试说服敕勒古盟, 希望石沫坤能在苻坚南征时袭其后方,却被新任大单于拒绝了。

    当然,小兽林王也不会卖他面子,于是慕容冲又尝试着接触慕容垂, 还没见到叔父的面, 就险些遭到出卖暗杀,这一路简直是过得跌宕起伏。

    “你呢”最后慕容冲道。

    “我在床上昏迷了三个月。”陈星一句话就交代完了。

    慕容冲“”

    陈星“”

    两人相顾无言,陈星道“所以你来做什么”

    慕容冲说“我想趁着秦晋两军交战时, 混进去,暗杀苻坚。”

    陈星说“你就不想好好活着吗”

    “不想。”慕容冲说,“我活着的意义就是做这件事。”

    慕容冲望向别处, 眼里带着莫名的孤独滋味。

    “姐姐的尸身不知去了何处, ”慕容冲说, “如果你找到她的话”

    慕容冲拨转马头离开,说“帮我烧了她罢,我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她。”

    “等等”陈星说,“跟我来。”

    陈星带着慕容冲,绕到晋军后阵。北府军开始退后,谢安显然训练有素,十万人一起后撤时,竟显得有条不紊。陈星叫住个人,问道“在做什么”

    “谢玄将军答应了苻坚的要求,”那队长道,“全军退后十里,让秦军渡河,一战定胜负”

    陈星与慕容冲驻马,在淝水南岸观望。

    慕容冲喃喃道“当真自大,若渡河中途被击,势必大溃。”

    “很像他。”陈星说。

    淝水北岸,秦军战线。

    苻坚一身帝铠,腰畔佩天子剑,驻马立于河岸边。

    苻融道“陛下,不能相信晋人,咱们若渡河未济”

    “看看你身后的大军,”苻坚不待苻融说完,便无情地打断道,“再看看这条河。”

    众人肃静。

    “以孤的军队,哪怕将马鞭投入长江之中,亦能断流”苻坚不再废话,沉声道,“渡河”

    秦军开始渡河,就在此刻,天际一声暴雷响起,阴风平地卷起,穿过淝水平原,河水仿佛一瞬间变得湍急起来,隐隐散发出一股黑气,分别朝着两岸涌去

    天际乌云翻滚,刹那遮去烈日,天色越来越暗,晋主帅谢玄、桓伊、谢琰三人同时望天。

    “要下雨了,”慕容冲道,“下起雨来,更是难战。”

    “不,”陈星喃喃道,“不是下雨,这是怨气从哪里来的”

    幻魔宫中。

    蚩尤之声道“不动如山对你而言,已经没有用了,交给孤罢。”

    项述在祭坛上盘膝而坐,不动如山横搁在膝前。

    “急什么”项述沉声道,“这具身躯,迟早将是你的,又何必惧怕一把剑”

    蚩尤之声冷笑道“也是,你不过是畏惧孤,生怕孤不守信誉。你很快就会知道,孤的力量一旦复原,将是超越天地的神明王子夜启万灵阵”

    王子夜站在祭坛前,项述睁开双眼,注视王子夜,王子夜竟是稍稍一退。

    “启万灵阵,”王子夜说,“吾主,怨气尚有不足,上次以留存在天罗扇中的怨气,强行炼化沧浪珠等物”

    “会补足的。”蚩尤之声道,“献祭。”

    王子夜身周释放出千万缭绕的黑气,射向地脉,从地脉中飞走。

    心脏陡然现出万丈红光

    刹那间神州大地上,怨气与魔神血顺着地脉飞速蔓延,射向南北两端

    摇光,极北之地,卡罗刹群峰间。

    肖山脖上所系长巾在狂风中飘飞,手持苍穹一裂,北方大地的怨气开始旋转,化作两个漩涡,被吸扯入苍穹一裂中。

    肖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上一次大战之后,弥漫在卡罗刹的怨气顿时被聚集起来,化为黑色光柱,直冲天际

    开阳,哈拉和林。

    石塔仿佛受到感应,其中所镇的法宝嗡嗡作响。身形高大的鬼王经过石塔,弃之不顾,走向皇宫。移居此地的敕勒盟中居民大声呐喊,纷纷放箭,石沫坤率领铁勒勇士挡在皇宫前,以铁勒语怒斥。

    鬼王伸手,祭出怨气缭绕的落魂钟,“当”的一声,顿时整个哈拉和林中人的一魂被收走,尽数化作蝴蝶,被收进钟内。

    鬼王再躬身,倏然出剑,化作黑色光影掠去,刹那将石沫坤的头颅斩了下来

    哈拉和林一片寂静,鬼王走进皇宫,以落魂钟指向天际。

    紧接着,匈奴人皇宫顶端一声巨响,穹顶被黑色光柱击穿。

    玉衡,阴山之巅,石柱所在之地。

    腐烂的巨狼在空中开始幻化,渐渐化作一名侧面至眉骨处带着剑痕的青年男子,左手持白虎幡,右手缓慢抚过,全身爆发出黑光,射向天穹。

    天权,洛阳。

    王子夜在龙门山前现身,祭起天罗扇,怨气顿时铺天盖地,爆发出去,聚为黑色光柱,上接天穹,下接地脉。

    天玑,会稽。

    冯千钧站在城门高处,手持森罗万象,回拢身前,刀身射出黑色光芒,将天地相接。

    天璇,隆中山。

    司马玮抖开驺虞幡,黑光接天入地。

    长安。

    清河公主一抖袖,飞上天空,手持沧浪珠。长安百姓顿时震惊,纷纷喊道“妖怪妖怪又来了”

    长安中人对两年前爆发的魃乱已成惊弓之鸟,纷纷奔走逃避。宇文辛带领所余无几的禁军,仓皇朝天空射箭。

    宇文辛“这、这是谁”

    清河公主祭起沧浪珠,一声冷笑,沧浪珠上,怨气排山倒海般释放出来,顿时摧毁了长安皇宫,继而朝中心一收拢,轰然击穿建章宫殿顶与地面,射进地脉深处,另一头则射向天空。

    霎时天地间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淝水只是其中的一地,大地上七根巨大光柱与天空相连,万世旋转的、环绕世间的巨轮受到阻碍,神州最原始的世界真元开始汇入光柱之中,化作光点,被怨气同化

    光柱周遭席卷起暴风,天地间渐渐黑了下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不断汇聚,通过地脉飞快流动,从万灵大阵的七处汇聚而来,进入蚩尤的心脏中。

    心脏顿时变得一片漆黑,血气弥漫。

    建康。

    天象异变,司马曜正在祭天,文武百官以谢安为首,匆忙出外,观察这被阴云遮蔽的天空。

    谢安皱眉道“怎么回事”

    王羲之喃喃道“该不会是淝水出了什么事罢。”

    司马曜沉声道“此战生死攸关,众卿既担忧,便与朕一起祷祝罢。”

    与此同时,苻坚的大军已在这光芒尽隐的战场上渡河,狂风肆虐,两岸飞沙走石,淝水中黑气愈发强盛。士兵开始议论纷纷。

    “渡河”传令兵在后阵道,“加快速度渡河”

    南岸。

    “风太大了”桓伊说,“这怎么打”

    谢玄果断道“开战”

    三名主帅短短瞬间,意见达成一致,这是唯一的机会,要么战,要么死

    晋军敲响一声战鼓,紧接着三声鼓点震彻天地,狂风蔽日,世间所有的怨气聚集成暴风,朝着秦军后阵汇聚,正在渡河的数十万骑兵首当其冲,只见这妖风从对岸疯狂刮来,一时辨不清面前之物。

    晋军后阵中,陈星马上判断出了怨气的流动方向,说道“就在对岸跟他们一起过去”

    “不要去送死。”慕容冲在马上,蓦然揪住陈星衣领,低声在他耳畔说道,“你不像我,你有大单于,你不必死,不要过去。”

    慕容冲放开了陈星,说道“我走了,来世再会,若有来世的话。”

    三声鼓过。

    “杀”晋军各自手持长戟,朝淝水中发起了冲锋。箭矢铺天盖地,大地震动不休,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继而慕容冲双腿一夹马腹,抽剑,汇入了晋军决死一战的滚滚洪流之中。

    陈星怔怔看着这一幕,淝水顿时被鲜血染红,天空、大地一片黑暗,怨气在这神州大地上肆虐,冲倒树木,卷起河中惊涛骇浪,盾牌从远处飞过。

    这太不寻常了,陈星喃喃道“蚩尤,你在哪里”

    地底,幻魔宫。

    怨气席卷,竟是如墨水般将天地脉中的本源之力染成了一片漆黑,源源不绝地灌注进那巨大的魔心之中,蚩尤的声音震响。

    “我要开始炼化你了,定海珠。”蚩尤魔心释放出的黑气越来越重,环绕着项述,令他全身燃起黑火,“把你所有的意志都用上,尽你的最大努力来抵抗吧龙力也好,心灯也罢,此刻我就是天地,我就是道我知道你想拿起手里那把剑,趁我不备,杀了我,但只要开始移魂,你就再无挣扎之力”

    项述却依旧端坐于祭坛上,闭着双眼,听到这话时陡然睁眼,魂魄却骤然被蚩尤的神魂轰然击穿,怨气的触须刹那深深扎入他的脑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握着手中的那把剑,心脉中光芒一闪,守住最后的意志。

    “项述”陈星马上感觉到了,杀戮之声铺天盖地,甚至让他听不见自己的话语,但那微弱的心灯就在远方一闪。

    “项述”陈星吼道,“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等我”

    陈星纵马,下了山丘,冲向满是死尸的淝水。晋军一进河中,便遭到了秦军的坚决抵抗,谢玄知道这一站要么胜,要么死,绝无第三个可能,一交战便将手中的所有兵力压了上去。

    “陈星”桓伊蓦然发现了纵马冲来的陈星,喊道,“不要过去你疯了”

    双方士卒已杀红了眼,淝水就像一只巨大的恶魔,不停地吞噬着双方士兵。陈星在南岸驻马,只听远方一声巨响,大地裂开,黑气漩涡中,托起了一个巨大的祭坛。

    幻魔宫现世

    大地迸裂,地脉已一片漆黑,反哺着祭坛上的心脏。

    “战吧,”蚩尤之声道,“战到最后一刻,这是你们的宿命”

    秦军顿时被这怨气所裹挟,已失去了理智,身不由己地开始冲锋。

    “其他都不要紧,”蚩尤的声音响彻天地,“杀了那名驱魔师。”

    在那滚滚怨气的浪涛之中,百万秦军同时发动冲锋,朝着淝水南岸碾压而来。

    陈星眼望那排山倒海的秦军,前阵晋军已抵挡不住,散向两翼避其锋芒,秦军冲锋如卷起了摧毁一切的海啸,朝他冲来。

    接着,陈星全身亮起了心灯的柔和光芒。

    “项述,我来了。”

    陈星低声说,继而驾驭战马,朝着对岸怒海般当头压下的秦军,孤身逆流而上。

    那道光芒最初在黑暗之中闪现,继而犹如流星般在大地上拖出一道轨迹,在千万人的战场上、怨气的洪流里,坚定地冲向敌方后阵。

    “星儿。”项述的声音在陈星耳畔响起。

    陈星睁大双眼,就在这一刻,卷地而来的秦军在心灯光芒的照射之下竞相踩踏,不住翻倒。

    项述“回去。”

    陈星喃喃道“你要做什么”

    项述“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一件事吗”

    陈星怒吼道“项述你这个王八蛋你是不是自己在杀蚩尤”

    蚩尤的声音发出震天的笑声“马上,你们就会相见了。”

    项述的身躯在黑火中开始不断焚烧、剥离。

    定海珠终于出现了,它在项述的胸膛中闪烁着最后的一点光芒,那是一枚被怨气所缠绕的宝珠,珠中现出一枚金色的指环,引动天地脉的时光巨轮,在珠中缓慢旋转。

    蚩尤“看清楚罢,天地为洪炉,万灵为烈火,万古的杰作,即将在孤的手上诞生”

    怨气不断侵入定海珠内,将它染成一片漆黑

    黑色光珠最先被墨般的怨气染透,继而那怨气蔓向指轮上,不断攀延。

    “星儿”项述紧闭双眼,声音在陈星脑海中响起,被黑火燃烧后皲裂出血的右手,仍紧紧握着不动如山。

    陈星不再回答,只是一路前冲,倏然眼前白光一闪,无数记忆在脑海闪过。

    襄阳地牢中,一道光打破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项述怔怔看着陈星,四周的一切都如此朦胧不清,唯独陈星抱紧了他的双手,与在光芒映照之下的脸庞。

    随之而来的,则是更多的碎片闪逝。

    隆中山内,项述不耐烦地斥责陈星,陈星却看着他笑,拉着他低声解释;

    长安街道上,项述一脸疑惑地看着陈星,陈星煞有介事,认真祷祝;

    皇宫内,陈星睡得迷迷糊糊,一把抱住站在身边的项述;

    敕勒川中月夜下,陈星趁着项述转身时,不禁侧头偷看他

    项述的身体已近乎化为纯粹的灵魂,心脏迸发出的黑气渗入他的五脏六腑、三魂七魄,记忆里发光的蝴蝶纷纷从他的身体中飞走,四处飞舞。

    黑气已近乎完全侵蚀了定海珠,然而就在它即将彻底坠入黑暗的前一刻,旋转的指轮中,核心之地,火花四射,爆出了一朵小小的光火

    “星儿,”项述低声道,“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我不,我不,”陈星的泪水飞散,怒吼道,“我不答应想也别想给我出魔”

    紧接着,陈星冲过了秦军的百万大阵,化作一道流星,在黑暗中划出闪亮的轨迹,射向祭坛高台

    蚩尤狂笑道“渺茫的火种呐当真以为能与孤的神威作对”

    项述的身躯被蚩尤彻底占据,左手持剑,右手抚过剑身,九个符文依次熄灭,爆发出黑火。

    继而他泰然抬手,以不动如山指向陈星。陈星朝他扑来的刹那,顿时被重剑穿透胸膛,刺在了剑上

    陈星被硬生生抵在了距离项述不足一尺之处,一手光芒璀璨,照耀着项述英俊的脸庞,怔怔看着他,口中开始涌出鲜血。

    项述的声音已与蚩尤同化,注视陈星,笑道“它将随着你的死去而熄灭,火种便将永世不再”

    然而话音未落,项述的双目却恢复了清明。

    “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你会来。”项述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陈星艰难道“我这一次,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你”

    “给我心灯。”项述轻轻地说。

    霎时陈星全身的光芒顺着不动如山逆流,重剑轰然亮起强光,化作一把箭矢,箭头朝向项述,项述翻过手掌一握,将箭头刺进了自己胸膛

    天地间刹那一片寂静。

    发出强光的箭头击中漆黑的定海珠,发出“叮”的声响。

    项述胸膛那枚定海珠内的火花仿佛受到感应,蓦然增强,光芒四射,令那金色的指轮恢复光芒,再迸发出一道光痕,与珠外的金刚箭发出的“噼啪”声相接。

    定海珠上现出裂纹,裂纹不断扩散。

    魔心刹那发出一声狂吼

    “项述”陈星怔怔道。

    定海珠迸碎,一道灵气的飓风铺天盖地扫去,暴风圈外,山峦,河流,大地,树木,凡人,刀兵尽碎,万法复生

    项述伸出一手,握住了陈星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紧紧抱在了怀中,两人置身暴风圈内,紧接着龙鸣声响起,环绕二人。

    项述以半跏倚坐之姿坐在那祭坛上,犹如一名守护神州的庄严降魔武神,横抱着陈星,专注地低头,看他手上系着的红绳。

    “这是我们最后能在一起的一点点时间了。”项述低声说,“我想告诉你,星儿。”

    “你”陈星喃喃道,“定海珠你为什么是”

    他的胸膛中被不动如山刺穿,一开口说话,鲜血便源源不断地涌出,眼前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项述低下头,吻了下陈星的额头,倏然陈星身上迸发出星辰的碎光,旋转着飞起,却仿佛不愿离开,围着两人旋转。

    他抬头望向天际,口中喃喃念着咒文,定海珠爆发出的灵气飓风铺天盖地,金色的光风环绕着祭坛,犹如浩瀚沧海中万年不移的潮汐。

    蚩尤现出巨大身影,魔神之魂竭力抵抗着灵气的冲击,与飓风疯狂对峙,要夺回这具身体,吼道“愚蠢至极”

    项述念完咒文,身周出现了新的闪光符文,汇聚为潮汐古阵,座下祭坛太极轮开始旋转。

    “你要做什么”蚩尤的声音中竟是带着些许恐惧。

    项述对蚩尤视而不见,只朝怀里的陈星说“岁星已经离开你了,你会活很久很久,也会找到一位,与你相伴一辈子的护法武神。”

    陈星双目中的光华已渐渐消失,就在此刻,项述伸手进入自己灵体的胸膛中,取出潮汐轮,它在他近乎透明的手中悬空,开始转动。

    蚩尤瞬间被一道强大的、无法抗拒的漩涡带得直飞出去,发出一声怒吼

    天地脉逆转

    陈星终于闭上了双眼,眼前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

    “喂。”少年的声音说。

    陈星陡然睁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黑暗里。

    “这是哪儿”陈星道,“我死了么项述呢”

    面前出现了一个全身发出淡淡光芒的少年,那光芒却并非心灯,更像柔和的星光一般。少年与陈星看似同岁,挠了挠头,说“该说点什么呢要与你道别啦。”

    “你是谁”陈星环顾四周,再看这少年,瞬间反应过来,说,“你是岁星好几次,都是你在说话”

    少年长得极其俊秀,却不似陈星的儒雅,眉目间带着一股英气,笑道“对,我是麒麟所生,诸天当值的第四枚命星,伯仲叔季,他们叫我小季。”

    “我要死了,”陈星说,“所以,你也得走了。”

    “呃”小季说,“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本来还有一年的,但是定海珠居然从我这里偷了一年去,所以得怎么办呢”

    陈星说“等等,我想起来了,项述他就是定海珠”

    小季没回答,打量陈星,左想右想。陈星说“蚩尤呢他死了么”

    小季说“可以说死了,也可以说没死。”

    陈星“”

    小季又笑道“我还真舍不得你呢,你是个很勇敢的凡人。”

    陈星眼眶顿时也有点湿,但已是灵魂状态了,没有眼泪,说“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久,小季。”

    “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啦,”小季说,“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对我想到了,还有一件法宝”

    陈星“那是,下辈子我也不记得了。”

    “去吧。”小季说。

    “等等”陈星面前出现了一道闪光,说道,“我还有问题”

    “你没有问题。”小季答道,于是在陈星面前消失了。

    光阴的罅隙之中,万年轮转的时光巨轮开始被反向推动,天脉中迸发出千万流星,飞向地面,大地上升起亿万灵体,飞向天穹天地脉中的能量以这灵气为连接,重新互相交换。在这因果的巨力之下,山川移位,日西升月东落,飞速更迭。

    从定海珠碎裂、灵气爆散的那一刻开始,陈星系在腰畔的琥珀腰坠便垂了下来。

    琥珀在狂风中被焚毁,红绳断裂,凤凰的骨灰闪着光,飘散开去。

    灵气的飓风中,指轮停下旋转,继而潮汐古阵上的符文散开,消失,项述轻轻地把那枚指轮推上陈星的手指。

    “我爱你,”项述低声道,“星儿。”

    在那飓风里传来一声凤鸣,项述蓦然抬头。

    凤凰温柔地抖开了烈火燃烧的垂天之翼,在飓风中盘旋,带起燃烧一切、却又令万物从此脱胎换骨的神火,它洒下了光粉犹如银河,又如同光带,环绕着项述。

    继而一个盘旋,将火焰干净利落地一收。

    重生的烈焰刹那朝项述飞速聚拢,一声巨响后,项述的身躯燃起烈火,光粉聚集,犹如置身祭坛中央的火神

    “麻烦你了。”那点绕着祭坛旋转的星光开始幻化,显现出少年身躯,抬起一手。

    “什么”项述疑惑道。

    “不是说你。”小季道,“钟来”

    下一刻,落魂钟出现在了小季手中。

    “当”一声响,项述与陈星全身一震,身躯内各飞出一只发出蓝光的蝴蝶。

    与此同时,远方又飞来三只闪光的蝴蝶,继而各自散去。小季在空中一展手臂,转身化作点点星光,飞向天穹。

    光阴罅隙中所有景象如燃烧的碎纸般开始飞散,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是凡人,三魂七魄中有龙力,与凤力一般,对过往的记忆会排斥,我看不可行。”

    凤凰说完,一拍翅膀,飞走了。

    黑暗之中。

    “永别了,”小季的声音低声说,“我回家了。谢谢你们解开了万法归寂的枷锁,否则我会被困在这世上很久,天驰,我会想你的。”

    “等等啊”陈星说,“小季岁星喂你给我回来我又不赶着投胎跑这么快做什么”

    陈星在那黑暗里大步跑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前漆黑一片,远方闪烁着微光。

    一只蝴蝶环绕他飞了一圈,进入了他的身躯。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手,脚,六感似乎又回来了,只是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没死陈星抬手四处乱摸,自言自语道“这是哪儿”

    “地牢。”身后的朱序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