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吱、咔吱、咔吱。

    蛋壳碎裂的速度比蒋子白想象得快了许多倍，裂纹很快就绕着蛋壳蔓延了一圈, 然后就暂时停下了动静。

    接着, 蒋子白听见了一声鸣叫。

    “啾啾。”

    那声音软软糯糯的, 能把人的心都叫化了。

    “……小鸣？”蒋子白颤巍巍地喊他。

    “啾啾啾！”蛋壳内部又一次传出小小的叫声。

    蒋子白又是激动又是担忧。

    她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儿子的破壳，但现在这个时机实在不太好。

    逃亡之中，她根本没法保证自家儿子的安全。如果小鸣出了什么意外，蒋子白完全没有办法。

    小鸣感觉不到自家妈妈的揪心, 他持续鸣叫着, 动弹起来，蛋壳被他顶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沿着裂缝破碎。

    蒋子白听着自家儿子发出的声音，排除了自家儿子破壳后就是人类婴儿的可能性。

    那小鸣会是什么生物呢？

    “啾啾”叫的，又喜欢各种闪光的东西, 难道小鸣真的是小乌鸦？

    想象了一下毛茸茸的小鸟冲着自己撒娇的样子，蒋子白嘴角带上了笑容。

    ——小乌鸦好像也挺不错的。

    “呜啊！”小鸣长叫一声, 用力一撞，裂纹之上的蛋壳摇摇欲坠。

    蒋子白“……”鸟类好像并不会发出这种声音？那难道是某种哺乳动物？

    小鸣操着他那尖细的嗓子叫唤“嗷呜！”

    蒋子白无奈，现在就算小鸣的叫声是“皮卡皮卡”, 她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精神完全集中在小鸣身上，导致蒋子白在不自觉间放慢了脚步, 后面两人便趁此机会一口气赶了上来。

    忌惮于蒋子白不科学的身体能力，这次冲上来攻击她的壮汉万分警惕, 直接用全力抓向蒋子白的肩膀。

    抓住蒋子白之后, 他的手猛地一扭, 一阵剧痛让蒋子白惊呼出声, 胳膊脱力，怀里的小鸣直接坠落——

    令蒋子白恐惧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小鸣稳稳地立住了，没有半点损伤。

    蒋子白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又落了回去。

    “什么鬼东西？”赶上来的指挥者警惕地注视着小鸣。

    这是……一颗蛋？

    还是一颗巨大的金蛋。

    这样的东西出现在眼下的场景里实在太过突兀，指挥者抬枪对准了眼前的蛋，慢慢向小鸣移动。

    蒋子白想要挣脱壮汉的钳制，但长时间的奔跑加上麻醉药的效果，让她的反抗特别无力。

    眼看着那人一步步靠近小鸣，蒋子白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嗷——呜——”

    这时，小鸣突然发出了一声长鸣。

    从蛋里传出的声音让男人慌了神，直接扣下扳机。

    “不要——”蒋子白惨叫，目眦欲裂。

    这一瞬间，让在场的人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场景出现了。

    一只金色的小爪子打破了蛋壳，里面的生物探出湿漉漉的脑袋，他大张着嘴，冲飞来的□□子弹喷出一个巨大的火球。

    火球相对于这个小生物来说，比例过于庞大了，它的直径甚至与成年男人的肩宽类似。

    带着灼热的温度，火球轻而易举地吞噬了□□子弹，并且一路射到了持枪的男人的身前。

    “怪物！”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就被恐怖的火球撞上，头发和衣物燃烧了起来。

    枪被丢到一边，男人惨叫声凄厉无比，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试图扑灭火焰。

    伙伴的惨状让抓着蒋子白的壮汉陷入恐惧，他本能地加大力度，把蒋子白拽起来挡在自己身前。

    “不要过来！”他冲半个身子还在蛋壳里的小鸣大喊。

    蒋子白难受地眯起眼睛，她看不太清小鸣的样子，但心里却万分雀跃。

    小鸣能健康地出生，能有自保的力量，比什么都重要。

    “嗷——”小鸣发出愤怒的咆哮声，但那幼嫩的嗓音完全不能让他显得威严。

    “不要过来——”壮汉又把蒋子白向前推了推。

    小鸣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张开嘴，一个巨大的火球在空气中迅速凝聚，冲向了蒋子白的方向。

    壮汉没有想到对方直接无视了人质，这是他要是还坚持站在原地的话，一定会被火球击中。

    于是他把蒋子白向前推去，自己则向侧面猛地一扑。

    火焰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命中蒋子白，而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诡异地拐了一个弯，直直地砸中了他的前胸。

    “啊——”

    他和自己的同伴一起惨叫起来。

    被摔到地面上的蒋子白大喘着气，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走到自家儿子身边。

    小鸣的眼睛半睁着，雾蒙蒙的，一副还没有从蛋蛋时期醒来的样子。

    “小鸣？”蒋子白带着笑容蹲下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时她也终于看清了小鸣的样子。

    ——是小恐龙。

    小鸣是一只金灿灿的小恐龙，前爪短小，后肢则还藏在蛋壳里。他身上只有脊背那一块的鳞片是墨绿色的，整只龙看起来带着点高贵的可爱。

    “啾？”小鸣歪歪脑袋，一双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蒋子白看。

    蒋子白的爱怜之情顿时泛滥，说话的语气特别宠溺“我们家小鸣最可爱了！”

    “啾啾！”小鸣仿佛听懂了一般，骄傲地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蒋子白被他憨态可掬的模样萌化了，但现在并不是他们交流感情的好时候。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两人身上的火焰已经消失了，他们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

    看来小鸣的火焰和一般的火不一样，并不能一直燃烧下去。

    “我们要快点走，”蒋子白小心地托起蛋壳，连着里面的小鸣一起抱起来，“不然坏人会追上来的。”

    说完这话，蒋子白不禁觉得好笑，小鸣才刚破壳，听不听得懂她的意思还要另说呢。

    半个身子还缩在蛋壳里的小鸣煞有介事地点点脑袋，蛋壳跟着他晃了几晃。

    看来是听懂了？蒋子白嘴边蓄上好看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小鸣就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拍打自己的蛋壳，一点都没有自己和妈妈还处在危险之中的感觉。

    蒋子白也拍拍蛋壳，哼了一声，这小家伙怎么总是喜欢打她脸呢。

    小鸣不明所以，还以为妈妈在和自己玩游戏，更加开心地叫了起来。

    程封按照妖怪社区的线人给出的情报，赶到蒋子白曾住过的酒店。

    他立刻就注意到了酒店附近行为诡异的一群人。

    这群人明显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他们守在两座建筑间的小道的入口处，不停地查看通讯设备，似乎在等什么人。

    程封眯起眼睛，几步走过去。

    一直在东张西望的一个人立刻注意到了他，表情瞬间扭曲，叫了起来。

    ——“程封啊！”

    “你叫些什么！那女人还没抓到，你想吸引路人的——”低头看通讯设备的人面色难看地抬头，却正好和走到他们前方的程封对上了眼睛。

    这个人立刻掏出了武器，却连说话都来不及，就被程封一拳揍到了脸上。

    “哪个女人？”程封语气阴沉，带着强大的气压。

    鼻子流下一管血，那人头昏眼花地撞到了自己的伙伴身上。

    程封突然的进攻，让这群人像是被按动了开关，一起动了起来。

    然后他们就一个接一个地被程封揍飞出去。

    是真实的“飞”——他们每个人都被程封掼了出去，程封抡他们就仿佛是在抡没有重量的玩具一样轻松。

    揍完了人，程封走到一个躺倒的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开口“她在哪？”

    这人无力地扭过头，不愿回答。

    “呵。”程封冷笑，补了他一脚，直接跑进长长的小道内部。

    他跑了好一会儿，看到了一个昏迷在地的壮汉，像是同时受到了重击和药物的影响。

    程封的心沉了沉，加快了脚步。

    接着，他看见了颇为眼熟的一幕。

    地上躺着两个被烧伤的人，水泥地和墙面都是一片被大火燎过的痕迹。

    这个画面的既视感特别强，毕竟——

    这不是我小时候放火，没控制好力度后的样子吗？！

    程封沉默地蹲下，用手指沾了点地面上的灰，凑近鼻子闻了闻。

    ……一股陌生的龙的味道。

    同为龙，程封能从这气息中感受到对方的大致特征弱小、但生机勃勃。

    程封彻底惊讶了。

    他从小到大还没见过除了自家龙以外的龙，这是他第一次发现世界上还有其他龙存在的证据。

    就是这股龙味里好像还掺了点莫名其妙的花香。

    ……不过这花香还挺好闻的，程封想，他似乎在蒋子白的身上闻到过，难道是她的香水？

    他皱着眉思索了片刻，从眼前的情况判断，应该是有只陌生的龙正和蒋子白在一起。

    程封眼睛的余光突然瞟到旁边不远处一个金灿灿的东西。

    他走近了，捡起那东西仔细观察，又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是龙蛋的碎片？

    蒋子白抱着自家儿子，头也不回地向前赶路，终于出了漫长的小道，拐进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居民区。

    她没剩下多少力气，做不到以之前的速度奔跑，万幸的是这一路都没人追上来，不然她深刻怀疑自己会交代在这里。

    ——都怪程封！蒋子白哼唧唧地想。

    小鸣喷完火之后显得有些疲惫，缩在蛋壳里休息了好一会儿，现在终于恢复了过来。

    小孩子的精力比成年人旺盛了无数倍，这一点在小鸣身上得到了放大。

    他两只小爪子搭在蛋壳边缘，脑袋则搭在小爪子上，随着蒋子白的动作，像小鸡啄米一样上下动着。

    “啾！”他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

    “怎么了？”这附近的人比较少，蒋子白也不太担心小鸣被人撞见，心情放松了很多。

    “啾啾啾！”小鸣用他短短的手拍打蛋壳。

    蒋子白听不懂，只好猜测他的意思，“你饿了吗？”

    小鸣依旧回以“啾啾啾”，一人一龙的交谈以失败告终。

    放弃了叫唤，小鸣抬起前爪向上蹦了蹦，目标似乎是蒋子白的脸。

    可是，别说是自家妈妈的脸了，凭小鸣那和小奶猫的腿有的一拼的小爪子，连自己的头顶都摸不到。

    小鸣沉默了。

    蒋子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一声笑明显打击了小鸣，他缩回蛋壳里，愤愤地把自己的尾巴拖出来，一口咬住。

    “诶！”蒋子白本来正在憋笑，看到这一幕不禁惊呼出声。

    求助，没养过龙，不知道龙能不能吃自己尾巴，在线等，急！

    不用蒋子白求助，小鸣自己“吧唧吧唧”两口，就嫌弃地把尾巴吐了出来，还附带“呸呸”的两声。

    蒋子白又一次想笑，但是照顾到儿子脆弱的小心灵，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要完尾巴，小鸣的精力似乎得到了释放，恢复了之前那趴在蛋壳外面看世界的姿势。

    然而安静了没一会儿，他又动了起来。

    这次小鸣也是咬东西，但不是尾巴了，而是自己的蛋壳。

    “咔吱”一声，厚厚的蛋壳在小鸣的嘴闭合的时候碎裂，小鸣欢快地咀嚼起来。

    “咔吱咔吱”的声音连绵不绝地响起，小鸣吃得实在太香，让蒋子白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他。

    小鸣捧着一块被啃下来的蛋壳，卖力地咀嚼着，小小白白的尖牙怎么看都很可爱。

    蒋子白的心思飘忽起来。

    按照原身的记忆，她不太可能是非人类，那问题应该是在孩子的父亲，程封身上……

    所以，程封其实是个，手超短的霸王龙？

    蒋子白脑补了一下霸总程封想拿文件，却因为爪子太短够不着的样子，感到莫名的酸爽。

    而正顺着龙的气息一路找来的程封，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