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2章 小进步

作品:《我妻薄情

    布置书房颇费了些力气。

    书桌讲究阔大, 四周镶半寸的边,桌腿一般矮而细,且不能太多装饰, 取古朴为上。

    谢玄英替她找的桌子是黄花梨,没什么装饰, 大方自然, 就是和摆在书房里的几乎一模一样。

    程丹若脸盲,以为古代书桌都差不多, 什么都没问, 只思考怎么摆。

    地方不大, 像一般书房居中摆, 肯定没有这么阔, 最后决定两张桌子并一起,靠在东面的窗下,各在南北面摆一张椅子。

    这有点像办公室, 莫名得了她的喜欢。投桃报李, 她相让“你喜欢哪边你先挑。”

    谢玄英道“我晚上才回来,你挑吧。”

    采光当然是朝南的最好,她犹豫一下,转到北面“那我坐这儿了”

    谢玄英勾勾嘴角“嗯。”

    她笑了一笑,捧过自己的笔墨纸砚,琢磨怎么摆合适。

    挪来挪去, 时间倏地过去,玛瑙进来了“夫人, 到给太太请安的时候了。”

    程丹若如梦初醒,一看怀表,居然快4点了。

    “马上。”她放下手头的东西, 立刻到西次间梳头换衣服。

    晚间请安不似早晨拜见,并不需要穿太慎重,只换了一身胭脂红长袄,戴上柳氏早间送的掩鬓。

    晨昏定省,黄昏的请安与早晨仿佛。

    柳氏问她今日做了什么,她说在布置屋子。

    这原也正常,荣二奶奶却笑着搭了句腔,笑盈盈道“今儿下午,二爷想叫三弟一道见客,谁知一问,人在后头呢。”

    莫大奶奶也凑趣“新婚夫妻,总是恩爱,三弟过去对谁都不假辞色,现在成了亲,却是知道疼媳妇了。”

    程丹若瞧向两个妯娌。

    早上,她初次领教了谢家的婆媳争斗,很文明,可总结为“杀人诛心”。

    再瞅一眼柳氏,她眉梢微蹙,却没有马上接话,显然是想看看她的应对。

    程丹若思考了一下,问“是吗”

    “弟妹这话问得有趣,三弟下午在哪儿,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荣二奶奶打趣。

    程丹若平静地问“别人怎么不清楚呢,大嫂二嫂不都挺清楚的”

    空气一静。

    荣二奶奶目光微沉,想起昨夜和丈夫的对话。

    “试试她的性子。”谢承荣自小被抱在老太太屋里。养娘也好,老太太也罢,以为他不懂,早些年很是说了些后宅之事,谁知他早慧,全都记下了,因而并不小觑后宅妇人。

    要知道,内帏不修,子孙不孝,再厉害的人也给拖垮了。程氏是陛下跟前伺候的人,说她心里没点计较,谁能信总要试上几回,摸清她的能耐,才好打算。

    荣二奶奶同意了“也好,瞧瞧她是不是个好性的,若是深明大义的,倒不怕她撺掇了三弟。”

    夫妻俩商议定,这才开口试探。

    果不其然,早间的安分都是假的,这会儿一激,便露了真性。

    荣二奶奶不动声色,笑道“不过闲说两句,弟妹怎的当真了”

    程丹若沉吟。

    荣二奶奶的话很日常,时常能在各种场合听见,但如果认为她们都是妇人口舌之争,未免小觑了人。

    谢家不穿吃穿,荣二奶奶是寿郡王的外孙女,上万两的嫁妆,搁现代就是资产千万的富婆,没有道理和她这个人过不去。

    谢家的主要矛盾,是几房之间对继承人的竞争,婆媳矛盾只是表面。

    侯爵只有隐形继承人,不像王爵立世子,名分能够定下,在靖海侯死前,谁也不知道最后鹿死谁手。

    要确保万无一失,就不能给敌人翻身的机会。

    程丹若捋了捋逻辑。

    谢二想让谢玄英一辈子做富贵闲人。

    富贵闲人无权无势,看人眼色,办不了事。

    这不符合她和谢玄英的利益。

    但如果不够兄友弟恭,会惹来靖海侯的不满。大家长的态度,决定了家族资源的倾斜方向。

    所以

    “我能不能当真,原来要听二嫂的。”程丹若道,“受教了。那请问二嫂,我一会儿出门,是该先迈左脚,还是迈右脚呢”

    柳氏略显惊讶地看向她。

    早间谈话,这个儿媳闷声不响的,还以为是个不善言辞的闷葫芦,没想到,现在呛人还真有一手。

    荣二奶奶却只顿了顿,旋即笑道“瞧弟妹说的,是我不好,拿你取笑了,难怪你恼。”

    “嫂嫂说我恼,我就恼了吧。”程丹若客气地说完,不再搭腔。

    柳氏的唇边绽出微微的笑意。她放下茶盏,说“用膳吧。”

    菜上来,谢家两个姑娘携手入座。

    三个儿媳伺候。

    程丹若观察着两个妯娌,莫大奶奶看着和荣二奶奶一条战线,可伺候柳氏颇为用心,转夹她爱吃的,口中说着一二笑话,夸赞两个女孩女红好。

    谢芷娘和谢芸娘对这个大嫂也颇亲近,眉眼带笑,可见关系不错。

    荣二奶奶则毕恭毕敬,表面挑不出错,可不用心,专捡柳氏不爱吃的,还要说对身子好。

    再看周围,冬日天暗得早,丫鬟们已经开始点灯。

    头顶的正中心,垂下两盏八角料丝灯,和现代的水晶灯比,虽不够亮,可每一面都画着不同的图案,蝙蝠、葫芦、松柏、仙鹤,美得令人惊诧。

    墙角则是落地灯,莲花样式的灯挡,火苗一照,好像花蕊随风而动。门檐下挂着两盏明瓦灯,四方平角,都是菊花的图案。

    丫鬟们捧着铜盆、手巾侍立,窗边的案几上,一个腰肢纤细的丫头在泡茶。立在后侧的丫鬟,小心将菜品摆到柳氏面前,虾须镯勒出纤细的手腕。

    比起白天的富丽堂皇,夜晚无疑更具温情的气息。

    但程丹若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这哪里是家里吃饭,是会所应酬啊。

    她在心底摇头,手上却稳稳地夹了一块茄子给柳氏。

    晚饭各怀心思的气氛中,完美结束。

    程丹若拧干帕子,递给柳氏擦手。她一面净手,一面道“今儿有人送来一筐玛瑙葡萄,你拿些去尝尝,吃着好就同我说,莫要客气。”

    玛瑙葡萄看来,婆婆对她用人的举措十分满意。

    程丹若“多谢母亲。”

    她带着一篓葡萄回去了。

    晚上有腌螃蟹。

    鸡蛋不好吃,可以硬咽,生食再好吃,程丹若也不碰。

    谢玄英说“我记得你吃螃蟹。”进京的时候,他们在船上一道吃的。

    “我不吃生食。”程丹若瞥他一眼,“你也最好不要吃。”

    “为何”

    “河鲜都有虫,煮熟可食,生吃”她犹豫一下,诚实道,“运气不好,虫会穿过肠壁到达肺部,甚至肝、脑也可能会有。”

    谢玄英调整了一下呼吸,默默把腌蟹放远点。

    程丹若反倒奇怪“我这么一说,你就信了”

    “我连枕边的妻子都不信,还能信谁”他道,“你说的话,我都信。”

    程丹若立刻道“你不好看。”

    谢玄英愣了。

    她问“信吗”

    “信。”他一本正经地点头,给她夹菜,“吃饭。”

    程丹若低头,看到碗里的鸭脯肉,不知为何,差不多的菜色,就觉得没有方才那么冷了。

    她把鸭肉吃了,又喝了一碗鱼丸汤。

    天彻底暗了。

    程丹若原想看会儿邸报,可拿起来才发现字小,赶紧放下。

    针线活细的不好做,简单的也没有,于是只好做每日功课,盲打结练手。

    玛瑙趁机进来,向她汇报了一下午的工作成果。

    “锦儿、霞儿太小,原也要两年,便不叫她们跟着伺候,平日洒扫院子,看看门、跑跑腿也就是了。

    “竹枝和黄莺两个,针线活都是好的,就让她们做些绣活,竹香以前伺候茶水点心,我想着,以后就叫她提膳,平日看茶水房。她爹妈都是府里的,倒也便宜。

    “梅蕊姐姐已经定了亲,就让她帮忙丫头,管管爷的衣裳,喜鹊姐姐是您身边的人,又拿着库房的钥匙,往后就管您的东西。梅韵是爷用惯的,贸然换倒不好以后,我同梅韵姐姐在屋里伺候,您看还使得吗”

    程丹若听完,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西梢间。

    谢玄英在里头洗漱,玛瑙专门挑这时候来禀,似乎大有深意。

    她女红不好,黄莺是洪夫人专门挑给她的针线人,喜鹊是娘家人,最适合管嫁妆钥匙,这都是意料之中。

    “我怎么记得,还少一个”

    玛瑙陪着小心“竹篱是太太给的,一来就被打发去做了针线。”

    程丹若“直说。”

    “她是太太预备的通房。”玛瑙飞快表忠心,“我打听过了,不曾收用过,只是有些尴尬。”

    程丹若反问“你觉得让她做些什么好”

    玛瑙早有腹稿,委婉劝道“毕竟是太太给的,留一留再打发也不迟。”

    她说“打不打发走,问原主人,先给她安排个差事。”

    玛瑙道“院里有两只鹦鹉和两棵海棠,就叫她养花鸟,体面又清闲,可好”

    程丹若没什么意见,反正铲屎官的月钱也不是她出。

    内部的人事调动,到此告一段落。

    程丹若在待办清单上勾掉一笔,又惦记上了外头的事。待他洗漱完出来,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

    谢玄英耳聪目明,方才虽只听见一字半句,却也猜到在说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

    “你在翰林院都做些什么”

    “我出面把竹篱打发了吧。”

    死寂。

    程丹若先开口“她岁数不到,好端端的让人走,人家还以为犯了错。”

    谢玄英道“我怕你心里不舒坦。”

    “我不舒坦的是男人能三妻四妾,不是她。”程丹若别过脸,也没有了追问的心思,挤开他去里头洗漱。

    谢玄英在外头坐了会儿,等到她洗漱完,才进到暖阁里。

    “还气吗”他问。

    程丹若拆掉发髻,说“没生你的气。”

    “我在翰林院抄书。”他干脆另起一个话题,“陛下要重修典录,已经做了一些年了,明年春日约莫就能办完。”

    说起正事,程丹若便也挥去思绪,专心问“然后呢”

    谢玄英拉住她的手,让她一道坐在南面的炕上,把她的手捂在手心,慢慢道“你怎么想”

    程丹若想想,还是谨慎“你先说。”

    谢玄英不和她计较这点防备“外放。”

    她立即道“我同意。”

    这下他就问了“去哪儿”

    程丹若“随你。”

    谢玄英“九边你肯跟我去吗”

    “去。”程丹若毫不犹豫,但问,“九边是哪儿”

    谢玄英“明天再说。”

    她一千零一夜呢

    “拿了舆图才说得明白。”他说。

    程丹若懒得信“不说就算了。”她挣脱他,上床睡觉。

    谢玄英把烛台拿到浅廊的柜子上,放下帐子。

    还未烧炕,梅韵便在被窝里放了汤婆子,隔着一层棉布套子,不烫人,却暖暖和和的。

    谢玄英把它提出来,随手搁在一旁,翻身抱住她。

    程丹若希望今天有点进步。

    然而并没有。

    后,漆黑的帐子里混合了人的气味,他的喘息渐渐平复,却始终抱着她“丹娘”

    她“嗯”

    “我是不是”昨天兵荒马乱的,他又紧张,不曾留意,但今天却没有遗漏她的反应,“弄疼你了”

    “还好。”程丹若心态平和。技术不行,可以多练习,卫生状况不好,那真是有的操心了。

    谢玄英贴贴她的脸颊,试探问“下次再轻一点”

    其实,这不是轻重的问题,但程丹若犹豫了下,怕伤他自尊,违心地说“嗯。”

    他松了口气,从搂腰改成搂人。

    程丹若有点无奈。

    确实,比起他宽厚柔软的胸膛,和劲瘦有力的窄腰,她在感官方面的付出,差距有点大。

    考虑到今天的种种,程丹若犹豫很久,决定回馈一点正面的信号。

    “不能捏。”她告知,“会痛。”

    他抱得更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有没有讲过爵位了,全面概括下

    明朝的爵位是公、侯、伯三档,超品,功臣和外戚,有世袭,也有不世袭的。五军都督府军区的都督一般由公侯伯担任,有实权的就是握有兵权,有的会镇守边境,比如黔国公府沐家。

    勋贵的家底有多少,这个就很难说,传说大太监刘瑾的家产是金二百五十万两,银五千万余两,但存疑,国家可能没这么多钱,而严嵩是黄金1万多两,白银200多万两。当然,他们都是出名的贪,但看零头200多万两白银,以一两600块rb的购买力算,这是多少个亿1两黄金8两白银,再算算我算麻了

    宅斗不是说几个女人在扯头花,是在钱和权力的继承资格

    且无军功,不封爵,文臣做到首辅也一样0

    勋贵真的很值钱

    好了不说严肃的,最后我有点纠结,是“宽厚柔软”还是“宽厚结实”比较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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