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4章 神展开

作品:《我妻薄情

    荣安公主灵魂拷问, 现场鸦雀无声。

    程丹若沉默片时,微笑道“郡王妃和张夫人品性过人,的确让人敬佩。”

    “你既敬佩, 何不照做”荣安公主咄咄逼人, 等闲不肯罢休。

    程丹若敷衍了事“公主以后就明白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昌平侯夫人作为主人家, 自然要打圆场,“各家有各家的想法。”

    老郡主也道“小孩儿有的乖巧, 投生得早,有的爱玩,来得就晚。程氏,你也不必着急, 今后肯定有个顽皮小子闹你呢。”

    她是长辈,这般开了口,荣安公主也不好再多说,面无表情地看向怀中婴儿。

    程丹若自然识趣,立即道“借郡主娘娘的吉言了。”

    大家暗松口气, 刚想换个话题,荣安公主怀中的孩子忽然大哭起来。

    堂上不由静默了一刹。

    “哭声这么响,是个健壮的孩子。”老郡主面不改色地接过,熟练地哄拍。她抱得舒服, 孩子的哭声马上小了,变成一抽一抽地哼叫。

    昌平侯夫人笑道“像老四, 以后怕又是个混世魔王。”

    “哪里的话, 女婿出息得很。”张太太维护冯四,营造出亲家和乐的气氛。

    其他陪客也紧跟着凑趣,力求带过方才的事。

    冯大奶奶使了个眼色,不多时, 戏子们便粉墨登场,唱起了戏曲。

    程丹若端起茶盏,有点想上厕所了。但为了不被荣安公主碰瓷,还是默默放下,再憋一憋。

    希望膀胱给点力吧。

    大概上天也怜悯她倒霉,有意解脱她出修罗场,借口从天上掉下来了。

    竹香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请示“红参姑姑来了,说是有位病人又是难产,问夫人宴席结束后是否要去看看。”

    程丹若“去。”现在不撤,更待何时

    她立即同柳氏道“太医院有个棘手的事”

    “你既有事,便早些回去吧。”柳氏才不管是真的假的,马上放她走,“这里有我呢。”

    程丹若目露感激之色“多谢母亲。”

    又看向冯大奶奶。

    冯大奶奶会意,起身带她离席“可是要去更衣”

    “家中有急事。”百日宴的重头戏是吃饭,听戏只是附带的,程丹若此时离场并不算太失礼,“我得回去看看。”

    冯大奶奶了然,谁被这么针对还想继续听戏啊,亦不挽留“还是正事要紧,改日再请你听戏。”

    程丹若再三致歉“实在对不住。”

    “无妨,谁家没点急事呢。”冯大奶奶透出同情之色,却不说破,“弟妹和你是老相识了,必不会计较。”

    程丹若道“代我向侯夫人赔个不是。”

    冯大奶奶点点头,亲自送她到二门。

    程丹若唯恐被人挽留,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马车,催促道“快走快走,去产妇家中。”

    车夫应了一声,扬起马鞭。

    车轮滚滚,碾过平坦的街道,离开了富贵的深宅大院。

    程丹若靠在软垫上,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

    “产妇家在哪儿”她示意竹香替自己摘取钗环。

    同样坐上马车的红参答道“在城东,是一位富商的外室,被正室逮到,推了一把早产了,幸好已经快九个月,直接生就是。”

    程丹若蹙眉。

    “产妇最初昏了过去,被人泼水又醒了,说肚子疼,这是上午的事。”红参解释道,“葵嫂子说肯定有点难,要我提前问问夫人。”

    她只是提前过来知会一声,没想到程丹若半途离席去接生。

    “派人回家拿药箱。”程丹若吩咐。

    红参忙道“我已经叫山姜去了。”

    “好。”程丹若卸掉了首饰,觉得脖子松快不少,又开始摘戒指和手链。碧玺的手串没有给竹香,直接装进怀中。

    然而,即便摘掉珠翠,衣料也足以彰显身份。

    她问竹香“你带换洗的衣裳没有”

    “带了。”富贵人家赴宴,无论是丫鬟还是主人,都会带备用衣裳,以防意外情况。

    程丹若道“借我穿穿。”

    她在马车里换成了丫鬟的衣服。

    这下,乍看上去就瞧不出问题了。

    马车驶出内城,又走了段路,终于到达娇园胡同。顾名思义,此地有一处显贵的私宅,人们戏称为娇园,久而久之,这里的外室就更多了。

    这家私宅在胡同尽头,地方隐蔽,但面积不大,不过两进,外室在产房中,葵嫂子正劝她“还没到时候,别叫唤,省点力气一会儿再用力。”

    程丹若进去查看情况“怎么样”

    葵嫂子十分意外,忙答道“羊水好像破了。”

    程丹若戴上羊肠指套,伸进去摸了摸,有大量液体。又取出听诊器数胎心,相当得快。

    怕是胎膜早破。

    “用催产素吧。”她脱掉手套,见山姜已经到了,忙取出里头的瓷瓶,倒出里头的水晶瓶最近催产素用得多,不再是要用才提取,而是闲暇时便制备好,放入冰鉴保存。

    山姜帮她组装输液仪器。

    葵嫂子时不时瞅两眼。

    装好后,程丹若调配好比例,挂上瓶子,扎针输液。

    这回只失败了三次,就给产妇扎上了。

    速率开到最大,大概一刻钟后,宫缩渐渐强烈,宫口慢慢打开。

    傍晚,产妇生下一个女婴。

    孩子落地就被仆妇抱走,很快,前厅传来一对夫妻的吵架声。

    “你以为是个女儿,就能这么算了你靠我家才有今天,居然敢背着我在外头拈花惹草”

    “她父母双亡,身世可怜,我只是于心不忍你怎么这么无情”

    “放你娘的屁”

    “泼妇”

    乒铃乓啷。

    程丹若大为震撼,忍不住出去瞧了眼,真看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冲出来,手持鸡毛掸子,拼命追打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

    好精彩。

    她正欲围观,忽然听见葵嫂子说“夫人。”

    程丹若顿觉不妙“怎了”

    “胎衣没下来。”葵嫂子满脸凝重。

    胎衣就是胎盘,通常会在分娩后自行排出,但也有无法正常排出的,就是所谓的胎盘植入,胎盘和子宫长在了一起。

    程丹若顿时忘了外界的纷纷扰扰,拧眉思索“你们一般怎么做”

    “没什么好的办法。”葵嫂子迟疑,“我给她按按肚子吧。”

    她不断揉压产妇的肚子,试图把胎盘剥离,但没有什么效果。

    程丹若回忆知识点,一般发现胎盘植入,可以用手术治疗,比如切除子宫。

    然而,她不可能做外科手术,肚子一划拉开就得死。保守治疗的话,可用抗生素预防感染,也要提防大出血。

    用催产素试试吧,虽然药量已经有点多了,但和眼下的问题比起来不算什么。

    她又给产妇续了一瓶催产素注射液。

    产妇开始出血,徐徐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被褥,浸透了双手。

    葵嫂子抬头,欲言又止。

    程丹若问“没法子了吗”

    “在里面,我摸都摸不到。”葵嫂子摇摇头,“没有办法了。”

    接下来的时间,好像一场漫长的噩梦。

    程丹若临时抱佛脚,试图针灸,但无法使胎盘剥脱,血一直在流,兴许是因为催产素,宫缩剧烈,量倒是不太多。

    一个时辰后,两瓶催产素全部用完。

    失血增加。

    大血崩。

    八点左右,产妇死了,没来得及看一眼她的女儿,就停止了呼吸。

    富商夫妻不吵架了。

    妻子也厌了“给她买个棺椁,葬了吧。”看了眼丈夫,冷笑,“孩子送走,我们家不缺儿子,更不缺女儿”

    红参立马道“我们医馆收容孤儿,若你们不要了,就寄养在我们这。等大一些送到好人家去。”

    妻子摆摆手“随你们。”

    丈夫也没有反对“罢了,一个女儿。”

    两人达成一致,竟就这么走了。

    程丹若揉了揉太阳穴,也不想再理会“红参,你留下帮衬一把,安顿好她们,我就先回去了。”

    “是。”

    程丹若又坐上了马车。

    外城热闹,宵禁形同虚设,重楼烛火,人声鼎沸,烟火不断,很难想象,古人的夜生活竟如此多姿多彩。

    但入正阳门后,巡逻的队伍一下多了起来,程丹若坐的普通马车,不是宁远夫人的,这会儿便被人叫住。

    “哪家的到哪儿去”

    车夫出示腰牌。

    “谢侍郎家的”为首的人皱眉,又打量了眼马车。

    程丹若撩开帘子,借路灯的烛火看了眼,发现个熟人“郑百户”

    郑百户寻声看去,大吃一惊“程、程夫人”

    “真巧。”程丹若也意外。郑百户以前是谢玄英的手下,和他一道去山东平叛无生教,后来谢玄英外放从文,和他们联络得就少了。

    郑百户摆摆手,示意手下放行“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夫人了。”

    “不怪你,这马车是小了些。”程丹若放下帘子,“不打扰你上值了。”

    郑百户拱拱手,避让到路边。

    马车穿过空荡荡的府右街,再拐过两个弯,终于到家了。

    程丹若疲惫地踏入家门,在丫鬟的服侍下脱掉血污的外衣。

    “毁了你一件衣裳。”她和竹香说,“你自己去我的旧衣里挑一件,算我补你。”

    竹香忙谢恩“多谢夫人。”

    她倦极“热水备好了吗”

    “好了。”竹枝忙道,“您可要用些东西”

    “可以。”程丹若摘掉金丝狄髻,进浴室冲澡。

    热水冲走皮肤上残余的血气,她用香皂使劲搓了两遍,才把味道彻底擦除。想了想,叫丫鬟再烧点水,把头发一块儿洗了。

    终于舒坦不少。

    沐浴完,晚膳已经备好,谢玄英也回来了,满身酒气。

    “你喝了多少”她吃惊。

    “还好,子彦向我赔罪,多喝了两杯。”他打量她,“你几时回的”

    “刚刚到家。”程丹若饿极,张口就是两只馄饨,“外室被正妻推了把,羊水提前破了,好不容易生下来,胎衣下不来,血崩没了。”

    她抬抬下巴,“看见外头的衣裳没有,全是血。”

    谢玄英见她已经忘了荣安的不快,不便再提“我也去洗洗。”

    “给你留十个”她数数碗里的小馄饨。

    “行。”他快速进去冲澡。

    等到夫妻俩都吃过躺下,已近三更天。

    程丹若沾枕就睡,梦里都是红色的。

    她处在一个血红的房间里,推开一扇门是血,推开另一扇门还是血。

    “若若,醒醒。”不知走过多少房间,才被谢玄英叫醒。

    她蒙住脑袋“再睡会儿。”

    “别睡了。”谢玄英拉她起来,“出事了。”

    “谁要生了”程丹若梦游似的睁眼,含混地问,“难产”

    谢玄英的脸色很难看“不是。”他顿了顿,缓缓道,“荣安出事了。”

    “什么”程丹若怔住,脑海中闪过诸多奇葩剧情。

    昨天宴席上出事了

    落水了,还是小产了

    但谢玄英重复了遍“段春熙过来了,说”他的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仿佛梦魇,“荣安死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