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森沉默的点了点头。

    小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道“这怎么行，如果没有霜，那我们实验该怎么继续下去。”

    小卢也冲上来说“为什么这样，明明当初答应的好好的，不卖霜，我们都是拿霜当朋友看的，他根本就不是卖品，他就是个人”

    小卢激动的想让柏森把霜保下来，可是旁边的实验员小陈把他拦了下来。

    “别这样，你对教授发脾气也没用，霜要被卖，他能有什么办法。”

    小卢听了这话，气的一脚踢在旁边的椅子上。

    小汪也坐在椅子上叹气。

    如果他们有钱，就能花钱把霜那买下来，如果他们有胆量，也能把霜偷走。

    可是他们活在这世上，都并非是孤家寡人，还有家人要养，那些胆大妄为的举动，是做不到的，无力感在众人的心里环绕。

    夜晚，小汪带上麻醉针偷偷的来到了霜睡觉的浮台边上。

    他想着，如果霜被带走了，还要被 干 那种肮脏事，他就让霜用麻醉枪射那个畜生。

    拨开层层障碍物，他终于走到了霜的旁边，可是在池子的另一边，小卢正站在那。

    两个人正好对视，小卢的手上就不是麻醉枪了，而是能让人阳 痿的毒药。

    小汪和小卢相识互相尴尬的笑了笑。

    过了一会，障碍物后面又出现了一个熟悉声音，这人脚步垫着脚步声，猫着腰走了过来。

    小陈看着小卢和小汪。

    三个人面面相觑，这时候，最后一位小宁也姗姗来迟。

    四个人不约而同道“你们也来看霜啊。”

    “对啊，我也是。”

    “哈哈哈哈那就一起看看。”

    司隐从水面冒出来一个头，他寻思着自己也不是要死了，怎么一个两个脸上那表情，都像是要给他送终。

    司隐游到池边，看着他们四个人。

    有其他人在场，他们当然不好意思把武器交给司隐，只能打哈哈跟他聊了会天。

    “教授没来吗”

    “教授下班晚，可能还没过来吧。”

    “霜，你不知道，你刚诞生那会儿，教授天天拿你当亲儿子一样，宝贝的不得了，三个胚胎，教授最看好的就是你，所以对你花的力气也是最大的。”

    “你说咱们教授也老大不小了，都快三十了，怎么还不结婚。”

    “你懂什么，像咱们教授这样的人，是做好准备把毕生的精力都放在科研上的，谈恋爱这种低级趣味，教授是不屑于的。”

    “唉，一想到以后霜就不在这，心里就好不适应，咱们好歹也一起过了五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和我老婆都多，我真舍不得你。”小汪叹着气。

    “你说那些晦气的干嘛，别跟霜说这些，你希望他走的不开心吗。”小卢皱着眉头，呵斥小汪道。

    小汪瘪了瘪嘴，却没有反驳什么。

    司隐越听越觉得，他们就是在给自己送终。

    司隐听的直翻白眼，拿尾巴甩了他们一身水就回去睡觉了。

    小汪被泼了一声水，却更加伤感了“就咱们霜这臭脾气，以后在别人家要吃多少苦头啊。”

    司隐别想太多了，我可没打算真被你们卖了。

    司隐的叫声，这几个人听不明白，自然也就不清楚司隐其实对他们的担心不屑一顾。

    柏森做完实验，已经十二点了，他就在实验室的休息室里睡觉了。

    他没有去看霜。

    他虽然没有多少感情经历，但是读的书多，他很清楚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现在逃避事实，去见霜，不如现在就接受离别，这样痛苦会更短暂一些。

    可是人并非圣人，如果情绪真的能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被好好的控制住，那就是个机器了。

    柏森白天做实验，把精力放在实验上，能短暂摆脱失落感，可睡觉的时候，被压抑的感情就会冒尖。

    他看到遍体鳞伤的霜被送回来了。

    他没有呼吸的躺在地上，和当初那个雌性美人鱼一样。

    柏森伸手去触碰他，冰凉的，没有一点生机。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他喘不过气。

    脚下是一个泥潭，越是挣扎越是往下陷落。

    他忽然看到一根枝条，抓着这跟藤条才爬到岸上，他的脖子就被人掐住了。

    本该死去的霜，嘴唇又青又紫，他愤怒的质问着自己“为什么不救我你可以救我的你为什么不救我”

    柏森被掐的喘不过气，他拼命的拍打着霜的手臂。

    可是他的力气在人鱼面前不堪一击，指甲深深的镶嵌进他的肉里。

    就在他快死的时候，忽然脚下一空，从梦里醒了过来。

    柏森手臂力量一松，他这才发现，并非是霜在掐他。

    是他自己想杀死他自己。

    天色未明，今天就是交接的时候，霜中午就要被带走了。

    柏森缓慢的穿上实验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摸到桌子上的眼镜，带了上去，然后来到了楼道的全身镜前。

    楼道里空无一人。

    实验室里的安保只有最外部严格，里面宽松的很。

    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实验室响了起来。

    柏森看了看表。凌晨四点。

    还有两个小时，清洁工就会上班。

    他有足够的时间。

    柏森整理了一下白大褂，戴上了口罩和帽子，然后又把自己房间的监控换成他在睡觉的录像，制造不在场证据。

    关闭一路的摄像头，柏森终于来到了外围的高压电网，这是防止人鱼逃脱的最强有力的一道关卡，高十米，地下十米，人鱼绝对不可能逃脱。

    柏森啪的一声，关掉了电闸。

    而后柏森又来到游泳馆，打开了馆门，并且像司隐睡觉的地方，扔过去一块石头，石头入睡，很快就惊动了警惕的司隐。

    柏森做完这一切，又回到了住处，把录像替换回来。

    接下来，就看霜的了。

    如果他能逃出去，那是他的命，如果逃不出去，也是他的命。

    想到这里，他强迫自己睡过去。

    他这一睡，就是两个多小时。

    是周围的温度把他喊醒的。

    实验室里已经烧起来了，大火倒影在柏森的瞳孔里，让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烟随即呛得咳嗽了出来，他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咳嗽才涌出的眼泪，还是因为绝望。

    柏森把身上的白大褂打湿就要往火里冲，旁边的小汪拦着他道“教授教授别冲动数据是死的，我们再做就好了，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啊”

    工作人员早就乱成了一团，救火的救火，报警的报警。

    “那些数据，是我熬了五年做出来的，是不可复制的，我不可能再做出来第二次就算做出来也绝不可能和之前一样”

    柏森愤怒的冲着小汪道。

    “可是教授，现在就算冲进去，也没有用了。”

    “样本室呢，样本室怎么样。”

    “样本早就烧干净了，比资料室的情况还差。”

    柏森目光决绝的看着大火。

    与其这样活着，他宁愿和他的实验死在一起。

    人的创造力是有限的，二十岁是想象力最丰富的时候，到了三十岁，逐渐就会丧失这种敏锐里，到了四十岁，记忆退化，再去接触新的问题，会更难。

    他为这场实验奉献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七年。

    就在他摆脱小汪，快要冲到门口的时候。

    烧掉的门槛突然就掉到了他的面前。

    啪嗒一声，砸住了他的去路。

    火势蹭的一声变大，吞没了他的情绪和言语。

    啊

    柏森恨不得变成一条人鱼，那样他就不会像这样无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血化成灰烬。

    人鱼

    他忽然像是明白了过来，仓皇的退后了两步。

    人鱼哈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亲手把自己这些年的心血毁掉的。

    把他的青春，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毁掉了。

    他熬了无数个日夜做出来的实验数据。

    就这样眼睁睁的被火焰吞噬。

    柏森笑的太癫狂，让旁边的小汪害怕了起来。

    “教授教授您怎么了”

    小汪还以为柏森是受到的打击太大，所以一时之间承受不了疯了。

    柏森没理会小汪的询问，他冲了出去，一路往外跑。

    火焰就像是盛大的烟花，从高处看去，美丽至极。

    火海里跑出来柏森，他一路跑到了海洋馆，这里什么也没有了，霜走了。

    他在报复自己。

    柏森早该想到的，从霜见到同类死亡的时候，就已经变了，从那个时候，他就想报复这些人了。

    可笑他还以为人鱼很弱小，还想帮他逃脱。

    他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柏森跑出海洋馆，一路朝着高压线跑了过去。

    火海里，无人顾及这些。

    霜已经越狱了，他站在高压线的另一端，距离海面只有很近的距离。

    可是柏森与他这段距离，看着很近，可柏森却能感觉到。

    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跨越。

    “别走” 柏森冲着他大声呼喊着。

    司隐冲他做了个鬼脸。

    不走，那你可能就把我杀了。

    反正劝你不要做这个实验，你也听不进去，那索性就把这个实验毁了，没有一开始的基因，也没有了材料，更没有他这个现成的人鱼。

    看你还怎么做。

    司隐原本也不想这样做的，可是他连平等对话的权利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劝得动他，看着柏森的表情，司隐觉得，他恨不得生吃了自己。

    司隐并不清楚柏森为自己关掉了高压网，或许知道，他还犹豫一下，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司隐扭过头，跳进海里。

    柏森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这些天来的郁结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喷出一口热血，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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