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皇宫中的侍卫更换频繁。

    原本当值的侍卫，不是因为各种原因被换掉，就是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皇宫中。

    隐藏在夜幕之下，是让人心惊肉跳的黎明。

    皇上年纪大了，半夜总爱醒过来。

    他有些口渴，就喊了一声侍奉的小太监的名字。

    “小德子”皇帝声音有点哑。

    “小德子人呢朕要喝水。”

    小德子没见到人，但是水送到了他的手上。

    皇上摸到水杯，喝了两口，那水杯又被人接走，他翻个身想要继续睡，突然又觉得不太对劲。

    今天晚上是不是有些太安静了。

    虽然平日里也很安静，可今日，连蝉鸣声也不见了。

    皇上坐了起来，眯起眼睛看向了四周。

    一个声音把他吓了一大跳。

    “父皇。”太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把皇帝吓得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他皱着眉头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小德子呢。”

    “他被我安排下去休息了，今天晚上只有我们父子二人。”

    太子随手拿了个板凳，坐在了皇上的旁边。

    皇帝如果此刻再察觉不到什么，他就白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

    “太子，你太心急了，等我死了，不都是你的，你现在着什么急呢。”

    “父皇，我们不谈这些，我想跟你谈些别的。”

    “谈什么，你和我之间，除了这些，还能谈什么”

    太子的神情暗了暗，昏黄的灯光里，这个即将坐上皇位的男人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开心。

    “父皇，我小的时候，您教育我，说一国之主要懂礼、明智、爱民、敬法。这些年我一直都遵守您的教诲，我以为我做的够好了，可为什么总是得不到您的称赞呢，对您而言，什么样的儿子，才能让您满意呢。”

    皇帝看着太子这幅优柔寡断的样子，失望道“至少不是你这种样子，我明明已经给你铺好了路，为什么你就是这样不争气呢。”

    “铺什么路父皇不是一直都很不满意我，一直都希望小叔叔继承皇位吗。”

    “那都是你猜测的，我何时说过这句话。我之所以让司子瞻得宠，是害怕你早夭，让他为你分担一些，后来司子瞻死在边塞，你以为是偶然吗。”

    “父皇”

    “是司子瞻知道了我的图谋，自尽的。”皇帝说道这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可是人非草木，我养了他这么多年，说走就走，我心里也是难受的，只不过他碍到了你的路，只能死。”

    太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好像发现，事情的真相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你想给司子瞻下 药的那次。你以为谁给你擦的屁股，连人都处理不好，一旦被别人抓到把柄，你就完了，我教你那么多，你真的学会了吗，你不狠下心，如何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可父皇从来没夸过我，您总是在夸小叔叔，每次见到您，您对我不是呵斥，就是不满。”

    “你怎么总计较那些，成大事者，遭受磨难才是应该的，成天听那些夸奖，你将来只会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可父皇，我也并非草木，我被您厌弃了这么多年，您说的这些话，我如何能信，我记着父皇的一句话，君王的话，是只能信一半的，父皇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这么多年，我已经辨别累了，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去猜了。”

    “太子你这是弑父是祸乱朝纲”

    “您做的祸乱朝纲的事还少吗，西北涌进城里的难民您看不到，每日有多少人枉死，可又有谁能管。父皇，您老了，您的位置应该换新人了。”

    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久久不能说出话来。

    他这前半生，所有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的儿子铺垫，最后把他养成了一个祸患，如今，反噬了他自己。

    他的话一半真一半假，真的那句是司子瞻的确是自尽的，假的那句是，他后悔了当初的作为，他倒宁愿让司隐坐上皇位，也不愿意将皇位让给这个乱臣贼子。

    “那杯水，还请父皇好好享用，圣旨上的章，您可以自己盖，也可以由我来盖，我给您时间考虑。”

    太子正说着，外面就有带刀侍卫匆匆跑了进来，对着太子耳边耳语了几句。

    “李承瞬”太子皱起了眉头。

    皇帝听到这个名字，眼里一下子迸发出了希望，他仓促的想要起身，大喊道“李承瞬救驾朕在这里”

    太子冷冰冰的盯着皇帝，那杯水已经起效果了，皇帝的下肢麻痹了，刚想要下床就摔倒在了地上。

    太子让侍卫看着皇帝，转头就出去了。

    他虽然怀疑是司隐告发的，可是，司隐没有理由告发啊。

    李承瞬的怀里揣着拂尘，站在不远处，气定神闲的闭目养神。

    他的身边跟着一队锦衣卫，锦衣卫们倒是很紧张，警惕的看着周围。

    太子今天晚上是在逼宫，这事情绝不能让那些清廉的大臣知道，不然又要扯那一通祖训，烦的要命。

    “李厂公有何贵干。”太子警惕的看着。

    “来见皇上最后一面。”听到太子的脚步声，李承瞬猛地睁开了眼睛。

    太子周围的侍卫刀都要抽出来了，但是在听到李承瞬这句的时候，太子反而冷静了下来。

    李承瞬并非是个好相与的人，他如果要救皇帝，早就动手了，绝非是这个态度。

    “李厂公是想说什么。”

    “说一点旧事，不过想来太子不太清楚那些事，那都是先朝的事了。”

    太子确实不太清楚，李承瞬的家恨，是先朝的时候，当时还是皇子的司桓导致的。

    李承瞬一家本是忠良，奈何当时是太子党，所以被四皇子司桓诬陷造反，最后屠了满门。

    “督主，一路小心，别说的太久了，天快要亮了。”太子这样说道。

    李承瞬一路走到了皇帝的寝宫，此刻皇帝已经趴在地上，只有手有力气了。

    九五至尊，在临死之前，也会像个平凡人一样丑恶，在见到李承瞬之后，拼命的许诺他荣华富贵，只要他肯救他。

    李承瞬只是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皇帝像个虫子一样在地上挣扎。

    “皇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年少时候的事情。”

    “李崇光，这个名字熟悉吗。”

    皇帝的瞳孔收缩了一瞬，不可置信的盯着李承瞬。

    “没错，是我的父亲，不过我是家中的庶子，我的母亲只是从风月楼里买回来的，没有位分，所以我在家中，也几乎没人知道，但是这也让我躲过了一劫。”

    “你为了一己私欲，残害忠良，屠我满门的时候，会想到自己如今是这样一个下场吗。”

    “你当久了皇帝，真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以为自己是神吗。”

    李承瞬笑了笑，藏在内心这么多年的仇恨，今天终于说出来了，他的笑容扭曲又痛快。

    “被自己亲儿子背叛的感觉怎么样。”李承瞬畅快的笑着。

    皇帝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太子和他离心离德，为什么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都是你”皇帝哇的喷出了一口血，躺在地上。

    李承瞬走到他的身边，居高临下的怜悯道“原本想连朝廷也换掉的，可惜，司子瞻要当安亲王，既然他要当，那就留着吧。”

    皇帝死死的拽着李承瞬的裤子“司子瞻没死”

    “没死，失忆了，现在在我府上做侍卫，而且，他还是我的对食。”

    皇帝气急了，他拽着李承瞬的裤脚，想让他把话说清楚，可李承瞬已经一脚踢开了他。

    “既然你要他死，就别在事后后悔，又当又立，真让人恶心，他在我那很好，至少不用被人觊觎脑袋，而且我对他，也是真心真意，你就放心的去吧。”

    李承瞬大仇得报，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他出了皇帝住处的门，一路朝着宫门走去。

    天已经快要亮了，皇帝薨了的消息由太监往外传。

    李承瞬骑上马，一路疾行到了住处。

    他想着，司子瞻应该已经不在了，他要做安亲王，自然会去太子身边伺候着。

    等新王继位，他的封号也应该下来了。

    李承瞬推开司隐的房门，里面的被子被掀开，人已经不见了。

    李承瞬叹了口气想，这样也好。

    若是拉开距离，或许就不会产生多余的感情，也就不会让他烦心。

    李承瞬这样想着，却没能忍住心头的悲痛，脚步沉重的往外走。

    天亮，其实是一瞬间的事情。

    从暗到亮，只需要一步的距离。

    李承瞬迈出房门的那一刻，恰好抬起了头，看到了晨曦的光落在司隐的身上。

    他穿着白袍小将的衣服，腰上挂着那只玉佩，手上还拎着食盒。

    “事情忙完了要不要一起吃点。”

    司隐拎了拎手上的食盒，冲着李承瞬笑道。

    李承瞬恍惚极了，他觉得司子瞻好像已经回来了。

    “你到底是谁。”李承瞬微微张着嘴，瞳孔放大，目光里是温柔又笃定的神情。

    “李总管，怎么亲完不想认账吗，你可是跟我说过那是间接接吻，不能抵赖啊”

    还不等司隐说完，李承瞬就冲了上来，堵住了他喋喋不休，又让人喜欢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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