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第 50 章

作品:《偷风不偷月

    楚识琛踱到项明章面前, 他用的球杆是俱乐部的,不趁手,总是忍不住在手心掂掇半圈。

    项明章问“你想在哪打”

    周围有长草区, 有坡道, 不远处的前方还有水障碍,像一片小湖泊, 楚识琛来的路上恶补了打高尔夫的视频,说“我想让球飞过水面, 然后进洞。”

    项明章道“第一次打球就要过水, 难度太高了。”

    楚识琛低声问“还是你不会教”

    项明章不中激将法,反而笑了,意味深长地回答“理想和现实是不一样的,你以为是远大前程, 实际面临的可能是悲惨世界。”

    有佘主任在一旁看着, 楚识琛放弃了争辩,他跟在项明章身后打了几球,走走停停地聊了一些选型的问题。

    一下午过得很快, 后来佘主任累了,先走了,分别的时候又一次对楚识琛的策略表示了肯定。

    等另一辆巡场车过来, 项明章和楚识琛坐在最后一排, 司机问路线, 项明章说“随便绕一圈。”

    楚识琛拧开一瓶矿泉水, 提前润了润嗓子。

    清凉的液体还没淌进肚子里, 项明章已经先声夺人“我不同意。”

    楚识琛拧紧瓶盖“什么意思”

    项明章明确地说“这个项目公司不会让亦思参与。”

    楚识琛对项明章的态度有预感, 但没想到会这么强硬, 他仍抱有希望, 说“先斩后奏是我不对,我任由惩罚。”

    项明章冷静地说“我没打算惩罚你,我只是否认这个意见。”

    “为什么”楚识琛道,“我承认对亦思有私心,可目前的形势,这个方法一样有利于项樾,是双赢。”

    项明章说“我不这么认为。”

    楚识琛分析道“李藏秋是亦思的运营总裁,所以佘主任才肯见他,说明亦思强过渡桁。智天带渡桁搞a加c,那项樾加上亦思就是优化升级版,师夷长技以制夷,显然利大于弊。”

    项明章否决道“为什么要被智天牵着走我们给甲方做的是方案,方案的根基是技术,只要技术过硬,项樾自己就能够扛下来。”

    楚识琛明白这个道理,说“技术应对的是需求,要了解需求必须先满足甲方的口味,我们前期不就是忙这些吗刚才佘主任已经透露了官方的态度,要稳,要帮手。”

    项明章缄默了一瞬,楚识琛趁机道“再说项樾是亦思的大股东,本质是有区别的,亦思不是要分享,更不是争夺,是实实在在的帮手。”

    项明章一句话挑明“我不信任这个帮手,这个理由够不够”

    楚识琛顷刻间哑火了,越是简单粗暴,威力越强,他竟然想不出该怎样继续反驳。

    或者是他百密一疏,考虑了全部的客观因素,却忽略了项明章的主观意识。

    楚识琛感到一点挫败,望着沿路的草坪自我消化,一边权衡该争取还是放弃。

    他和项明章的关系刚缓和不久,如果又弄僵,得不偿失,不待他纠结出答案,项明章忽然问“我提前订了巧克力,还有没有胃口吃”

    楚识琛动了下嘴角,反问“是不是最甜的”

    巡场车抵达终点,项明章掏出会员黑卡,说“自己去取就知道了,我去开车。”

    一样的丝绒布包,装满了心形巧克力,楚识琛等项明章开车到门口,他坐进副驾,打开先吃了一颗。

    日暮黄昏,离开俱乐部就堵在了路上,巧克力在楚识琛的口中融化,浓醇甜腻,他的思路却清晰起来。

    项樾收购亦思近半年了,经过合并、审查和整顿,兼容了系统、部门和制度,不能说不上心,但至今没有任何业务上的合作。

    堵得无聊,项明章说“怎么不吭声”

    楚识琛咽下巧克力,他在以项明章的角度思考,回答道“亦思的人事问题积弊已久,跟项樾合作恐怕有泄露机密的风险,所以你拒绝,这也是收购以来双方业务保持界限的原因,对吗”

    项明章承认道“对,亦思参与后一旦发生类似问题,项目就砸了,公司的口碑和员工的心理都会受创,作为老板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楚识琛说“万事开头难,可总要有个开始。亦思经历了人员洗牌、财务内控、机制改革,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是还不够。”项明章直切要点,“你昨晚说过,李藏秋也算项樾内部的人,提防还来不及,带上亦思难保更方便他吃里扒外。”

    楚识琛解释道“我斟酌过这一点,但想法恰恰相反,渡桁参与,亦思也参与,那就名正言顺地让李藏秋避嫌。医药公司的项目就是如此,如果他反对,等于做事前后不一。”

    项明章摇摇头“别太天真,李藏秋避嫌了,他手底下的人呢,你能保证干净”

    车流松动,项明章单手把着方向盘驾驶,楚识琛说“要约束,签保密协议,派项樾的人带队主导。”

    任职以来,楚识琛深刻感受到,项樾的许多强大之处是看不见的。

    程序的规范性和灵活性怎么平衡,团队的协调力,变幻的销售打法,研发部的高水准他不在乎亦思能否分得利益,他迫切希望亦思能学到一二。

    “派谁”项明章理据分明,“位子高的身担重任,孟焘,彭昕,谁有精力兼顾位子低的派过去做不了主,束手束脚能改变什么”

    项明章连超了几辆车“你的策略很全面,很高级,可惜没有一个合格的执行人。”

    人是最难掌握的。

    空有时机和谋划,却没点兵的良将,所以宁愿不做,也不得马虎。

    楚识琛抹了把脸,抹不掉眉间的失落,也抹不掉照在双颊的艳丽霞光,半小时后,项明章把车停在了江岸大道的路边。

    熄了火,项明章的手仍扶在方向盘上,争论貌似终结,但楚识琛的话在他脑海里已经掀起了波澜。

    没错,任何事情总要有个开始。

    项樾收购亦思的本质就是为了获得辅助,从而进一步壮大。

    项明章盯着快速流动的车河,天暗下来,一排霓虹灯刹那全部亮起,混合的灯光镶嵌了整条大道。

    万花筒似的,项明章的心思跟着变幻,最终,他犹豫地开口“你提到了医药公司的项目,还没忘了那件事么”

    楚识琛平和地说“能得到教训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忘。”

    项明章在这一刻定下心,说“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楚识琛倏地看来“什么”

    项明章说“有一个人可用,如果他能回来带队,我就同意让亦思参与这个项目。”

    楚识琛以为尘埃落定,没想到出现了转机,他恳切地问“什么人”

    项明章说“周恪森。”

    天彻底黑了,楚识琛下车往别墅区走,步伐沉重又缓慢。

    周恪森和楚喆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楚喆决定创业,周恪森选择了留校,亦思在发展初期需要人才支撑,楚喆希望周恪森能辞职和他一起打拼。

    后来,周恪森一路做到亦思的技术副总,他和楚喆并肩作战的年头,是亦思风

    头最盛的时期。

    周恪森为人正直,甚至有点死板,脾气也比较火爆。

    他跟楚喆一样喜欢钻营技术,不擅长搞公司政治,而李藏秋是做业务的,办事活络讲手段,因此两个人一直理念不合。

    尤其楚喆死后,周恪森和李藏秋各掌管半壁江山,谁也不服谁,最终李藏秋棋高一着也好,周恪森吃了性格的亏也罢,胜负已分。

    在离开亦思前,周恪森经历了降职和处分,他拼尽全力阻止亦思走下坡路,却又在无端的内耗中一步步被夺权。

    四年前,周恪森负责的一个项目出了事。

    开标当天,标书发生重大失误,亦思被当场废标。

    这件事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周恪森彻底爆发,愤然离开了亦思。

    然而业内没有公司再请他,他的年纪和心性也不适合独自创业,消沉了大半年,他远走哈尔滨再也没有露过面。

    周恪森走后,亦思的研发部就散了。

    研发部经理成了一名普通销售,就是周恪森的徒弟,翟沣。

    楚识琛的大脑又混乱又清晰,一些由远及近的往事,交错着,缠绕着,裹挟出背后的一些因果真相。

    走到家,楚识琛没有上楼,去敲开了楚太太的卧房。

    今天没有活动,楚太太半躺在床上翻杂志,抬起头“回来了呀,怎么蔫蔫的,打高尔夫累不累”

    楚识琛走到床尾榻坐下,说“妈,你认识周恪森吗”

    杂志“哗啦”合上了,楚太太静了半分钟,轻声说“你都不记得过去的事了,怎么会提到老周。”

    楚识琛请求“能不能跟我讲讲”

    楚太太不知从何讲起,支吾了半晌,讲述的内容和项明章说的差不多,不过更详细一点。

    说到周恪森的辞职事件,楚太太忽然顾左右而言他。

    楚识琛追问才得知,周恪森早就身心疲惫,在亦思苦苦支撑不为别的,因为楚喆曾对他托孤。

    楚太太说“当时你妹妹太小,你又顽劣,老周比我这个当妈的更希你能成器,不然以他的脾气早就不奉陪了。”

    楚识琛问“标书那件事,他忍无可忍了吗”

    楚太太这一次静了几分钟之久,满是愧疚地说“小琛,标书出事调查你周叔叔,是你指证了他。”

    楚识琛惊愕回头“什么”

    周恪森把“楚识琛”当自己的孩子,严加管教,整个项目带着“楚识琛”学习,但“楚识琛”并不领情,只想摆脱对方的约束。

    标书出事后,“楚识琛”亲口指证是周恪森动了手脚。

    那件事令周恪森彻底死心,离开亦思的当天,他关在会议中心跟那座雕像说话,也就是跟楚喆说话,说完走了再没有回来。

    楚识琛听罢,恨不能痛骂一声,可是他该去骂谁

    项明章说,收购亦思后联系过周恪森不止一次,但都被拒绝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他是假的。

    楚识琛决定道“我要去一趟哈尔滨。”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