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9章 第 109 章

作品:《偷风不偷月

    三天后, 沈若臻的身体各项指标趋于正常,可以出院了。

    项明章带了一身衣服来,以舒适为主的运动裤和羽绒服, 沈若臻换好坐在床边,伸着脚,项明章蹲在地上给他系鞋带。

    头发长了,发梢有点挡眼睛, 沈若臻上次剪发是由唐姨操刀, 楚太太给参考意见, 效果他很满意。

    项明章站起身, 抬手打了个响指“系好了, 想什么呢”

    沈若臻在想家, 他笑了笑“没什么。”

    许辽开车来接他们, 等在住院大楼的门口。

    昨夜下过雨, 湿润的晨雾许久不散,一出来,沈若臻深吸了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

    越野车驶出医院,前往远思墓园,中途经过花店时项明章下车买了一束白色的香雪兰。

    郊外的小雨仍在下着, 冷飕飕的,“楚识琛”的墓在一片绿荫下,立春后周围的草木抽了嫩芽新枝。

    可惜坟冢旁的生机最无用,项明章迈近放下花束, 墓碑无名无字, 他掏出一角手帕擦掉上面的落叶和草屑。

    沈若臻撑着雨伞, 说“成为楚识琛后, 我偷偷置办了这块墓地, 当是他的安魂之所。”

    一开始沈若臻以为“楚识琛”和他一样,海上遇难,遭逢的都是一场意外事故。

    不料抽丝剥茧,发现了真正的玄机。

    项明章站起来,黑色大衣表面蒙了一层细密的水珠,雨丝拂在脸上凉得人清醒,他决定道“虽然迟了,但我想做一些补偿。”

    沈若臻走上前,倾斜伞沿遮住项明章的头顶,他问“你想怎么做”

    “人死不能复生,无非是慰藉活着的人。”项明章说,“钱会贬值,楚家别的也不缺。我与楚识琛的交际源于股份收购,所以我打算把收购的股份送给楚家。”

    当初李藏秋掌握着话语权,亦思多年萎靡不振,被项樾收购的这一年里各方面形势转好,说是改头换面也不为过。

    如今亦思的价值大幅提升,充满潜力,倘若股权回归楚家,楚太太和楚识绘成为大股东,母女俩往后就有了足够的保障。

    沈若臻道“在商言商,这份补偿是最务实的。”

    项明章说“不过股权给了楚家,亦思就和项樾没关系了,项樾也没有立场再干预亦思的发展。”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亦思在业务上和技术上的改变离不开项樾的帮助,沈若臻道“双方切割后,亦思应该会吃力一些,要经营得更谨慎才行。”

    项明章就是顾虑这方面“楚太太不管事,楚小姐还在读书,一时半会儿不能挑大梁。而亦思态势向好不足一年,公司经营,人事管理,领头人至关重要。”

    这个人既要能独当一面,又绝不可以成为第二个李藏秋。

    沈若臻在年初升任亦思销售部总监,项明章曾对他说,这只是第一步。他明白,更高的目标是李藏秋的位子,亦思的一把手,运营总裁。

    他谦逊,但不耻于展露野心,问“你会不会考虑我”

    项明章首先考虑的就是沈若臻,他回答“我给楚家的补偿是股份,不是你。”

    沈若臻道“什么意思”

    项明章转向他,夺过伞柄握着,说“亦思属于项樾,你只是从九层到十二层,等亦思脱离了项樾,我不希望你一起离开。”

    沈若臻道“你不是会把公私混为一谈的人,我们两地忙碌,下班后可以见面,难道每一对伴侣都在一起工作吗”

    项明章庄重地解释“你误会了,我没有在谈私情。我在以项樾总裁的身份,你的上级也是你的工作搭档的身份,认真地挽留你。”

    沈若臻没反应过来,项明章便明明

    白白地说“我需要你的能力,和我爱不爱你无关。”

    沈若臻懂了,不禁有些感动,有些开心,好像他这个人、他在这个时代做的一切得到了反馈。

    以此证明,他沈若臻能够适应新社会,新行业,并且做得还不赖。

    沈若臻仰脸瞧着枝状的伞骨,说“项先生,谢谢你抛给我的橄榄枝。”

    项明章有预感“你要拒绝么”

    “想要补偿的不止是你。”沈若臻回答,“我偷了楚识琛的身份,也希望尽力为楚家多做点事,将来才能减轻内疚。”

    亦思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他无法置之不顾“你归还亦思的股权,我继续在亦思帮所有事步入正轨,我们的补偿也算有始有终。”

    他们在海边约定过,事情结束后沈若臻就告别“楚识琛”这个身份,项明章不舍道“那你恐怕要再等一等了。”

    沈若臻是一个计划严明的人,但被不可抗力打破,也不会强求,他豁达地说“不差多等些日子,我相信一切自有天意。”

    项明章尊重沈若臻的意愿,雨停了,他收起雨伞,对着墓碑鞠了一躬。

    沈若臻曾在墓前许诺,关于游艇事故会给“楚识琛”一个交代,他最后道“杀害你的an已经葬身火海,其他人也会付出代价。”

    淋过雨的石板路湿滑难走,项明章牵着沈若臻离开了墓园。

    越野车沿着郊外的高速公路行驶,一个半小时后抵达机场。

    旅游淡季,国际航班的接机口人不太多,没一会儿,楚太太和白咏缇挽着手走出来,身边跟着几名保镖。

    楚识绘落后却眼尖,喊道“哥楚识琛”

    沈若臻招了招手,他重症初愈,脸色不算上佳,好在一身休闲装显得人轻松舒展。

    楚太太扶着宽檐帽快走过来,围着他观察,说“瘦了,憔悴了,你是不是受伤了要住院啊”

    沈若臻笑道“妈,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我这不好好的。”

    “你不要骗我呀。”楚太太说,“骗我的人我都不理的。”

    沈若臻怔了一下,项明章抬手撑在他后心,替代他回答“伯母,你怪我吧,是我办事不周。”

    楚太太怎么会跟小辈计较,说“那白小姐该难过了,哎呀,你还守着他干什么,快帮你妈妈拎行李。”

    白咏缇立在一边,行李和包早就拎到了许辽手上,等项明章过来,她道“新西兰的农场很漂亮,给你带了蜂蜜。”

    这一句寻常闲话来之不易,项明章揽住白咏缇的肩“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许辽要送项明章和白咏缇回缦庄,楚家有司机来接,两家人在航站楼外分手,约定改日再聚。

    家里的别墅空了半个多月,还好挨着江岸,浮尘不多,一进门,楚太太径自扑到客厅沙发上,嚷嚷着家里最舒服。

    沈若臻把钥匙放进托盘,楚识绘盯着他泛紫的手背,小声问“输液弄得,你真的受了伤”

    “眼真尖。”沈若臻云淡风轻地说,“小病小灾,没关系,你和妈在新西兰玩得开不开心”

    楚识绘道“挺悠闲的,中途失了个恋。”

    沈若臻不觉意外,他无心去评价这段感情或是李桁,摸了摸楚识绘的脑袋顶,说“还有很多事情值得你去做。”

    楚识绘耸了耸肩,朝沙发跑过去“妈,给唐姨和秀姐打电话,我要吃她们烧的菜。”

    楚太太道“晓得啦,给她们带的礼物呢,你先准备出来。”

    沈若臻听着屋中的话声笑语,意识到他对这个家产生的远不止是责任,早有了留恋。

    出院之前,医生叮嘱沈若臻回家静养,他却歇不住,第二天就去了公司

    。

    这一阵穿久了柔软宽大的病号服,沈若臻换上合身妥帖的西装竟有点不适应,一路上总想松一松领带。

    唐姨给他修剪了头发,长度正好,司机帮他搬着两大箱新西兰带的水果和果酱,到公司后分给了同事。

    旷工这么久,总监办公室快堆成档案室了,沈若臻一上午勤恳还债,午休一过立刻召开部门会议。

    因为积攒的事情多,会议时间一再延长,沈若臻言辞精简,架不住细节琐碎要一一讨论,手边的白水续了三四次。

    又处理完一项,他看了眼手表,说“还剩点小问题,我们一鼓作气,再加十分钟吧。”

    助理敲开会议室的门,打断道“总监,项先生问会议几点结束”

    沈若臻说“项先生找我吗”

    助理道“是,有一会儿了。”

    沈若臻说“帮我打内线,十分钟后我去九楼。”

    助理面露难色“项先生就在您办公室。”

    沈若臻终于散会,回到办公室,项明章端坐在他办公桌后,把他要拿去签名的文件全部签好了,并且按照他当秘书的习惯摆成一行。

    碰上门,沈若臻绕过桌边“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例行视察。”项明章说,“沈总监鞠躬尽瘁,三四个小时会议不带停,胸口不疼,嗓子也该疼了吧。”

    沈若臻听出责备“你这算查岗吗”

    项明章料到沈若臻会一心扑在工作上,说“你要是忙起来没分寸,我只能强制给你放病假。”

    官大一级压死人,沈若臻倒是不怵,问“带不带薪”

    项明章道“不带,没钱了。”

    沈若臻头一次听这人哭穷“怎么了”

    项明章挪开桌上的报告,下面压着一张类似贺卡的卡片,为了感谢救援队和医生,他捐了两批设备,说“感谢语你来写吧,比较有诚意。”

    沈若臻欣然动笔,念念有词地写满了空白。

    手机响,项明章在一旁接听,没说什么具体的,声调很沉地“嗯”了两声。

    挂断后,沈若臻正好写完,说“看来有事发生。”

    项明章揣摩着转述道“项行昭情况不太好。”

    又是这套说辞,是真的不好,还是坐不住了

    沈若臻问“所以呢”

    项明章道“准备去医院。”

    快下班了,沈若臻盖上钢笔帽,一派从容地说“既然不允许加班,那我也去看看热闹吧。”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