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第 17 章

作品:《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赵家佑“是啊,一口青瓷碗。”

    顾昭连忙动了动伞,示意大黑好好的想一想。

    “是什么样的青瓷碗”

    “什么什么样的青瓷碗,碗不都是长那样嘛”赵家佑嘟囔了两声,瞧着顾昭认真的神情,却也开始好好回忆。

    “唔,瞧那布兜形状,那碗大概这么高这么宽。”赵家佑比了个大小,连忙又道。

    “对了,它是莲花纹的,下头一条大尾锦鲤跃然甩尾,尾巴可大了”

    那时覆在上头的黑布落下一角,正好是锦鲤摆尾的位置,锦鲤的红尾在青瓷和黑布的映衬,分外打眼。

    他一瞧便记下了。

    赵家佑肯定的点头,“就长这样,错不了”

    素伞里,大黑也在汪汪的应和,“是这个碗,就是这个碗,主人的相公就是用它装那团怪肉了。”

    顾昭侧头朝赵家佑看去,“家佑哥,那碗里头装了什么东西,你瞧见了吗”

    赵家佑想了想,老实的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那人很着急,一下便将布盖过去,捡起抱在怀里,我什么也没瞧见。”

    他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一声,“再说了,我那时以为我闯大祸了,心慌得厉害,手脚杵在那里,动都不敢多动。”

    “还好碗没有破,他指着我骂了一通,又恶狠狠地瞪了几眼,然后急匆匆的便走了。”

    顾昭不是碗没破,是里头的肉团没有摔坏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边”赵家佑伸出手指,朝西北方向指去。

    顾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西斜的日头正好照进她的眼睛,阳光有些晃眼,她忍不住微微眯了眯。

    那边啊是乘船走了吗

    玉溪镇大码头。

    樟铃溪的河水一下下的拍着岸边,河堤旁的巨石零零碎碎有小碎石掉落。

    只见它们簌簌滚落河面,连个波澜都未见,就又被一波江浪拍来,眨眼消失得无踪无影。

    顾昭感叹林中吉这一走,就是碎石落江啊茫茫人海,再去哪里寻他

    看着江面,她往前又走出一步。

    “小心”赵家佑一把将顾昭往回拉了拉,气急败坏的数落,“顾小昭,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站这么偏还敢往前走,要是掉下去了怎么办”

    “没事没事。”顾昭收回心神,冲赵家佑笑了笑,安抚道。

    “家佑哥放心,我小心着呢,你瞧,这里离河面还有一些距离,掉不下去的。”

    赵家佑看了看,面色稍稍和缓,却不忘交代道。

    “码头向来风大,要是把你吹个踉跄,你就掉下去了你在长宁街不知道,虽然咱们六马街和长宁街都是樟铃溪的河水,但六马街的就是不一样。”

    他重重的点了下头,以示危险,“真的,码头这里的水又深又急,掉下去了就上不来了,水性好的也难上来。”

    “他们都说,这里头可能有水猴子,所以才逮到人就不放”

    “水猴子”顾昭探头看了一眼。

    她现在站的地方是河凹岸,水流常年侵蚀,下头的泥沙早已经被冲刷走,是以这处的水格外的深。

    在这样的地方建码头,便是大船来,吃水深也是不惧的。

    顾昭“应该是水深的原因,不是水猴子。”

    赵家佑“不管是什么,咱们别在这里玩了。”

    江面波光粼粼,偶有几艘小扁舟从满是碎金的河面不急不缓的划过。

    顾昭多瞧了几眼,“家佑哥,那咱们走吧。”

    两人离开码头,抬脚往回走。

    赵家佑跟在顾昭身后,面上难掩好奇。

    “顾昭,你说我身上这味道要不要紧我要不要去观里拜拜”

    他们这里有个小观,道观建在云雾山里,山路陡峭崎岖不平,平日里香火也不是特别旺。

    信徒多是求子的妇人,也就年节的时候才人多热闹一些。

    “没事,家佑哥多晒晒太阳就好。”

    赵家佑心里一寒,结结巴巴了。

    “不是吧,真,真是那东西啊”

    他探头探脑,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自从摇竹娘那日起,我都没敢夜里出门了,今日天气晴好,我,我”赵家佑万分不甘心,“我大白天出来玩,难不成也不行了吗”

    “我就知道那人有鬼,哪里有人用黑布包东西,还抱在怀里埋着头鬼鬼祟祟的走路,要不是他不看路,我能碰到他嘛真是的,就是要怪他”

    顾昭

    这人改口得可真快啊

    刚才他还说是自己走路不正形呢,转眼又成了旁人的错了。

    顾昭瞥一眼赵家佑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无奈的叹了口气,“家佑哥,你这样缩着肩走路,不累吗”

    “不累”赵家佑的眼睛四处转了转。

    累死也比吓死来得好。

    顾昭无奈了,只等让他抓去。

    赵家佑“不过,顾昭你怎么不怕了还有啊,你怎么就闻出味道了”

    顾昭顿了顿,“上次看到金凤仙后,我不知怎么的,鼻子和眼睛就更灵醒了一些。”

    “大概多瞧了几次,我觉得那东西也就那么一回事,胆子就被练出来了。”

    赵家佑恍然,“这事我知道”

    “你这是咱们老话说的被阴气冲撞了,开了天眼,通了灵窍”

    “顾小昭你牛啊你要是去山里的道观,老观主肯定特别开心,然后收你做徒子徒孙。”

    顾昭

    开心什么

    多一个扫地的徒孙吗

    “不去不去,我还要陪我爷奶呢。”

    赵家佑一脸可惜“是哦,你可是顾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苗,不能去不能去”

    上天不开眼啊,要是让他通了这灵窍该多好,他立马收拾行囊去观里

    顾昭

    她继续胡说“方才你身上那味道,和金凤仙身上的有些像。”

    “唔,就像是捞了河底的淤泥,里头恰好有烂鱼烂虾,腥臭腥臭的。”

    赵家佑一拍手“是了,这一定就是阴气了”

    他又有些好奇,“顾昭你说,那个捧着青瓷碗的大哥,他是人还是鬼啊,碗里装的又是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气音,“会不会是厉鬼他是不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养小鬼了”

    顾昭

    她被耳朵旁的这一口气吹得头皮发麻,当下便拍开赵家佑,没好气道,“不知道”

    “走了走了,我家去了,夜里还要当值呢。”

    赵家佑肃容,是哦,顾小昭已经当值了,能赚银两了。

    他们不一样了。

    顾昭挥别赵家佑,她瞧着赵家佑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下。

    家佑哥还真客气,那林中吉的年纪那么大,她们这年纪叫他大叔都嫌不够老。

    他倒好,居然叫他大哥

    嘿也不知道最近在哪里瞎混,学来的这身江湖气。

    还大哥明明得叫大伯

    顾昭瞧了瞧日头。

    糟都这个时辰了

    她拎起素伞,大步朝长宁街方向走去。

    同一时刻,樟铃溪上,一艘乌蓬木船顺风顺水的一路往前。

    艄公摇着撸,拉长了声音唱小曲儿,半晌,他停了手中的动作,蹲了下来歇气儿,顺道拿出酒囊给自己灌了一口水酒。

    “咂这永记的酒水就是美味,味道就一个字,赞”

    说完,他捏了捏剩得不多的酒囊,心疼得厉害。

    这才离开玉溪镇大半日,酒水就被他喝得只剩这么一点了,想想这位客人要去州城换道,少说也得三四日他才能回玉溪镇。

    换言之,他得三四日后,才能再去永记打酒

    这样一想,艄公心疼得直嗦后牙花。

    艄公准备将酒囊收了起来,自言自语,“省着点,该省着点喝喽。”

    话虽然这么说,他却盯着酒囊又看了几眼,半晌又拧开,浅浅的呷了两口。

    香醇热烈的酒水入口,缓缓的流过肠道,最后温温柔柔的落在肚子里。

    他闭着眼,整个人熏熏然。

    “嗬”艄公吓了一跳。

    他才睁开眼,就见船上的客人盯着自己,两只眼睛有点红,白净面皮的映衬下,瞧着有几分吓人。

    “吓我一跳,你,你客人别担心,我就贪这一两口,不会耽误行程的。”

    “嗯。”乌篷船舱里传来一声略微暗哑的声音,声音有些成熟,和那白净的面皮格外不搭配。

    “船家自便,就是这酒香,勾得我腹中肠虫哀哀直叫,船家要是能舍一些给我,那便更好了。”

    “哈哈,你还小,喝什么酒啊,不好不好”

    艄公赶紧拧了酒囊挂回腰间,别以为两句好听的,他便能将酒囊让出去。

    闻闻可以,分享嘛,那时是不可能的

    他继续摇橹,摇头晃脑,“香吧也就咱们玉溪镇的水才能酿出这么美味的酒水,你这去州城换道,是要打算去别的地方搏前程吧,这玉溪镇的酒,该是好几年喝不到喽”

    “是啊,该好几年喝不到了。”客人低叹,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更是在那儿发痴。

    “没事,外头还有大把的美酒等着我喝,我会出人头地,风光无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越想脸越红,耳后位置一根黑丝一闪而过,瞬间又没入皮肉,“呵呵,天选之人,我是天选之人。”

    说到后头,他的声音含含糊糊,叫人听个不清晰,但旁人一听就大概知道,他这是在白日发梦,在展望未来呢

    艄公摇橹看了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他有些后悔接这单生意了,无他,这个客人瞧过去奇奇怪怪的。

    只见他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面皮白皙,身量瘦削,俊秀挺拔,偏偏留着个虬髯的胡子,眼睛有些泛红,一身衣袍肥大不合身,松松垮垮没个正形。

    行囊搁在脚边,他像抱命根子似的抱着一块黑布兜子,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宝贝。

    艄公摇了摇头啧,好好的一个少年郎,却一身油滑酒鬼的暮气,糟蹋了糟蹋了

    艄公是撑船的船家,向来又是爱说的,茫茫无边无际的江波,这样江水中漂一叶扁舟,不说话让他难受得慌。

    这次,艄公不敢提前程了,就怕又刺激到这个年轻人。

    唉,年轻人就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多想想美好的日子,也能把自己美疯喽

    他在心里吐槽个不停,清了清嗓子,找了个稳妥的话题。

    “唔,咱们玉溪镇的酒爽口,要是再配上好吃的下酒菜,那就更美味了”

    “你吃过翠竹街豆腐娘家做的酱豆干没那才叫做美味咬下去噗嗤一声,那酱汁就溢出来了,微微带点咸甜,又有些鲜香,真是绝了”

    “再嚼一嚼,简直是满口”豆香

    艄公喜滋滋的说着话,瞥眼对上客人的视线,他喉咙一哽,后头的话,不自觉的便吞了回去。

    艄公乖乖,他这是又提了什么不该提的吗

    他心里委屈,算了算了,他还是闭嘴吧。

    落日有一半沉没进水面,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一片橘红,艄公一下下的摇着撸,嘴里哼着爽口的歌儿。

    他是个快活的性子,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压在肩上,却不妨碍他欣赏江面落日的美景。

    艄公乐呵呵,黑黝黝的面庞上,每一个褶子都写着满足。

    初升的旭日美,这黄昏的落日,它也不赖嘛

    船舱里,林中吉心乱如麻,他低下了头,白皙的手摸了摸自己皮肉光滑的脸,眼里有些慌。

    这艄公,是知道了什么吗

    他为什么要提水娘

    半晌,林中吉眼里闪过晦涩的光,再缓缓的抬头,目光幽幽的朝艄公看去。

    就是不知道,这杀人和杀狗

    会有什么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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