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第 42 章(捉虫)

作品:《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呜呜是龙君, 是龙君啊,真龙,五爪真龙”

    “身长数十丈兔眼, 鹿角,牛嘴,驼头,蜃腹,虎掌,鹰爪, 鱼鳞, 蛇身威风又可怖,错不了, 那就是龙君,真的龙君”

    “祂五爪中握一颗圆球,圆球金光灿灿的, 是我等言语不敬,行为不端,这才惹祂发了大怒, 拍了大水将船掀翻了。”

    “天老爷啊,为何这般待我,银子,我那一箱箱的银子也掉河里了”

    老蔫儿哭得蔫蔫耷耷的, 在他断断续续又时不时的呓语中, 顾昭和赵家佑勉强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 华东元押着银子追上了安城南一行人。

    见鱼儿上钩了,安城南几人心下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等到华东元和护卫将银子等物抬上了福船,安城南一行人翻了脸,当场打了个华东元措手不及。

    华东元被划破了脸丢在草丛中,一行护卫也半死不活的昏着。

    安城南等人要走,准备撑船离开玉溪镇。

    胡道夏许久未见家姐了,便想着在玉溪镇多留几天。

    这一场骗局,真的算起来,牵头的应该算是胡道夏,再加上他扮了祈北王府小郡王,两方人马分别时,胡道夏一开口便要分华家三成的银子。

    听到这话,蜂门中人有一瞬间的骚动,各个拿着眼睛暗暗打量这胡道夏,里头满满是恶意。

    胡道夏有一瞬间的心慌。

    是安城南伸手拦住了手下人。

    只见他手中盘着两粒核桃,面上带着豪爽的笑意,哈哈笑了两声。

    “应该的,应该的。”

    “华家这头大肥羊,要是没有胡小友,我老蔫儿还不知道这等边陲小镇里居然还有这等豪富,是我们眼里带了偏见,哈哈。”

    “事情还这般巧,他们华家在生意上栽了个大跟头,心里正急着呢。”

    “这一急,可不就是乱投医了可见啊,这是老天爷托胡小友给我们送富贵呢。”

    安城南收敛了笑容,侧身对身后的众人开口道。

    “兄弟们,咱们虽然是走江湖的,但做事也得有良心,你们大家伙儿拍拍胸膛问问自己,这一趟生意,咱们是不是做得格外的顺畅”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出声。

    安城南站了起来,肉胖的手拍了拍胡道夏的肩膀,安抚道。

    “胡小友放心,该你的那一份,你安大哥一直记在心里,不会短了你的。”

    胡道夏感动“多谢安大哥”

    安城南招呼人将银票拿了过来,继续道。

    “你单枪匹马孤身一人,手中拿着银子不容易,这里是千两的银票,拢共七张,你好好的数数,看看这数额对不对”

    胡道夏讷讷“安大哥,这给多了。”

    两万多两的三成,可不足七千两银票。

    “哎见外了不是”

    安城南故作板脸,伸手将胡道夏递银票的手推了回去,豪气道。

    “多的那些,就当做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请胡弟你喝酒了”

    胡道夏心潮澎湃,当场便喊了一声安大哥。

    安城南哈哈畅笑,大手用力的拍了拍胡道夏的肩膀。

    “好好,好兄弟”

    胡道夏怀着激动的心情,准备离开。

    这一声安大哥,和他先前攀关系时喊的安大哥可不相同。

    有安城南的一句胡弟,以后行走江湖的时候,真遇到了什么事情了,旁人看在安城南的一句胡弟上,也会对他有颇多的照顾。

    胡道夏在其他人或歆羡或嫉妒的目光下,昂着头离开了。

    安城南看了一眼周围,见众人虽然嫉妒,但面上却对他更信服了,不由得心下满意。

    安抚了众人两句,安城南转身回了船舱。

    陈牧河沉默的跟上。

    船舱里。

    安城南一下变了脸,只见他将手重重的朝桌上拍去,横眉怒眼。

    “竖子”

    “三成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懂不懂规矩,这种话也敢说出口”

    安城南手中的核桃转得飞快,嘎吱嘎吱的响个不停。

    陈牧河在旁边沉默的看着。

    核桃越转越快,在急速时候,安城南的动作猛地一停,核桃声也戛然而止。

    陈牧河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叹息了一声。

    看来,那姓胡的小子讨不到好了。

    安城南面上阴晴不定,起身从抽屉中拿出两把毛刷,一硬毛一软毛,还有一瓶的白瓷瓶。

    软刷硬刷相互交替,一下一下的刷着核桃细缝里的尘土,动作又轻又细致。

    末了,安城南又拧开瓷瓶子,从里头倒出香油,用帕子浸润,细细的为核桃上了一层油脂。

    这一系列的动作忙完了,这才将它们搁在桌上。

    安城南盯着两粒核桃,心情平静,声音幽幽。

    “年轻人有心气是好事,但这心气太高了,却也要不得。”

    “小胡他年纪小,正是手头散漫时候,大几千两的银票搁身上胡乱的花销,指不定就沾了什么坏毛病,咱们做前辈的,还是得多看顾一点,老陈你说是不是”

    陈牧河低声“是。”

    安城南点头,“那成,你就替我走一遭吧。”

    他抬脚走到陈牧河面前,拍了拍陈牧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你曾经在燕门女子手中吃了个大亏,最不想和燕门中人打交道,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到了胡家,咱们行事悠着点,江湖人求财以礼不以力,你啊,拿了银子回来便成,不要起了旁的枝末细节岔子,我相信以你趁手空的名头,这事儿不难。”

    陈牧河没有说话,他不是太想去。

    燕门中人,他看一个想宰一个。

    安城南沉了声音,“老陈,这蜂门兄弟里,我就只信得过你,你要是不去,难不成要我自己跑这一趟”

    陈牧河收敛眉眼“不敢,船载千金,只掌舵一人,安哥你是我们蜂门安家帮的头儿,这等事哪里用得着你。”

    安城南满意,“你去吧,速速归来,我在老地方等你。”

    陈牧河去了胡家,因着有私怨,他并没有用了荣门高买的手段,而是直接将胡家姐弟二人绑了。

    安城南等人在青靖山和百灵山相夹峡流后的水域等着陈牧河。

    太阳一点点高了,安城南等人在福船上起了灶,燃了火烧饭,蜂门好些个汉子嘴里说着闲话。

    “不愧是咱们安哥,为人就是豪气,三成的利说让出去就让出去,跟着安哥啊,我心里踏实”

    “是啊,换做是我的话,我都想将那小子脸划了丢河里喂王八了,啧,那小白脸样,瞧了便让人心烦。”

    众人嘘他,“要不怎么是安哥当咱们安座子了咱们掌舵的格局和你怎么会一样”

    “不说这了,这回上了岸,我得好好寻一寻我那亲亲,安哥性子大方,定然是少不了我那一份银的”

    “是是,就是钱袋子得搂紧了,外头扒手太多了,别跟以前一样丢了银子”

    “”

    安城南听着大家伙儿夸他仗义,脸上挂着笑眯眯的笑容,手上慢悠悠的盘着他那两心肝宝贝核桃。

    旁边的丁子瞧见了,微微躬着身子,嘴里阿谀奉承道。

    “安哥厉害,这两核桃盘得真不错”

    安城南挑眉“哦怎么说。”

    丁子一窒。

    他也只是吹捧吹捧,说一句好看,不错,细细且句长的夸赞,他又怎么想得出来

    真是为难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子喽。

    丁子的目光落在江面上,阳光倾泻而下,水面波光粼粼似一片金子,他忽然灵机一动,道。

    “咱们安哥是做大事的,寻常的人和物自然是比不上的。”

    “我听我阿奶说过,河里有那等五爪金龙,它们也尤其爱盘金珠子,不过以我看呐,那金龙盘的金珠子哪里比得上咱们安哥手上这俩核桃”

    安城南来了兴致“哦,你继续说。”

    丁子“金子傻黄,富贵富贵,它只露出了富儿没有贵,俗”

    他动作夸张,语气也大声。

    “咱们安哥这两个核桃就不一样了,斯文又贵气,有着世家一样的底蕴,既彰显了富,更彰显了贵可不就是不一般了嘛”

    安城南听得愣了愣,随即哈哈哈畅笑了起来。

    “好好好,说得好”

    “往日里是我眼拙了,竟然没有出来,丁子你啊,这是长了一张巧嘴啊。”

    丁子挠了挠头,笑得有些憨厚。

    “安哥你过誉了,我说的都是实话罢了。”

    有人吹捧,旁边自然有人跟着抬轿子,道,“是是,就是实话才这般动听。

    “丁子说得对咱们安哥是一方人物,这贵人盘的核桃有贵气,那是五爪金龙的龙君看了都得羡慕的主儿。”

    安城南乐得哈哈畅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察觉到,在樟铃溪江面底下,水波暗流涌动,一个个旋涡在水底打着旋,一条蜿蜒的身子贴着河底的砂砾碎石游弋而过。

    光透不到水底,下头一片黑暗暗沉,只有那蜿蜒之物的掌心处,一颗金光灿灿的圆石漏出莹莹金光。

    似一盏灯笼,照亮了河底的一方寸土。

    “龙君,龙君,那人真是虫合虫莫张嘴,好大的口气,他说你掌中的金球傻黄,比不上他手上那两只核桃呢。”

    “是呢是呢,明明龙君的这颗珠子更好,又亮又漂亮,哼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

    说话的是两道童子音,声音又尖又细,语速快起来的时候有几分刺耳。

    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光头的小娃娃,一前一后的攀附在一条细龙身上。

    一人坐龙头,手抓着龙君的犄角,另一人坐龙尾,细长的龙尾将小光头的腰处缠绕,让它不至于被流水冲刷漂流。

    而它们身下,长龙鹰爪似的爪子中,抓着一颗金灿灿的大圆球。

    唯一诡异的是,不管是这一条长龙还是那两光头娃娃,它们的眼睛一片的灰蒙,就像是涯石山脉常出的砂石之色。

    青中带着一分的白,既清且正。

    俩小童不服气,腮帮子鼓鼓胀胀。

    两人一龙听着河上那群人畅笑。

    长龙在河底自由游弋,绕出一片地,又心有不甘的回到福船底下的那片水域。

    长龙终于开口了,声音瓮瓮。

    “这核桃又是何物听来颇为神奇”

    “我不信,我这金珠怎么可能比不上那劳什子的核桃,不行,我得去看看,和他好好的比一比。”

    “哦哦,比一比,比一比”俩小童拍手叫好,似擂鼓助威,“定然是咱们龙君的金珠好看”

    长龙自信昂首“自然”

    为了让自己的出场显得更有气势一些,长龙以炁延身,瞬间由先的三丈长成了数十丈长。

    江面的水跳了跳,似有水珠在跳动,安城南一行人只觉得船身晃了晃,还不待反应,只见水面的水花突然绽开,一条数十丈高的巨龙凌空而出。

    “吾于江底闻汝言,吾手中的金珠不及汝手中之物吾自是不信,让吾瞧一瞧。”

    它那似鹰爪的爪子上抓着一颗金灿灿的圆珠,鼻子哼了哼,一口龙息朝众人面上扑来。

    安城南捏着核桃呆滞了。

    船上的众人也都呆住了。

    说巧真是巧,刚用完饭,一个汉子有些腹痛,船上人家不讲究,又都是自家兄弟,他也没多想,脱了裤子抓着船沿边,直接屁股朝外屙屎。

    听到这动静,那人吓得打了个嗝儿,正好一坨金黄掉了下去。

    “啊啊。”一声孩童尖利崩溃的叫声唤回了大家的神志。

    “龙君你看,他们嘲讽咱们呢,你瞧瞧这人,他都冲我们丢屎了,呜呜,臭死了臭死了”

    “我知道了,他定然是觉得龙君手中的金珠不如他老大手中的核桃出众,拿这坨臭屎嘲讽驱赶咱们呢。”

    众人这才发现,在长龙细长的尾巴处,有两个光头童子被龙君的尾巴卷着护着。

    而这一连串尖锐的声音,便是从瘦一些的小童口中发出的。

    众人

    屙屎的那人百口莫辩,哭丧着脸,裤子都不记得提了。

    “不不不,不”我没有,你浑说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龙君怒了,“尔等欺人太甚”

    龙鸣呼啸,声音瓮瓮如雷入耳。

    众人还不待捂耳,就见那龙君松了尾巴上的小人儿,长尾一甩,巨大的水浪朝福船涌来。

    水波搅动,福船摇摇晃晃。

    在这样的波浪搅动下,谁都站不住脚,安城南一行人瞬间就像那饺子下水,不到片刻便跌到了水底,亦或是砸到船的边缘处,昏了过去。

    更糟糕的是,巨龙搅动的巨浪翻天覆地的扑来,船进水了倾斜了,下沉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人在那等自然之力面前,哪里有什么还手之力。

    很快,安城南一行人便昏了过去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顾昭和赵家佑拿麻绳捆扎了。

    福船上。

    安城南痛哭不已,嘴里不住的喃喃着,“龙君发怒了,龙君发怒了”

    他这样一个白胖又个高的汉子被缠着手脚,扑地痛哭,眼泪和鼻涕将那有些富贵态的脸糊成一团,身上的绫罗好布料皱巴巴又潮湿,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凄惨。

    顾昭、赵家佑

    陈牧河都看不下去了。

    他撇过头闭上眼,不想看不想听这糟心玩意儿痛哭,不想,耳朵里还是有安城南的呜咽声传来,细细碎碎又连绵不绝。

    陈牧河忍无可忍,回过头低声喝道。

    “老大你争气点”

    安城南怔了怔,目光对上陈牧河,只见他眼里尽是失望和恨铁不成钢。

    当下他也暴跳起来。

    “呸针不刺你肉,你自然是不疼的你个王八玩意儿,谁给你的狗胆,居然敢这般样子瞧你爷爷”

    安城南一口浓痰吐了过去,眼睛瞬间阴沉了下来,有几分蜂门安座子的气势了。

    顾昭和赵家佑连忙往后缩了缩身子。

    赵家佑手中还拎着根长绳,凑近顾昭,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顾小昭,这江湖中人和咱们就是不一样,一口痰也能有这般威力,你瞧他一吐,这胡子大叔别着脸,久久都不见转过来,可见是被这唾沫里的暗器伤着了。

    顾昭

    唾沫里还有暗器

    顾昭瞧了瞧陈牧河捏得紧紧的拳头,还有那鼓起的下颌骨,显然是在咬牙忍气,不禁迟疑道。

    “暗器难道不是被气到了吗”

    赵家佑目光警惕“不管是气到了还是暗器,对于这些江湖人,咱们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顾昭“家佑哥英明”

    人们三三两两的清醒过来,各个形容狼狈,手上脚上被捆着麻绳。

    许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从龙君手中生还的可能,大惊大惧后是神魂不定,有一些甚至面上还挂着吃吃的笑意。

    怎么瞧怎么渗人

    与此同时,那没有经历过沉船和龙君的陈牧河也吃吃的笑了起来。

    顾昭和赵家佑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陈牧河还侧着头,这样低声一笑,络腮胡子中出现一口白牙。

    他眉眼低垂带着似疯似癫的低笑,说实话,还真别有一番江湖落拓人的韵致。

    安城南绷着脸,“你笑什么”

    “可笑可笑。”陈牧河脖颈微微侧了侧,直接将那团肮脏物擦在了肩头的衣物上。

    “我笑什么我笑我堂堂荣门的高买,居然在你这等窝囊又小人的人手下做事,呸”

    陈牧河吐出一口唾沫,直接飞到安城南白胖的脸上。

    顾昭眉眼一拧,将赵家佑往旁边抓了抓,低声道。

    “看到没有,刚才那个老蔫儿没有暗器,这个才有”

    果然,安城南脸一转,再回过头来时,脸上有一道血痕,而他不远处的地板上有一颗白牙。

    也不知道陈牧河是和顾昭交手时伤到了牙,还是自己以炁断了牙。

    赵家佑往后缩了缩。

    惹不起惹不起,这等人当真惹不起

    安城南暴怒“你敢呸我”

    “你个王八羔子,十几年前你被一个女人骗了全部家当,一身病痛的被丢在乱葬岗里,是谁将你捡回来的啊是谁”

    “是我是我老蔫儿”

    拍不到胸膛,安城南激动的拿自己的胸膛砸地板,直把那木板敲得梆梆响

    赵家佑瞪大了眼,拿手杵了杵顾昭,悄声道。

    “顾小昭你听,这人真的曾经破大财,你算得好准啊”

    顾昭“认真听,他们正在狗咬狗呢,这不比听雨楼的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好听吗”

    赵家佑

    顾小昭这饶有兴致的模样,真该给他塞个板凳,再来点儿花生小果。

    那厢,安城南和陈牧河互相唾骂。

    这人说他有救命知遇之恩,另一人说这十几年来,那等见不得人的肮脏事,都是他帮忙做的,就算是有万般的救命恩情,也早就该还清了。

    “诸位兄弟”陈牧河眼睛瞅了下周围,不顾安城南心慌的表情,沉下声道。

    “你们道咱们安大哥当真这般大方又豪气吗”

    “丁子,前两年你立了大功,安大哥赏了你千两白银,你那银子后来又不见了是不是,这事啊,就是他安城南嘱咐了我,让我趁夜偷摸,摸回去了”

    丁子还没反应过来,陈牧河又点了顺子,爬子等人。

    顾昭赞叹乖乖,这当老大的有这么一个荣门高买,当真是笔划算的买卖呀。

    银子给得大方,收买了手下人的人心,回头高买又将银子给摸了回去,一出一进,他白得了人做事啊。

    这算盘打得哐哐响妙

    陈牧河每说一个,就有一人怒瞪安城南,到最后,安城南在人群的环视下几乎要瑟瑟发抖了,哪里还有什么安座子的派头。

    “弟兄们,绑着手脚怕什么咱们就算是缺胳膊断腿了,也要打了这老蔫儿,呸不要脸的老货,上啊,咱们咬死他”

    不知道是谁起了这个头,船舱里顿时闹成了一团。

    三十来个汉子在地上匍匐前进的朝老蔫儿和陈牧河扑去,手脚不便,那他们便用嘴巴,你压住腿,我牙口好,扑过去咬下两口肥肉,顿时一片血淋漓。

    陈牧河瞧着这似巨鳄一样匍匐过来的兄弟,眼睛瞪得老大,终于出现了惊恐,急忙道。

    “不关我事,都是老蔫儿的主意,你们这是干嘛啊啊,痛痛”

    丁子吐出一口带着胡须的皮肉,龇牙恶笑。

    “呸,甭管谁的主意,反正你动手了,既然是这样,就别喊无辜”

    一时间,船舱里头乱的厉害。

    顾昭和赵家佑退到船舱外头,风从江面吹来,带来江水好闻的气息。

    两人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胸中浊气尽去。

    赵家佑“该,这等恶人相磨正正好,顾昭,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顾昭正待说话,目光看着江面时,突然停止了话头。

    赵家佑不解“怎么了”

    顾昭“有龙。”

    赵家佑心惊,是方才那掀船的龙君吗

    他顺着顾昭的视线看去,那儿江面漾起波纹,凝神去看,平静的水面下头似乎是有一条长龙蜿蜒游弋而过。

    还不待人细看,水底倏地飞出两粒东西,直直的朝福船方向袭来。

    顾昭侧了个身,那两粒东西掉在甲板上,甲板发出咚咚的脆响。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这两个东西赫然是玛瑙红的核桃。

    顾昭抬脚走了过去,弯腰捡起。

    “这就是盘出来的核桃吗颜色还怪好看的。”

    核桃被盘得很细致,可以看出盘它的人的认真,上头的玛瑙红色泽圆润,核桃的缝隙处更是无一分一毫的灰尘,可以想见,这盘核桃的人定然时时勤拂拭。

    赵家佑也探头看了下,“这玩意儿干嘛用的。”

    “这样玩的。”顾昭修长的手灵活的将两粒核桃盘了盘,核桃相碰发出好听的声响。

    赵家佑不感兴趣。

    “啧,这不就跟我隔壁的山子堂弟玩石头一个样嘛,有什么好玩的。”

    顾昭听后哈哈笑了一声。

    河里似乎有孩童细碎的声音传出。

    “龙君,这人倒是有眼光,那核桃可不就是跟石头一样嘛,还是咱们龙君手中的金珠更威风。”

    “唔,小子有眼光”一道低沉的声音似龙吟一般,瞬间入了顾昭和赵家佑耳朵里。

    随即,只听这道声音又道,“该赏”

    接着,赵家佑只觉得手心一沉,低头一看,一粒大元宝从河里抛出正好掉在他的手心,力道不轻也不重。

    赵家佑瞪眼,“这这”

    顾昭眼睛都嫉妒花了,这一锭银起码得有五十两啊家佑哥发财了

    比不过八郎,比不过桃三娘,她这是连赵家佑也比不过了吗

    顾昭伤心。

    半晌,顾昭没好气道。

    “快收起来,不然我就要见者有份了”

    “哈哈”赵家佑眉开眼笑的将银锭子收到怀中,“过段时间我同先生去州城,到时我给你带好吃的”

    顾昭鼻孔里哼气。

    稀罕

    水里的动静转眼便不见了,赵家佑没有瞧清楚,顾昭却是看见了,龙君的头上顶着一个个大箱子。

    华家那银子,被龙君带走了。

    听到这话,虽然欢喜龙君分银子,赵家佑还是小声道。

    “要不要把银子拿回来”

    顾昭拒绝“拿回来干嘛,给东叔送回去吗我才不干呢”

    赵家佑点头,“这倒也是。”

    “真的是龙君吗咱们樟铃溪里居然也有龙君”

    顾昭迟疑了下,还是道,“不是真龙。”

    赵家佑好奇“那是什么”

    顾昭想着她看到,尤其是那龙和俩小童都是灰蒙的眼睛,青中带着白,就像是涯石山上的砂石,一身炁似清还浊。

    斟酌片刻道。

    “有点像是魂灵得了什么机缘,附在顽石上成了精。”

    倒是有些像金凤仙,一开始是鬼灵,机缘巧合下得了顾昭的褪鬼炁成竹娘,那龙君和俩小童也是这样,所以一身炁似清非清,似浊又非浊。

    赵家佑胆小,“啊,又是妖鬼啊。”

    他拿眼睛瞅顾昭,“顾小昭,你怎么不收了它”

    顾昭

    可能收不动。

    “它们自由自在的在樟铃溪里,又没做什么恶事,咱们费这力气干嘛”

    顾昭暼了一眼赵家佑的胸膛,继续道。

    “喏,你怀里还揣着人家给的大银锭子呢,没有翻脸这么快的。”

    赵家佑悻悻“它不是翻了船吗”

    顾昭诧异“哪里有”

    “你刚才也听了,那老蔫儿的意思是,龙君突然冒出河,有个人屙屎屙到了它身上,这种事,换你你不生气啊”

    “生气。”赵家佑总觉得有点不对,“不过”

    顾昭“人家生气了也只拍拍水,身子太大搅起的水花大了一些,这不是很正常嘛”

    “再说了,他们船翻了,人昏过去掉河里了,到最后人好好的,船也好好的,是谁的功劳,肯定是龙君啊”

    “就连他们丢的银子,那都不是他们的银子呢,这样一算,龙君对他们还有救命之恩呢,该设案摆果感谢龙君的。”

    赵家佑“是这样吗”

    顾昭掷地有声“自然”

    说完后,顾昭偷偷侧耳听了听,不见河面有动静,也不见有银子投胸,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失落。

    真的走了啊。

    随即,顾昭又打起了精神来,招呼赵家佑凑近一些,在他耳边小声的交代了一番。

    赵家佑为难,“这样不好吧。”

    顾昭眼睛一瞪,“哪里不好了”

    仔细想想,这一行恶人除了受了点惊吓,其他没有半点损失。

    看他们娴熟的手法,这艘撑门面的福船,还有安座子身上的绫罗和肥膘,还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被这蜂门中人所骗

    东叔一事可以看出,这一行人行骗,冲的是富户大半的身家富贵。

    大半辈子的拼搏就这样被骗走了,可以想象有多绝望。

    顾昭神情恨恨“咱们这么做,还便宜了他们咧”

    赵家佑为难“真只给剩一条裤衩啊”

    顾昭点头,“鞋子袜子,还有头发里头都得瞧瞧,这等人定然是狡兔有三窟,喏,这张真言符给那老蔫儿和陈牧河贴上,问问金银珠宝藏哪里了,回头咱们寻宝去”

    说完,顾昭手中翻出两张的黄符。

    赵家佑接过,“成吧,你也一起去啊。”

    顾昭眼睛闪了闪,摆手道。

    “不成不成,我阿奶以前托人给我算过,我这人是童子命,不拘是男女,那等白花花的肉条我不能看,看了伤眼伤身子呢,现在我修行了,还会伤修为的。”

    赵家佑深信不疑,“这般厉害啊那是不能看”

    “那成,我保证办得妥妥的。”

    一道真言符下去,安城南和陈牧河什么都说了,这两人过日子挥霍得厉害,性子也多疑,他们的老巢就是这艘福船,居无定所,就是有失主报案,官家轻易也抓不到他们的踪迹。

    除了银子,金子和珠宝,他们还有在船的暗室里藏了银票。

    顾昭和赵家佑翻出来,外壳湿了一点,里头油纸包裹,银票倒是好的。

    那些金银珠宝全部被龙君给搂走了,不愧是龙,向来喜爱晶亮之物。

    看着那一沓的银票,赵家佑和顾昭瞪目“这么多啊。”

    赵家佑连忙摆手,“我就过来凑热闹的,有龙君给的银锭子就成,这玩意儿别给我,这么多我心里怪怕的。”

    顾昭将匣子又收回暗室,对赵家佑赞道。

    “家佑哥,你有这样的心性,以后定然是做大事的这些就先搁着,这等不义之财,只有用在有意义的善事上,咱们才能不沾染因果。”

    赵家佑啊了一声,脸上现出愁苦。

    他将怀中的银锭子掏了出来,万分不舍道。

    “那这个呢我也花不得了吗嗐,白欢喜一场了。”

    “哈哈,这倒是能花。”顾昭笑了笑,“龙君得了银子,自然那因果应在了它的身上。”

    “这是龙君赠你的,你便是沾上了因果,也是和龙君有关,无碍的。”

    “那我便放心了。”赵家佑将银子重新揣回胸口。

    顾昭和赵家佑两人打船舱经过,顾昭目不斜视,赵家佑有些心虚。

    船舱的角落里,三十好几个的汉子赤果果着身子,仅穿着宽松的亵裤,披散头发的朝赵家佑怒瞪而来。

    出了船舱后,赵家佑小声道。

    “他们的眼神太吓人了,像要把我吃了。”

    顾昭心有戚戚焉。

    赵家佑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嘿嘿的笑了一声。

    “顾小昭,你说得对,这等江湖人就是狡猾,不单单头发里藏了东西,鞋子底下藏了东西,就连裤裆里头也能藏东西”

    “我啊,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一个个摸桃过去,可能是因为这样,他们才特别的生气。”

    顾昭嗯摸桃

    她猛地侧头朝赵家佑看去。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赵家佑嘿嘿笑了一声,挤了挤眉眼。

    “没错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别说,还真摸出了几张银票子。”

    顾昭

    她以全新的目光绕着赵家佑走了两圈,上下打量,最后喟叹道。

    “家佑哥,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家佑哥。”

    赵家佑忐忑,“好像是有点不好”

    “不”顾昭冲赵家佑比了个大拇指,“成大事不拘小节,家佑哥你做事又细致,又能如此不拘小节,以后出息着呢。”

    赵家佑“嘿嘿,过奖过奖。”

    “不过”顾昭稍微退开几步,迟疑道,“家佑哥你洗手了吗”

    赵家佑哀怨:

    夸出花也没用,瞧他这莫挨老子的样子,说到底还是嫌弃自己了。

    船一路朝东面行驶,顾昭准备将这些人丢到官府门口去。

    日头一点点偏西,这时,江面上又行驶来了一艘福船,比顾昭这艘更大,更气派,在福船的周围插了旗杆,旗面迎风招摇,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祁北王府。

    顾昭愣了愣,回头看自己船上,那儿同样挂着祁北王府的旗帜。

    这是李鬼遇到了李逵,还是李鬼又碰到了李鬼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