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6章 第 96 章(捉虫)

作品:《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屋子里, 顾昭侧着耳朵听了听,见院子里头没什么动静了,这才推开门。

    她小心的从里头探出头, 左右看了看,确定挠人的表哥不在了,轻舒一口气, 回头招呼身后的大黑。

    “走了,咱们玩去喽。”

    “汪汪”走走

    大黑兴奋的吠了一声,随即颠颠的跟上顾昭的脚步。

    只见它蓬松黑羽的大身子一会儿前, 一会儿后的跟着,瞧过去便是雀跃模样。

    凉凉的秋风透过窗棂吹来, 带着秋日舒爽的气息。

    西厢房里, 卫平彦瞧了一眼手中的青枝,视线在屋里四下看了看。

    最后, 他将这些青枝插在案桌上的竹筒里,长长的丝线缀着毛羽和石头,安静的垂在桌子外头。

    卫平彦将脑袋搁在桌上,伸出食指点了点丝线上的毛羽,神情郁郁。

    敷衍忒敷衍了

    挂什么小石子啊, 好歹挂个铃铛啊。

    哼表弟没有良心

    卫平彦气了片刻, 视线落在竹筒里的毛笔上, 上头,一根毛笔的毛都有些秃了,紫竹的枝干也有些老旧。

    卫平彦喃喃“阿爹”

    这根笔, 这是他入学开蒙时,阿爹给他买的。

    以前模糊的记忆逐渐在清晰,就像是冬日的清晨, 浓雾逐渐的褪去,天地一点点的亮堂,漫山凝萃。

    他记得,阿爹送他的那一日,他摸着自己的脑袋,爽朗又笑眯眯模样。

    “彦儿真聪明,要好好学哦,在学堂里和小伙伴好好的相处,要是被人欺负了也别怕,阿爹陪你说理去”

    旁边,蹲在圆凳上的狸花皮毛的花脸小猫倏忽仰头。

    只见它四肢交错,爪子一钩,不过是一瞬便攀到了卫蒙的肩膀旁,动作灵巧极了。

    “喵呜。”小猫探出了脑袋,拉长了声音。

    “哈哈哈”卫蒙愣了愣,随即笑得更畅快了,“对对,还有咱们小狸,小狸也会给你出气的,彦儿别怕”

    明媚阳光下,清风凉凉的吹来,年轻男子笑得胸腔微微震动,狸花猫时不时的甩了甩尾巴,小娃儿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手中握着一根紫竹狼毫,笑眯了眼睛。

    片刻后,只见他用力的点头。

    “我会的,阿爹,我以后当状元,骑大马游街,风风光光的,让你和阿娘当老爷夫人”

    小娃儿许诺志向,就算是说大话也是让人又好笑又欣慰。

    卫蒙又是畅快一笑“好好好,阿爹等着”

    小娃儿满足了,他伸长了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狸花猫,邀请道。

    “小叔叔,咱们一起去玩吧。”

    “喵呜”

    狸花猫利落的从卫蒙肩上跳了下来,一路攀着小娃儿伸出的手臂,最后轻巧的在小娃儿的肩头蹲好。

    只见它肉肉的掌心轻轻一拍,喵呜一声。

    出发

    娃娃欢呼,“出发”

    回忆会模糊泛黄,但那时的欢喜却犹记心中,随着记忆沉淀,愈发珍贵香醇。

    长宁街西街,顾家。

    卫平彦伸手,将毛笔重新握在了手中。

    墨条研磨,清水逐渐被晕黑,墨汁愈发浓郁,他白皙的手握着老旧的紫竹笔杆,一开始似是有些不适应的抖了抖,墨渍在宣纸上晕染开,不过,他却不气馁。

    上头的字从有些歪扭,慢慢的,它越来越工整。

    这一片田野空旷,田地里的稻茬已经被犁平。

    稻草人穿一身长袍,高高的站在田间门,它嘴角边勾一道唇,俯瞰着荒凉的王国,落日的余辉为它添两分悲凉气氛。

    那厢,大狗子欢畅的在田间门奔跑着。

    圆圆的盘子瞧过去普通,顾昭一丢,瞬间门如那飞旋而出的飞镖,迎着落日,奔赴自由。

    大黑一个跳跃,毛羽蓬松,四肢有力,不过是两三息的功夫,它立马将圆盘子咬了回来。

    大黑落地,颠颠的朝顾昭跑来,黑黢黢的眼睛晶亮。

    “汪”

    顾小昭,再来

    顾昭笑眯眯“大黑好厉害。”

    大黑昂首挺胸,更威风模样了。

    虽然是简单的游戏,两人却玩得颇为畅快,天色一点点黯淡下来,顾昭眺望了眼天色,招呼道。

    “大黑走了,回去吃个饭,咱们得巡夜去了。”

    “汪呜。”大黑有些恋恋不舍,它咬着盘子,绕着顾昭左右跳动,磨着她明儿再来。

    它还喜欢玩

    “好好,咱们明儿再来。”顾昭也玩得很痛快,利落的都应下了。

    辛劳了一整日的日头跃到山的另一面歇息,倦鸟归林,疲惫的人们拖着沉重又欢喜的脚步,匆匆的朝家的方向走。

    玉溪镇的夜晚是宁静的。

    数百里之外,黑夜不知不觉的侵袭了热闹的靖州城。

    州城不比玉溪镇这等小镇,便是黑夜时分,州城的夜晚也是热闹的。

    戌时的梆子敲响,靖州城陆陆续续点上烛火,远远看来,息明山环护的靖州城就像是有流萤点点。

    更夫提着灯笼,抬脚走在黑夜之中。

    他有些老迈的眼睛四处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手稳稳的又敲了敲梆子。

    “笃笃,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期间门,他碰到一队巡逻的武侯,只见他们各个腰间门配一把弯刀,身上穿着明光铠,手中提一盏微黄的灯。

    行进间门高视阔步,进退有度,十分的有气势。

    “王伯。”武侯里头领模样的人停了脚步,对更夫点头致意。

    “方大人。”被唤做王伯的老更夫也停了动作。

    “没什么不妥吧。”方长权左右看了看,压低嗓子问道。

    王老更夫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方大人问的是什么。

    藏香阁的瑜娘剜唇吞噬人血骨肉,这事儿,府衙里人人皆知,莫说是武侯了,就是靖州城消息灵敏的百姓,那也是知道的。

    此时,方大人问的不是宵小之辈,是那夜间门魑魅魍魉的动静。

    这世道,不太平了啊。

    王老更夫心中叹了一口气,摇头。

    “一切正常。”

    “那就好。”方长权松了口气,他微微点头。

    微黄烛光下,几人面容坚毅,头盔下隐隐能见下颌骨的线条干脆又利落。

    一行武侯抬脚继续,行进间门,明光铠相碰,铿锵铿锵。

    王老更夫抬起脚,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夜愈发的浓郁,天畔挂一轮弯月,倾泻而下的是微薄冰凉的月光。

    长巷街道,老更夫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一道影子出现在这道影子里,两道影子相互交错,越来越近。

    “笃笃,关门关窗,防火防盗。”

    身后有铿锵铿锵的动静声传来,那声音有些耳熟,方才听过,是明光铠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

    王老更夫以为又是方长权一行人,他有些诧异的回头。

    “方大人,可是还有什么”事儿。

    话说到一半,含在嘴里吐不出来了。

    见到来人,王老更夫面露惊骇,“啪嗒”一声,他手中敲梆子的木槌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张俞林探身而近,“是王伯啊,你看到我的符了吗”

    “没,没呢。”王老更夫几乎是秉着气息摇了摇头。

    面前这东西离他只有一尺远,凑近时,随着瓮瓮沉沉的声音,一并而来的,还有一股腥臭之味。

    似乎是觉得头盔有些沉重,张俞林摆了摆脑袋,“真的吗”

    “林,林子”王老更夫失声。

    紧着,他立马又拿手捂着唇,看着张俞林的目光更加惊涛骇浪了。

    虽然干瘪了,皮肉发皱发黑,头盔下,这一张可怖的脸还没有了嘴唇,上头的鲜血发黑凝固,但王老更夫还是认出了这人。

    他,他是府衙里的衙役,张俞林啊

    见鬼这事儿,它并不会因为见到的是熟人鬼而减轻害怕。

    起码,王老更夫打了大半辈子的更,走了大半辈子的夜路,这一刻,瞧到熟人鬼,他的一颗心就是吊在半空中的。

    张俞林手中还提着食盒,上头,竹篾子编织的方盒被磕得变了形,沾了黄泥,瞧过去磕碜得紧,不过,他却丝毫不觉。

    也是,莫说食盒了,就是张俞林也是磕碜模样。

    王老更夫走夜路的,胆气到底是比寻常人大,坊间门都说了,鬼也怕恶人,他努力板着脸,眉毛倒竖,虽然颤抖着脚,却也要做出凶狠模样。

    张俞林蒙昧,瓮瓮喃喃的声音从他胸腔处传出,闷沉闷沉,诡谲又死气沉沉。

    “王伯,真的没有瞧到吗”

    “重要的,很重要的”

    “我去寻寻,再去寻寻”

    说着,那鬼音里似乎染上了鬼哭的腔调。

    他越过王老更夫,轻飘飘的继续往前,明光铠铿锵铿锵,还不待王老更夫卸下劲儿,他倏忽的又转回了头。

    王老更夫心梗。

    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不过是一息之间门,原先走出几步远的张俞林倏忽的又出现在王老更夫面前了。

    他欺身凑近,鼻尖微微耸动,闷沉的声音从胸腔里出来。

    “老哥哥,你今儿怎地这般香。”

    说罢,他吸溜了一下,没有了唇瓣的嘴部,露出里头有些泛黄的牙花子。

    “香,真香啊。”

    垂涎又贪婪的目光看着王老更夫,直把王老更夫看得手脚发凉。

    完了完了,难道,他今儿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吗孙孙,他的孙孙要瞧不到阿爷了

    不成不成

    想起自家的小孙子,王老更夫深吸一口气,他拿手用力的朝铜锣拍了拍,瓮沉悠长的铜锣声一下便在夜色中荡远。

    浓郁夜色中,似乎有魑魅魍魉逃窜。

    王老更夫气势如虹,“好你个小子,你自个儿都带着饭盒了,还敢和我这老头儿讨食,快走快走”

    张俞林一时被这铜锣声和王老更夫的气势镇到,他抬起手瞧了瞧。

    也是,他自个儿带了饭食了。

    不不,不对,他这是要给元宝带的饭食。

    元宝对对,元宝知道那符箓在哪里。

    张俞林脸上是蒙昧的表情,想起元宝,他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干瘪的手提着食盒,摇摇晃晃,脚步轻飘的朝城门方向走去。

    偶尔,人途鬼道交错,他走到了鬼道之中。

    他就这样一直走啊走啊,又从鬼道中落到了人途。

    在王老更夫眼里,就是这明光铠的身影若影若现,清冷月光下,明明寐寐。

    “逃,逃过一劫了”

    王老更夫跌坐了下来,眼晕头玄,心口剧烈的跳动,好半晌,他四处飘飞的心神才勉勉强强的收拢回来。

    “对了,棒槌在哪儿,在哪儿呢。”

    他探手四处摸索,颤抖的手不灵活,摸了好一通,这才将掉落的棒槌摸到手。

    “啊,在这儿呢”

    王老更夫抱着铜锣棒槌,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这更夫的活儿,谁爱当谁当去,反正他是不要干了。

    给再多银子都不干

    他又不是棒槌银两可贵,那得也有命来享啊。

    一行武侯在黑夜中巡夜,黑暗中,十来人手中的灯笼照亮了这一片的土地,也给人带来了勇气。

    两方再次相遇,王老更夫瞧见这明光铠,眼眸剧烈的颤了颤,神情有些退缩。

    方长权最先注意到,“王伯,你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王老更夫跑丢了一只鞋的光脚上,视线往上,那暗青色的直缀都是黄尘。

    方长权心里一紧,手不自觉的往弯刀上一握,沉下脸来。

    “可是遇到大家伙了”

    王老更夫惊魂未定,“是林子啊。”

    几个武侯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出慎重。

    方长权“林子林子怎么了”

    “死了”王老更夫一拍大腿,声音颤抖,就连发白的胡子也跟着颤了颤。

    “林子死了啊,他被咬了唇吸成人干,脸皱巴又发黑,穿着一身明光铠,可怕得紧,就是我,方才要不是我拍了铜锣,说不得也得被害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显得凄厉。

    “你们不知道,刚才,他的鼻子尖凑着我的鼻子尖,嗅着我说我香嘞”

    “我一个臭老头儿哪里有香的地方,他定然是饿了馋了,说我的这身皮肉香嘞”

    众武侯心惊了惊。

    大家伙儿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是谁喃喃了一句。

    “林子是了,大人今儿说了,那瑜娘还咬了一个人,尸骨还没有寻到,是林子”

    方长权下颌骨紧了紧,“走”

    一行武侯朝王老更夫来时的方向走去。

    风来,一并将王老更夫挣扎的声音吹来。

    “作甚作甚,我不去,吓人得紧,我得家去了,回头和大人说,这更夫我不干了,月银不成,前几日的月银还是要算予我的”

    “王伯,别这样,你得给咱们引路,再说了,老话都说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可不简单,方才的铜锣都能将恶鬼震退,可见啊,你是很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王老更夫迷惑,“是,是这样吗”

    “自然,王伯你可万万莫要妄自菲薄。”

    笑话,恶鬼谁不怕,更何况是王伯口中着明光铠,只剩皮肉的张俞林,别说打更的老更夫了,他们阳气足的小伙儿也是怕的嘞

    他可是会馋他们身子的

    王伯重新挣扎,“放开放开,你小子,少给我灌汤”

    “那我真的放了哦,夜色昏暗,你一个人,路上可得小心点。”

    王伯面皮一紧,这臭小子

    “得得,我随你们走一遭。”

    “是嘛,旁的不说,咱们这也是人多势众啊。”

    一行武侯和更夫打着灯,在靖州城的巷子里寻着明光铠的恶鬼。

    黑夜中。

    铿锵铿锵的摩擦声一路响起,飘忽的身影不知疲倦,一路往南城门方向去了。

    靖州城有南北两城门,南城门靠近码头,夜风吹来,带着樟铃溪清凉的水汽。

    城门旁守夜的小屋里,元宝脱下明光铠,顿时觉得身子一轻。

    他松了一口气,突然,明光铠中掉出一物,他侧头看了看,将这东西拾了起来。

    黄符握在手中,正待往身上收,忽然,他耳畔里传来外头风吹来的呜咽之声,一并而来的,还有闷沉的声音。

    “元宝啊,元宝啊是我啊。”

    元宝心中一喜,是林子哥。

    “林子哥,你今儿跑哪里去了”他一边说着话,脸上带着笑,正待去开门。

    倏忽的,元宝低头看自己的手。

    那儿,黄符漾着一层淡淡的黄光,与此同时,他的手也被灼伤一样的发烫。

    “符烫的时候,一定记得离开那地方,旁人说话莫要理睬你们很危险的,依着麻衣相法里说的,你们面容上有死相,过不去这个劫,就没有以后了”

    元宝往后退了两步,绊到了身后的桌子,这才停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那送黄符的小郎说的话。

    符,真的烫了。

    他的死劫

    元宝跌坐在圆凳上,目光惊疑的看向小门,这一刻,这门不是门,是巨兽吃人的口。

    “叩,叩,叩,叩”

    “叩,叩,叩,叩”

    四声的敲门声响起,元宝看着小门的脸色更白了。

    人三鬼四,自小在巷子间门讨生活,听了无数坊间门故事的元宝怎么会不知道,这敲门声四声,那是鬼在敲门啊。

    元宝轻声,“林子哥吓我的吧,一定是吓我的。”

    他抹了一把脸,面上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他很想说服自己是假的,但是,那掌心里发烫的符箓提醒着他,这是真的。

    毕竟,他元宝还从来没有见过,哪里有黄纸会发光发烫。

    那小郎,那赶驴子回去的小郎,他,他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敲门声越来越急,外头,唤着元宝的闷沉声愈发的不耐,明光铠里,张俞林发皱的脸狰狞了一下。

    “元宝元宝啊。”

    屋里,元宝不顾那灼烫之感,他握紧黄符,挪着脚步到窗棂处,撑开,透过缝隙往外头看去。

    门檐下挂两盏红灯笼,上头黑色的墨字写着官。

    就着烛光,元宝看到了张俞林。

    他还是穿着昨晚回去用膳时的那身明光铠,下头一身黑色里衣。

    似乎是察觉了什么,敲门的明光铠停了敲门的动作,他慢慢的回过了头,视线看向那漏了一丝缝隙的窗棂。

    发皱发黑的脸,耷拉的面皮,缺了唇的嘴,黑红的血凝固它是张俞林,却又不是张俞林。

    元宝一窒,瞳孔急促的紧缩,呼吸跟着一重,接着,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原先还在门口敲门的明光铠,不过是一个错眼,它立马来到了窗棂处。

    干瘪的手握住本要阖上的窗棂,张俞林抬眸,咧嘴一笑。

    “小元宝,瞧到你了。”

    这样的话,张俞林以往也说过,只是,那时他吊儿郎当模样,说着这话也是带着两分亲昵,现在,却是冲天的阴森鬼炁。

    原来,同样的话,同一个人说,生前死后,是这般的不一样。

    元宝往后退了退,眼里都是惊惧。

    “林子哥”

    张俞林从窗棂处探着头,他死寂的眼盯着元宝的手,元宝也顺着看了过去,那儿,黄符的黄光漾得愈发明亮了。

    这符光张俞林感觉到了魂魄中的压迫。

    “啊啊”他仰头长啸了一声,再看向元宝时,眼睛阴晴不定,里头有着诡谲又邪恶的光闪过。

    想起来了。

    他都想起来了。

    他被吃了,被一个格外娇艳的小娘子吃了。

    符呢他的符呢要是有符,是不是他也不会死

    陡然,张俞林瓮幢的声音阴沉了下来,阴恻恻的。

    “不公平小元宝,那小郎说了,咱们两人面有死相,怎地能只有我入黄泉陪我吧,元宝,来陪林子哥吧。”

    他说着,不顾黄符中让他不痛快的力量,干瘪的手去掰窗棂。

    元宝惊惧的看了一眼,那发黑的手虽然干瘪,但力道却大得惊人。

    只见窗棂上的尘土簌簌落下,不过两下,那窗棂便被掰开了。

    明光铠的恶鬼将窗棂往旁边一丢,再抬头,露出牙花,似是在笑,又似是在喟叹。

    “小元宝,来陪林子哥吧,咱们不是一直一起么”

    那厢,瞧着挤着窗棂的明光铠歪扭的身子,元宝心中一横,握着黄符,开了门,闷头就往外头跑。

    “小元宝,陪我吧。”

    不过是一瞬,窗棂处的张俞林便到了元宝面前,他探出手,声音没什么波动,无情又诡谲。

    元宝忍不住退了一步。

    张俞林走近。

    倏忽的,元宝手中的符箓光芒大盛,符光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那干瘪的手弹开。

    “啊啊,痛啊”张俞林感觉到神魂处的焦灼之感,他抱着手,半跪了下来,痛苦的哀嚎起来。

    元宝愣在原地,“林子哥。”

    张俞林狰狞着脸,伸手朝元宝方向伸去。

    “我不想死,元宝,元宝救我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原本,他也能不要死的

    “陪我,小元宝来陪我”

    倏忽的,地上半跪的明光铠陡然发难,他猛地朝前方元宝的方向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黄符从元宝手中跃到半空。

    它延展成长条黄符,往明光铠中一贴,那势如利箭的黑影戛然而止。

    “砰”明光铠砸在地上,漾开黄尘阵阵。

    一阵烈火突起,片刻后,地上没有了张俞林狰狞的皮肉。

    那儿,明光铠在月色下,漾着一层冷冷的光。

    元宝失魂落魄,夜色昏暗,他一时也不敢动铠甲。

    片刻后,回到小屋门口,他的视线落在地上那寒碜的食盒时,突然鼻子酸涩,有泪滚落。

    这是昨儿林子哥要给他带的饭食啊。

    元宝捡起食盒,悲从心来。

    为什么。

    为什么死了都想着给他带饭食的林子哥,他会想要自己的命,为什么

    第二日天方亮,一艘宝船从靖州城码头急急的往玉溪镇方向去了。

    玉溪镇,长宁街西街。

    潘寻龙瞧到顾昭,中气十足的喊道。

    “顾昭”

    顾昭回头,瞧到来人颇为意外。

    “小潘哥,你怎么来了”

    难道,他这么快就来给她送知味楼的白玉裹玲珑了

    客气了客气了

    顾昭往后探了探,瞧着俞管家空荡荡的手,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

    潘寻龙着急,“顾昭,出事了出事了。”

    “原来,被瑜娘吃了的第十四个人,他就是张俞林啊,咱们进城时,你说面有死相的那一个。”

    顾昭,“啊”

    她有些意外,颇为纳闷。

    “不应该啊,我给了符箓了,瑜娘要是猎食,怎么的也不应该挑他啊。”

    潘寻龙摆手,“别提了,他落在家里了。”

    顾昭

    她有些惆怅。

    果然,这是阎王夺命,三更留不到五更啊。

    “另一个呢”

    “另一个没事。”

    顾昭略有些安慰,“那就好。”

    潘寻龙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趟,目光晶亮,一把抓起顾昭的手摇了摇,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顾昭,你去靖州城打更吧。”

    “我爹说了,给你发这个数儿的月俸,他老抠门了,这数儿不低,咱们可别便宜了他”

    潘寻龙摊开了一只手,再添加筹码道。

    “屋舍也准备妥妥的,成不。”

    “我都替你说了,你是家里的独苗苗,你在哪,家里人就在哪,这屋舍,我特意给你问了一处大的,绝对够你家里人住”

    潘寻龙喜滋滋“到时,咱们就能一起去百味楼吃白玉裹玲珑了。”

    顾昭“啊”

    从玉溪镇到靖州城,小镇到州城。

    她,这么快就升官升职又加薪了

    顾昭可耻的心动了。

    旁的不说,它包吃又包住啊。

    尤其是包住这年头,包住的工作可不好找

    顾昭再看向潘寻龙,只觉得他连那小眼睛都格外的可爱。

    难道,这就是铁饭碗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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