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0章 第 100 章

作品:《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第二日一早, 顾昭早早的起了。

    灶间里传来一阵粉面的香气,烟囱中有袅袅的炊烟飘出,烟火的气息一下便吹散了大宅子的冷清。

    灶间里, 老杜氏和顾秋花一边忙活一边唠嗑,时不时的有笑语飘出。

    顾秋花瞧见顾昭, 笑着招呼道。

    “昭儿快来,今儿吃包子, 尝尝姑妈的手艺。”

    顾昭鼻子动了动, 做了个嗅香味的动作,捧场道。

    “香姑妈做的比外头市集里的还要香, 一会儿我一气儿能吃三个”

    顾秋花“哈哈哈, 咱们昭儿不单单生得好, 这小嘴还巧,还不知道过几年讨了哪家的姑娘。”

    顾昭看了老杜氏一眼。

    老杜氏无奈的瞥了过来,如今的她早已经看得很开了,听着不知情的闺女儿打趣, 心里无波无动,甚至自豪得紧。

    旁人有孙子又怎地, 她顾家的孙女儿顶别人家的十个百个金孙孙。

    顾昭嘿嘿笑了一声。

    过几年她瞧上的铁定不是姑娘,那必须得是小公子嘞

    说实话, 她也挺期待的。

    是哪家小公子这般有福气呢

    顾秋花做的是笋肉馅的包子,一个个包子有成人的巴掌那般大,白白胖胖, 连着笼屉搁在桌面上。

    笼屉是昨儿新买的,还带着青竹的竹香,此时,粉面的香气混着竹香, 就连包子上头的褶皱都显得诱人可爱。

    顾秋花利索的将包子搁到食盒之中,装了一个,剩下的又装到三层的大食盒之中。

    顾昭探头看了看,除了这,灶里还搁了两笼蒸着,就是老杜氏手中也还利索的将肉馅捏到面团之中。

    顾昭不解,“怎么做这么多,吃不完的。”

    老杜氏嗔了一眼,“前儿才教你的就忘了这些啊,咱们要给街坊邻居们送去。”

    “咱们初来乍到的,姿态低一些也无妨,到时走动多了,邻里乡亲自然就亲切起来了。”

    顾秋花应和,“是啊,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和街坊邻居相处好了,有什么事,多少也能帮衬一点。”

    顾昭,“成,那我去府衙瞧瞧。”

    帮衬的事以后再说,起码爷奶姑妈有人唠嗑。

    “昭儿等等。”顾昭要出门时,顾秋花喊住了人,她回身将桌上装的小食盒拿过,递了过去,殷殷交代道。

    “给小潘公子带一份。”

    顾昭接过“哎”

    顾昭拎了食盒往府衙方向走去。

    靖州城的府衙落坐在城东的春江路,坐北朝南,门口坐两尊气势十足的石狮子。

    只见左边一面摆着登闻鼓,鼓面微微泛黄泛黑,瞧过去很是有些年头了。

    下头一片的木栅栏将鼓围住。

    顾昭抬头,府衙飞檐斗拱,气势恢宏,大门的正中间挂了黑底金字的匾额,靖州州府四个大字端正恢宏,自有一股清明之气。

    此时,两位皂衣的衙役手持有棱无刃的木棍立在大门两边,双脚微岔,单手背身后。

    目光直视前方,端的是英勇肃穆。

    顾昭抬脚过来。

    “嗖”棍棒一斜,带动肃萧的风声。

    “衙门重地,小郎留步。”

    顾昭拱了拱手,将一封手信递了过去,“差役大哥,劳烦通禀一声,这是大人的手信。”

    钱炎柱接过,他识字不多,不过好歹识几个字,连猜带蒙,囫囵的看出手中的这封信,意思是聘面前这小郎巡夜当值的。

    他当下对顾昭又多看了两眼。

    更夫

    这般小

    大人这是寻不到人了

    “小郎稍等。”心里想归想,却也只是杂思浮掠而过罢了。

    钱炎柱收了信,转身入内通禀。

    路上,潘寻龙瞧到钱炎柱,喊道,“大柱哥等等。”

    钱炎柱停住,侧身无奈道,“公子,我唤钱炎柱。”

    潘寻龙从善如流,“炎柱哥,今儿是你在府衙大门当值吧,一会要是有个叫顾昭的小郎来寻,你带他来找我啊。”

    钱炎柱一拍手,“公子,巧了,眼下他便在外头等着,我正要和大人说呢。”

    说完,他将顾昭的手信递了过去。

    潘寻龙接过,往怀中一揣,面上带着欢喜的笑容。

    “嗐,这顾小昭今儿来得倒是早,炎柱哥你忙去吧,我带他去寻我爹便成。”

    说完,潘寻龙大步朝府衙外头走去。

    “顾昭”潘寻龙一见顾昭,眼睛亮了亮,提了前摆就往台阶下走去。

    “你今儿来得倒是早。”

    顾昭摊手“没办法,家里阿奶和姑妈说了,一定要让小潘哥你吃新鲜的。”

    她将手中的食盒往前提了提,“喏,笋肉香菇丁的大包子,我尝过了,好吃的。”

    潘寻龙“哈哈,那我尝尝。”

    他也不客气,就着顾昭拎食盒的动作,直接打开,拿了里头的一个肉包就咬了下去。

    瞬间,一股咸香的肉香混着菌菇和笋干的香气扑鼻而来。

    潘寻龙喟叹,“难怪大家说无竹令人俗,无肉令人瘦,要想不瘦又不俗,餐餐笋炒肉,这竹笋啊,它搁在肉里,怎么煮都好吃嘞”

    顾昭听潘寻龙摇头晃脑的掉书袋一回,忍不住笑了笑。

    片刻后,潘寻龙盯着手中的大肉包,皱巴了下脸,“可惜,就是不够热乎。”

    肉包子就是刚出蒸屉,热热乎乎的才好吃哩

    顾昭笑道,“这简单。”

    潘寻龙看了过去,只见顾昭手中凝了一粒剔透的水球,接着,水球不断的变小,与此同时,一阵水雾起了,他在旁边都能感觉到那股热意。

    “给。”顾昭将重新蒸热的包子食盒递了过去,笑着道,“保准滚烫滚烫的。”

    嘿她就是这般的贴心。

    潘寻龙

    他痛心疾首的看着顾昭。

    “顾昭,你,你,这样的道法,你居然用来蒸包子嗐,忒浪费了。”

    小胖子搜肠刮肚,最后用了个浪费做结。

    顾昭“那你吃不吃了”

    潘寻龙“吃”

    顾昭就是嘛,道法自然,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

    潘寻龙是个性子疏朗又和气的小郎,瞧着食盒里的包子有好几个,他又往回走,分予门口值班的衙役钱炎柱和卓旭阳。

    “两位大哥辛苦了,吃个包子填肚吧。”

    “应当的,应当的。”两个衙役推辞了一番,到底是没有推过热情的小潘公子,他们各自拿了一个,潘寻龙这才阖了食盒往府衙里头走。

    那儿,顾昭正在等着。

    府衙大门,两个差役收了手中的长棍,就这样直接坐在衙门前的台阶上,一口咬下。

    钱炎柱忍不住将包子往前一搁,嘴里喊着烫烫烫。

    不过,这包子实在是香,待缓过了那股烫意,他又将包子拿过来吹了吹,小心的咬了一口。

    “旭阳哥,刚刚这小郎是谁啊我瞧咱们知州公子待他亲切得很。”

    虽然小郎衣着简单,但隐隐可以看出,他和小潘公子相处并不是势弱的一个。

    钱炎柱迟疑甚至可以说,他们知州大人的公子还势弱几分。

    卓旭阳又咬了一口包子,含糊的道。

    “这可不是谁,这是咱们知州大人请来的大佛。”

    钱炎柱瞪眼“哈,谁”

    卓旭阳将包子吞下,“你没有听错,我说的就是大佛,咱们知州大人又送宅子又是提薪俸的,就是为了将人请回来,镇咱们靖州城的。”

    他瞥了一眼钱炎柱,见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恍然道。

    “噢,我忘了,你之前没来,所以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卓旭阳看着钱炎柱叹了一口气,林子没了,这大柱是补林子的空缺的。

    想起那只剩下森冷明光铠的张俞林,卓旭阳眼里闪过畏惧。

    这等异事,当真是太可怕了。

    卓旭阳将靖州城的异事说了一遍,最后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义庄瞧瞧,那儿,棺木里,那几具尸骨都化成一摊耷拉的皮囊了。”

    “相信相信。”钱炎柱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别瞧他长手长脚,又身量颇高的模样,但他的胆子小着嘞,哪里瞧得来这事儿啊,光听着都觉得瘆人

    府衙堂屋里,潘知州也在问顾昭那皮囊的事儿。

    他穿一身浅绛色的圆领袍子,脚踩鹿皮靴,此时抚着重新修剪,却仍然秃了小半块的胡子,来回踱步。

    “唉,俞林那事儿后,为防意外,我从寻龙那儿拿了符箓,贴在他们的棺椁上,只是,这也不是长久之法。”

    要是符箓被人撕了怎么办

    潘知州“小郎,可有渡化之法”

    顾昭沉默片刻。

    “烧了吧。”

    潘知州嘶了一声,半晌后,他叹道,“是该如此。”

    世人讲究尸骨完整,入土为安,只是如此诡谲,到底还是活人更重要一些。

    未免夜长梦多,潘知州喊了衙役,跟着顾昭,一行人驱车来到义庄。

    府衙的义庄靠近北城门,说是义庄,其实是一处宗祠。

    据说,这是一位姓谢的老爷出资筹建的,最早时候是家族宗祠和私塾的地方,后来,这谢氏家族没落,剩下的族人也迁走的迁走,逃难的逃难,这处宗祠便空了下来。

    再后来,官府收了此处做义庄。

    客死异乡的,发生凶案的无人收敛的尸骨都由官府出面,收敛在这一处。

    才靠近义庄,一股阴凉的炁息便吹了过来,老旧的木门半坠在门上,风来,摇摇晃晃,发出吱呀又磨耳的声音。

    “噗,簌簌。”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大家伙儿吓了一跳,随即看了过去,众人心里一轻。

    原来是风将单薄的窗纸吹破,桑皮纸簌簌抖抖。

    众人收敛心神,重新将视线看向义庄里。

    放眼过去,义庄里都是棺木,密密麻麻的,起码有三四十口,或大或小,除了朱红的棺木,多数是原木色。

    也是,毕竟府衙的经费有限。

    棺木不落地,一前一后两张长凳搁着。

    “咳咳,咳咳。”

    顾昭回头看了眼,此处背阴,阳光落不到,炁息暗沉,一进来便有的炁息,混杂着尘土的烟气,闻起来是有些不适。

    她手诀一掐,风龙忽入,卷着这暗沉之炁朝山林方向去了。

    潘知州拱手,“多谢小郎。”

    顾昭笑眯眯,“大人客气了。”

    顾昭将视线重新看向里头,有十一口棺木上镇了黄符,那符箓,她一眼就瞧出了是自己的笔触。

    潘知州正待吩咐人将棺木抬到外头的空地,就见面前这顾小郎掐了道手诀。

    接着,棺木簌簌抖抖,片刻后浮空,下头一张张长凳倏忽的飞到义庄前的空地之中,前后两张摆好。

    棺木虽慢却平稳的落下。

    潘知州看了过去。

    十一口棺木一溜烟的排开,瞧过去还是有些惹人心悸,他注意到,棺木摆开的这个地方,正好是阳光能够落到的地方。

    潘知州抬头看了看日头。

    顾昭沉声,“大人,开始了。”

    一行人看了过去,只见棺木上的黄符有黄光一闪而过,接着,上头倏忽的起了一场火,火来得又凶又急,一下将棺椁撩过。

    众人只觉得有数道尖利的惨叫声倏忽的起了,怨怼又不甘。

    为什么是他们

    凭什么

    凭什么

    啊恨,好恨

    衙役里,钱炎柱腿都要软了,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尤其是此时,只见在那火光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激起了凶性,原先闭合的棺木盖子砰砰的作响。

    接着,在那缝隙中,有一张黑色的圆纸探了处出来。

    待看清楚后,钱炎柱面上的神情惊骇,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这哪里是什么圆形纸啊,分明是人的脑袋。

    干瘪的人的脑袋就像纸张一样,偏偏它还有眼睛鼻子和紫色的嘴巴。

    火光中,紧闭的眼欲睁未睁。

    钱炎柱眼睛打晕眩,几乎是两股颤颤了。

    旁边的几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各个后牙槽紧咬,却还是溢出那齿寒般的咯咯声。

    偏偏如此情况,谁都不敢将目光挪开。

    大家盯着那挣扎着想要出棺的恶鬼。

    顾昭沉着脸,食指和中指间出现一道符箓。

    “疾”

    黄符化作一道光,猛地朝那动静不停的棺椁上飞去,不过一瞬,那火光更旺了。

    与此同时,她掌心朝着半空的骄阳,随着太初七籖化炁诀的运转,日光在掌心汇聚。

    光亮愈发的明亮了,潘知州等人瞧着,忍不住抬袖遮了遮眼。

    随着暗劲的一收一放,光团猛的朝十一口棺木上弹去,强光刺眼,与此同时,众人耳朵里那阵阵的鬼叫却戛然而止。

    潘知州放下袖子,看着这一处只剩黑灰的空地,风来,卷着那黑灰去了更远的地方。

    “唉,尘归尘,土归土,倒也比不人不鬼来得好。”潘知州心有感慨。

    只是想着这些逝者的亲属,他又有些愁苦了。

    顾昭也松了一口气,解释道,“这些倒不是魂灵,是不甘和怨怼滋生的孽罢了。”

    潘知州有些欣慰“那便好。”

    来了义庄,顾昭索性在里头多看了看,除了暗沉的死炁,里头倒是没有诡谲的炁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她还在每个棺木上贴了镇邪符。

    毕竟她家阿奶教导她了,在大人面前就得殷勤一点。

    何为殷勤,那必须是眼里有活,手里有事啊。

    顾昭又看了一眼潘知州,潘知州恰好也看了过来。

    顾昭露齿一笑。

    这包吃包住的铁饭碗,她一定会殷勤的保住的

    顾昭走开后,潘知州一把拉过潘寻龙,小声的问道。

    “乖儿啊,刚刚顾小郎为啥瞧着我笑,可是阿爹哪里有不妥了”

    潘寻龙莫名,“没有吧,我怎么没瞧见。”

    “不过”潘寻龙话说到一半,倏忽的又停住了。

    潘知州一瞪眼,“有话说话,莫要支支吾吾。”

    潘寻龙“那老爹我说了哦,我真说了哦。”

    在潘知州又要瞪眼前,他快言快语道。

    “老爹你的胡子确实有些好笑,秃了一小撮,再修也是丑的,壮士就该有扼腕的气势,再说了,这胡子它还会再长呢。”

    潘知州吹胡子,“瞎说”

    潘寻龙不服,“明明就是老爹你让我说的,说了你又不痛快,不信你问问顾昭,是不是这样很好笑。”

    潘寻龙四处搜寻着顾昭的身影。

    片刻后,顾昭听了前因后果,跟着瞪潘寻龙。

    “瞎说”

    她才没有那样想

    小潘哥误她

    事情解决了,大家伙儿上了马车准备回府衙,顾昭盯着马车欲言又止。

    唉,失策了,她刚刚应该紧着再夸一波大人的,都怨小潘哥,瞧她这殷勤都被他扭曲成什么样了大人莫要误会了才好。

    罢罢,看来啊,她顾小昭就不是走阿谀奉承这条道的人。

    府衙公务繁多,潘知州一行人先回了府衙,潘寻龙带着顾昭去钟鼓楼。

    靖州城的钟鼓楼可不是玉溪镇那等小地方能比的。

    只见三层半高的钟鼓楼四角飞檐,上头有仙人跑兽,长长的红灯串随着清风摇摇摆摆。

    威严中透出旖旎之气。

    潘寻龙领着顾昭认识人后,拿了巡夜的灯笼和铜锣,不忘和顾昭道。

    “阿爹说了,他也不是要你打更,夜里时候,你帮忙瞧瞧哪里有不太平的动静就成。”

    顾昭意外,“那我走哪条街”

    潘寻龙摆手,“不拘哪条街都成,五更天后,雄鸡破晓,太平了就可以下值了。”

    其实依着潘知州的想法,他是想让顾昭住在靖州城,要是有什么要紧事,也能及时的寻到人,倒是不拘泥于这落更敲锣,五更天下值。

    顾昭愈发喜欢这活计了。

    它不单单包吃包住,它还自由嘞

    想虽然如此想,顾昭可没有偷懒的想法。

    辞别潘寻龙后,她拎着上头写着更字的灯笼和铜锣回了甜水巷的顾宅。

    那儿,老杜氏和顾秋花准备起了晚膳。

    两人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昭儿,怎么样,事情还习惯吗大人说什么了”老杜氏见到顾昭,紧着就问道。

    顾昭点头,“还行,大人性子温和,一会儿用完膳,我就去巡夜了。”

    老杜氏“那就好,那就好。”

    遇到性子和善的,做事情就顺畅,旁的不说,起码心情也会好一些,相处起来不累人。

    顾昭见着老杜氏和顾秋花有些忧愁模样,不禁诧异。

    “今儿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杜氏和顾秋花对视了一眼,有些忧心道。

    “今儿早上,咱们不是做了包子给街坊邻居们送去么。”

    顾昭肃容,“大家刁难你们,欺生了”

    “没没没”顾秋花摆了摆手,“都是和气的人,说话也爽利客气,就是啊,她们说咱们这宅子闹鬼,之前闹得可凶了。”

    那一桩桩异事,饶是顾秋花和老杜氏听了都心惊。

    顾昭不以为意,“没事没事,昨儿我就和你们说了,咱们这儿炁正着呢。”

    老杜氏叹道“听了还是会忧心的。”

    顾秋花不解,“昭儿,你说那鬼是怎么回事

    顾昭“不知道,说不得其中有什么误会,又说不定是跟着白帮主一家人走了。”

    她也没瞧到,不清楚呢。

    在听了顾昭肯定这宅子没问题后,老杜氏和顾秋花浮动的心一下又安定了下来。

    夜幕降临,夜色就像是靖州城来了一位披了黑色纱衣的美人,迷人静谧却又似美人勾唇,暗含诡谲。

    甜水巷,钱家。

    钱炎柱踩着疲惫的步子归家,这一日,他可算是见了大世面,这一颗心到现在还紧在半空中,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阿英,阿英”钱炎柱瞧着冷清的家,一下有些心慌。

    毛阿英从角落里出来,“怎么了”

    钱炎柱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埋怨道。

    “怎么也不打一个灯笼,怪吓人的。”

    毛阿英拍了拍手中的稻草,不以为意,“这不是还有点月光瞧得清么,我就整整鸡笼,不打灯笼不碍事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今儿的一封信,那可是花了她60枚铜板了,她她舍不得点烛啊。

    钱炎柱“该点就要点,别怕浪费。”

    毛阿英睨了一眼钱炎柱,“今儿你倒是大方了。”

    钱炎柱讪笑,“这不是我当值了么,府衙大人拘得紧,油水是没有,不过,好歹家里也有稳定的进项了。”

    毛阿英不再说话,她往灶房方向去,准备拿火折子燃起烛火。

    昏黄的烛火充盈屋舍,有些亮,有些暖,钱炎柱紧着的心慢慢的也就放了下来。

    他净手洗面,听毛阿英唠嗑家长里短。

    毛阿英“灶里温了两个肉包子,里头添了笋丁和香菇丁,特别的香,白家那处宅子的新街坊邻居给的,你拿去吃吧,我特意给你留的。”

    钱炎柱“你吃了没”

    “吃了。”毛阿英点头,“灶里还有一碗蛋汤,你也拿去吃。”

    灶膛的余火温着锅灶,汤碗倒不是特别的烫手,旁边,毛阿英面露担忧,喟叹道。

    “那顾家瞧着倒是个和气的人家,老太太和大姐人好,听说家里简单,就老太太和老爷子带了小孙子和闺女外孙”

    “唉,那孙子我瞧过,模样生得好,就是瘦,细骨伶伶的,要是被恶鬼缠了,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钱炎柱想着今日见到的,棺椁里的人皮恶鬼,瞬间打了个寒颤。

    “是怪可怕的。”

    说罢,他拿起碗中的肉包子一咬。

    一股熟悉的肉香混杂着笋菇的香气扑鼻而来。

    钱炎柱停了动作,目光看着手中的白胖肉包子,莫说味道了,就连那褶皱都眼熟嘞

    毛阿英着急,“怎么了不和胃口吗不会啊,我下午吃了一个,香着嘞”

    难道是放坏了

    她拿瓷碗中的另一个咬了咬。

    钱炎柱恍惚“阿英啊,你说他们姓顾”

    毛阿英点头,“是啊,说是来州城做更夫的,唉,估计是贪那宅子便宜,上了保人的当了,这天杀的保人,鬼宅子都卖,丧了良心了”

    钱炎柱

    他重重的又啃了一口包子。

    姓顾,更夫,一样的包子香味想想那顾小郎在义庄里的手段。

    白家那宅子要真是有恶鬼,到底是恶鬼吃了他,还是他吃了恶鬼,那还两说呢。

    吃包子吃包子。

    还担心人家小郎细骨伶伶跑不过恶鬼

    嗐,他和他婆娘这是老草鸡抱鸭子,瞎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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