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茶水还尚有余温, 但喝茶的人早已不在，只余清浅的雪梨橙花香气悠长，是她们从未闻过的一种淡香，但格外上头。要不是囊中羞涩, 陶金娘怕是就要开口问这是什么香, 哪里可以买得到了, 闻香识女人，风月场标配。

    “妈, 你真要跟第一次见面的人合作吗她看上去还没我大呢”

    白牡丹绞着手指, 面带忧虑。霓裳羽衣舞的妆都没顾得上卸, 脱去舞衣和沉重的配饰后就一直在门外等着了，生怕陶金娘脑子发昏，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来。

    陶金娘白了她一眼, 但脸上的喜意是怎么压也压不住，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面去了, 笑得像只偷到鸡的黄鼠狼。

    “你懂个屁你的年纪长在男人那一两肉上，但人家豆蔻姑娘的年纪长在大晟宝钞里, 你知道刚才豆蔻姑娘随手拿出来的银票有多少吗”她卖了个关子, 让白牡丹猜。

    白牡丹不怕她，闻言不屑撇嘴，“什么一两肉, 说他们一两都是抬举了，还软的要死, 我衣服都还没脱完呢他们就完事了，还好意思问我爽不爽，大不大。切一个个跟天阉似的，还觉得自己是真男人, 纯爷们，要我说啊，他们甚至还不如南风馆的那些小相公，我宁愿花钱去包小相公，也不想去赚他们那些自诩铁血汉子的钱，呵。”

    陶金娘:“”

    我的重点在于那一两肉吗你妈我的重点明明是大晟宝钞这闺女不能要了，蠢到家了

    “趁你妈我现在心情好不想骂你，你最好现在立刻马上消失在我眼前，回你的房间给我把你的脸收拾干净。”陶金娘心累，“其他的事你别管，你的脑子不配知道那么多。”

    白牡丹:“”

    伤自尊了啊。

    但人嘛，越不让她知道她就越想知道，于是白牡丹就软了语气，痴缠起了陶金娘，“掏出来多少银子五百两”

    在她还是八艳之首的那两年，客人要想点她，一百两是起步价，不过五百两也足够买她过夜了，还是可以为所欲为的那种，毕竟她初夜也就只卖了三千两银子。现在给群芳阁五百两，那群芳阁就能再撑半年，她们这些姑娘都可以一起去伺候。

    陶金娘伸出一根手指头左右摇，“再往高里猜。”

    “一千”

    “你胆子何时这么小了再往大了猜。”

    白牡丹倒抽一口凉气，“一万”

    “”

    倒也不至于如此。

    陶金娘默默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五千都够买两个群芳阁了。”

    群芳阁虽然现在衰败了，但场地还是在的，够大够气派，不过要是继续经营不善下去，陶金娘就真的要卖房卖地了。

    “咋那位豆蔻姑娘要买群芳阁”白牡丹花容失色。

    虽然觉得陶金娘又没用又不靠谱，但凭她对她们的好，她们就愿意一直留在群芳阁，并不想突然换个老板。要是新老板跟莘重瑶一样，那她们干脆全跳秦淮河好了，反正都是一个死，她们选择自己跳河起码还是像个人样去死的。

    “跟买也没什么区别了。”陶金娘长吁短叹，“群芳阁以后的发展要全听那位豆蔻姑娘的，我能做的就是把你们几个的卖身契都要了过来，以后要是真的没法过了，那笔钱足够你们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了，不至于落得莘重瑶手底下那些人的下场。”

    白牡丹沉思，“那刚才让我跳舞，是在评估我们这些人还有没有利用的价值喽妈，我刚才表现的还可以吗我还年轻，想再多攒点儿傍身钱再退，我看上笙箫堂的钟相公很久了，我从良的时候是一定要把他也带走的，我俩谁也别嫌弃谁，以后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但时运不济，斜刺里突然杀出个莘重瑶，群芳阁摇摇欲坠，她别说攒傍身银子了，她的积蓄都拿出来去填群芳阁的亏空了，她都好久没去笙箫堂点钟相公的牌了，也不知道钟相公还记不记得她是谁。

    经常有青楼女子被渣男画大饼，说要为她赎身，说要娶她为妻或做妾，结果往往都是人财两空，陶金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白牡丹就是不一样的烟火，她反过来给她看中的男人画大饼，说要替他赎身，说要嫁他为妻，一定让他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唬得那位钟相公一愣一愣的，还送了白牡丹一枚碧玉佩，被白牡丹自顾自的当成了定情信物，自信到让陶金娘无言以对，随她去了。

    陶金娘嘴角一抽，不耐烦地推她，“我怎么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你的霓裳羽衣舞在金陵这片地界绝对没有第一个比你跳得还好的人，豆蔻姑娘也只是说了她过几天再来，没说对你们的安排。豆蔻姑娘不要你们也不用怕，我给你们争取到的银子足够你们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了，你们就能真正的解脱了。”

    之前陶金娘没想着让仅剩着的这些姑娘离开，不是她舍不得以后没人给她赚钱，而是因为她们就算离开了群芳阁又能去哪儿呢她们除了会用身体取悦男人之外就什么都不会了，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呢就算她们愿意去学，不怕苦不怕累，可没有人会聘用她们的，她们的过去一片糟污，世人的眼光和言语都会化作利刃对她们进行凌迟，她们活不下去就只能重操旧业，那跟留在群芳阁又有什么区别呢留在群芳阁好歹还有陶金娘护着她们，她们也能有个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她们早已无处可去。

    陶金娘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干脆卖了群芳阁算了，卖到的钱大家一起分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一直陷在泥沼无法逃离。但群芳阁早就被莘重瑶视为囊中之物，其他人畏于莘重瑶的厉害不敢报价，而莘重瑶给的价格是低到那种能令陶金娘破口大骂的程度，而且莘重瑶也不愿意放群芳阁的姑娘们离开，陶金娘只能苦苦支撑，可群芳阁早就入不敷出了。

    白牡丹咬唇，她们这些人只不过是想过得好一点，怎么就这么难呢

    虞翠又溜溜达达地回了她的小庭院，孙白崂和于峰他们已经在大厅里等了有一段时间了，金陵管其他生意铺子的掌柜也都到了，都跟着一起等。虞翠是他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如今亲到金陵，若不是虞翠有意低调行事，今天来的可就不止金陵这片地区的掌柜了，而是整个江南的所有掌柜。真正对他们生杀予夺的不是顾照思，而是虞翠，钦佩之下是畏惧。

    别看这些产业的所有权好像都在顾照思手里，但这么多年下来，顾照思给虞翠的可不只是分红，她是真的给了虞翠股份，有青阳县主和俞阁老帮着遮掩，顾家其实并不知其中变动。小豆蔻虽然吸金惊人，但顾照思继承到的财富也真的很惊人，她的身家确实不逊色于郡主出嫁所能拥有的嫁妆，齐夫人为顾照思留下的产业加起来比现在的小豆蔻创造的利润要高。

    虞翠对着一厅的人毫无异色，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之情，她不急不缓地走向最上首的乌木沉椅，将裙摆潇洒地往后一扬，人就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上方。

    “都来齐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听上去也不严厉，却令厅内所有人都头皮发麻，冷汗涔涔。

    金陵的丝绸生意几乎全线崩盘，孙白崂和周三斤他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几年之内的晋升和奖金是不用想了，普通员工需要安抚，他们这些掌柜级别的中层领导只会得到处罚。但犯错的就真的只有他们这些人吗

    顾照思在金陵的产业，除了丝绸还有桑园，茶园，田庄，粮铺这些别的产业，难道就没一个人看出丝绸生意那边出问题了吗在负责丝绸生意的那些人一个个葫芦娃救爷爷似的连栽进去，他们那时候在干什么呢是在看好戏吗最后竟然是马不停蹄从杭州赶过来的于峰主持大局，才没让虞翠在金陵的商业布局一败涂地。

    于峰和虞翠的交情更深一些，在其他人都噤如寒蝉的情况下，只有他这个杭州地区负责人在这次重挫里可以说是最没错的，他虽没能力挽狂澜，但也没让局势恶化到难以挽救的程度，他替虞翠争取到了时间，于是也只能是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回答虞翠的问题。

    “都来齐了，马大掌柜和胡大掌柜让我替他们向你问好。”

    虞翠轻轻一笑，问道:“我问他们要的人到了吗”

    靖宁侯府需要大清洗，金陵这里亦是。不过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跟如日中天的王家比起来，即使顾照思嫁给了靖宁侯府的嫡公子也是远远比不上是九皇子母家的王家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很正常，但拿别人的东西来当投诚礼，那就是不想要爪子了偷东家的米养西家的人，这么能耐咋不上天呢你清高，你把别人的钱当纸烧，要不要脸

    真是日子安逸了就不想好好过了，给脸不要脸，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把他们四只爪子全剁了，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都到了，丁香姑娘让他们先在偏院等着。”

    于峰低头，眼神中却没有丝毫怜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都是他们自找的。

    虞翠吐出一口气，给了从她进门开始就一直停留在房门口没跟她一起往前走的两兵哥一个眼神，一人瞬间心领神会。

    随着房门的缓缓关闭，太阳的光线也逐渐跟着隐没，最后一缕余晖打在虞翠的鼻梁处，让她的眼睛好似蒙上了熔金的火焰。

    “那么，就该关门打狗了。”

    在门外的丁香百无聊赖地剔着指甲，啊，真是豆蔻一贯的作风呐，还好她是豆蔻这边的，还好。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  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