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9章 元婴降临

作品:《仙途长宁

    嘀嗒

    水声从头顶洞穴的缝隙滴下, 落在被划出条条血痕的双掌上。

    苏秉辰跪在地上,略散开的头发遮住他的肩和脸,从背面看, 只能看见一副挺直的背脊,在无声的洞穴里, 被黑暗尽情吞噬。

    像是只过去了短短一瞬, 又像是过去了地老天荒那么久。

    那背突然弯了下来, 舔掉了手心和着血的水珠。

    然后他站起来, 大步向洞穴深处跑去, 再不回头。

    没有给他伤心的时间了。

    之前可以假借迷惑对手,任由那些难过如天塌地陷的情绪将自己覆盖一小会儿, 现在不行。

    伙伴拼死为他挣来的时间,他没有任何资格浪费。

    之前为了给两人争取时间,傅长宁提出疑问。

    为什么早不动晚不动, 偏偏要在这个时间点冒出来还要下杀手、永绝后患。

    答案很简单, 因为这些人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不需要苏秉辰继续领路。

    反向推导下,他们想要的东西在哪, 显而易见。

    苏秉辰从前觉得, 自己和傅长宁苏何两个人比起来不太聪明, 甚至可以说得上有点笨。

    但很意外的,这次,他飞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也可能是因为, 在这几个不速之客跳出来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山洞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那时他伸手去拉傅长宁,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可惜被突如其来的箭羽给打断了。

    眼下, 他行走在洞穴中,那种感应越发强烈。

    拨开又一段深密曲折的藤蔓,穿过去,里边洞穴愈见狭小,伴随而来的,是空气中越来越潮湿的水分,他佝偻下腰,扶着侧边凹凸不平的乱墙,一步步前行。

    四周是无边的黑暗,以他的视力,几乎什么也瞧不清,可他却意外的没有不安,甚至于,在某种极端安静的时候,还会有种短暂逃避掉现实,和所有本该面对却不想面对的事的解脱感。

    墙上的手滑溜溜的,沾满了青苔的墨痕,地上也逐渐湿滑起来,踩在地上必须极为小心,才能确保自己不被这遍地的青苔给摔个狗啃泥。

    他蹲着身踏出去一步,确保脚已经滑到底,碰到石壁,不会再打滑后,方才迈出另外一只脚。

    这样确实是最省力气的做法,可他的心里却隐隐有些焦躁。

    他想快点解决,然后出去找傅长宁。

    但他又明白,越是急躁,越是得不到结果,于是只能压制下来,强制性放空大脑,去感应,去接触。

    渐渐的,四周仅剩的声音似乎也消失不见了。

    万籁均寂,只有轻微的水滴声,混合着踩在毛茸茸一层的青苔上的软绵感,隔着鞋底传来。

    到后边,水滴声和脚步声也消失不见。

    四面狭隘得只能容他蜷缩着身体爬行前进,额头,双手和大腿被尖锐的石头磨出血迹,却又很快凝结。

    他挪动着双手,一点点前行。

    不是没有过犹豫,或是怀疑,不确定,只是,那些不坚定甚至有些软弱的念头,都在他想到还在外边为他争取时间的傅长宁时,咬牙吞了回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像是一两个时辰,又像是几刻钟,他终于挪不动了。

    身体被彻彻底底地卡住,前进不得,也后退不了。

    在他身侧,是一块斑驳的,杂草丛生的黄色石壁。

    那股模模糊糊的感应走到此处已然彻底消失,他短暂的茫然了下,又坚定下来,伸出手,艰难地从怀里取出一把铁凿,向石壁凿去。

    石壁坚硬得不像是石头,凿了半天,一块碎片也没掉下来。徒劳伸长的手,逐渐变得麻木酸胀,慢慢的,抬起的幅度越来越低。

    他眨了眨掉落灰尘的眼睛,低低地喘气,想挣扎着翻个身,休息一下,可此刻的空间已经不容许他有任何动作,最终只能是徒劳的泄力,下巴磕在石头上,放纵自己的身体松趴下去。

    血液在他四周氤氲开来。

    血气越来越浓。

    双眼不知不觉合拢。

    人俯趴在地上时,原本存在感低微的心脏,会变得越来越有存在感。

    像此刻,处于即将昏睡之际的他,就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咚

    咚

    咚

    一声声,简短干脆,又有力。

    可这不应该是他的心跳,这缝隙拥挤不堪,空气缺乏,他的心跳早已经微弱下去。

    他静静地听着,渐渐的,心底盈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山体在呼吸,在振动,在带动他本已微弱的胸腔起伏,诉说着情绪。

    血液重新流动,压仄的空气在血管里漂浮,他不知不觉,重新握起了铁凿。

    咚

    轻盈的,短骤的,却又年轻而旺盛的心跳。

    生命在此刻蓬勃,世界的号角,在这一刻,在耳旁骤然奏响。

    远隔千万里之外。

    一座远比这小峰高上十倍百倍的万丈大山,忽而震动了起来。

    百兽惊动,群鸟啾鸣,枝上的野蛇飞快将自己缠成一卷蛇饼,丛里的兔子竖起耳朵,炸成兔球。

    这一刻,无数双或苍老或年轻的眼睛,隔着遥遥山水,向这边往来。

    下一瞬,数十抹遁光闪现在山前。

    为首一人,头戴纶巾,身着青衣,手持一卷长卷,向大山执晚辈礼。

    “恭迎惆山师叔出关。”

    他身后,数十道气息深不可测的身影同时行礼,声势浩荡“松山不老华柄千秋恭迎惆山道君出关”

    山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方才有一道身影负手踱步而来。

    只是,这人虽努力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但无论是毫无稳重可言的迈步节奏,还是走起路来一耸一耸高低不平的肩,都透出股轻佻而为老不尊的地痞劲儿来。

    待他开口,那股味儿就更重了。

    “做甚做甚,搁老夫死了,给我在这念悼词呢。”

    众人连忙矢口否认。

    为首那纶巾青年无奈喊道“师叔。”

    这嘴啊,真是无论过去几百年都不饶人。

    作为如今修仙界岁数最大的那批元婴期之一,惆山道君的辈分在在场所有人之上,说一句德高望重、巍峨若泰山也不为过。

    其他人虽有心中不满的,却也不敢表露分毫,只挤出和蔼可亲的微笑,做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惆山道君懒得理会他们。

    “我这趟出关,是有点事。”

    纶巾青年诧异道“何事需要劳烦师叔”

    惆山道君那张无论怎么瞧都称不上仙风道骨的老脸上,露出一个有些猥琐的嘿笑来。

    “我的宝贝,终于有没那么目不识珠的娃娃发现了。”

    青年短暂地愣了下后,意识到自个儿师叔指的是什么。

    “那面厄运之壁”

    “可我没记错的话,那壁石应当是被师叔从一座方圆十数里的山峰中间劈了进去。”

    山心之壁,寻常人除非炸了整座山,否则怎么可能寻到

    而若考核秘境里的弟子有能力炸了那么大座山,也不必来参加他们的考核了。

    惆山道君嘿嘿一笑。

    “所以我这才出关来看看嘛。”

    见其他人也想凑过来分享八卦,他嫌弃地撇撇嘴。

    “不和你们说了,我走了”

    话落,他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伴随他消失的,还有他身后那座无边大山。

    仿佛只是眨眼间,那块地就从山脉变作了一望无际的荒原。

    幽寂的风轻轻刮过,浮动了在场一众人的心思。

    良久,青年开口“走吧。”

    这回,声音变得有些稀稀落落的。

    “是,会长。”

    等旁人全部离开后,他的心腹凑近,小心翼翼询问“会长,可要提前备好一份见面礼”

    青年收回望着远方的视线,失笑道“备吧,有备无患。”

    时间回到数个时辰之前。

    “你叫什么名字”

    云朵上,少女拉着他的手,随意一问。

    小男孩心里疯狂叫嚣,关你什么事,等我回去见到爷爷,一定要让你喂蛇窟。

    可看着从自己手臂里长出来的绿芽,他最终还是憋着一泡泪,抽噎着,委委屈屈地说了。

    “我叫周靖尧。托塔天王李靖的靖,尧舜禹的尧,我爷爷说了,我以后也会成为托塔天王和神皇圣人那样的顶级大能。”

    傅长宁笑了下。

    很轻的。

    周靖尧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声音尖锐了些“你刚是不是在嘲笑我”

    他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她,试图从她眼中瞧出心虚来。

    可傅长宁只是平平静静的,道了声“是”。

    她看着他,嘴角慢慢扬起一个近乎恶劣的讥讽意味的笑来。

    “因为你不配。”

    两人身高差并不大,只有不到四公分,岁数更是只差了一岁,不说话时,看起来就是同龄人。

    可一旦开口,那点年岁和阅历上的差距便迅速拉大,近乎形成碾压之势。

    周靖尧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听完这话,本应该暴怒的他,莫名熄火了下来。

    不安悄无声息地笼罩住他的心脏,让他的声音听起来都低了三度,骄傲里带着一丝势单力薄。

    “我爷爷说了,我是天灵根。九成纯度的单金灵根,世所罕见,我是举世无双的天才。”

    远远的,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不远不近地坠在银浦流云后边。

    傅长宁收回视线,看向这小孩。

    “天灵根很稀奇吗”

    “如果是纯度低的天灵根当然不稀奇。”周靖尧扬起下巴,骄傲十足,“但我的金灵根是九成纯度。”

    即便同为单灵根,当中也有优劣之分,并非是单灵根就一定纯度高,有些天灵根虽然灵根只有一种,但内里成分实则并不单一,属于同系灵气的混合体。

    这样的人,修炼之途是走不远的。

    周靖尧的骄傲在于,他二者具备。

    是天才中的天才。

    “这么天才,你爷爷怎么不让你修炼”

    傅长宁的语气依旧很随意,仿佛只是闲聊,可周靖尧却听出了其中的好奇意味,他神色顿时更骄傲了。

    “你以为我像你们一样吗晚几年修炼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给我一年半年,我就能轻轻松松超过你们。”

    “转移话题你很心虚”

    傅长宁神思天外,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嘴上却道。

    周靖尧瞪眼,像只清晨的大红公鸡。

    “才没有不修炼当然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顺理成章继承惆山祖师的功法学习他的衣钵不然就算找到惆山祖师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惆山祖师”

    “所以山洞里的东西是这劳什子祖师的,找到了就能拜入他门下”

    傅长宁若有所思。

    周靖尧悚然一惊,恰好此时,手臂上有血滴顺着衣袖滑落到了地上,他这才想起,手臂上的绿芽已经很久没抽条过了。它一直没痛,他便下意识忽略了它。

    周靖尧又惧又怒“你炸我”

    “兵不厌诈而已。”

    周靖尧还想再闹,套完话、为苏二放下心的傅长宁却已经不想再跟小屁孩吵架了,她降低银浦流云的高度,缓慢落在地上。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天穹上,是无边无垠的深蓝,星点闪烁与银浦流云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然而地上,却是再度僵滞住的氛围。

    青年和女子一前一后落地,青年开口“束手就擒,把尧少爷交出来,饶你一命不死。”

    傅长宁嗤了一声。

    女子蹙眉“你何必强撑,飞行法宝支撑不易,你这么一路过来,体内那几成灵力早耗得差不多了吧。”

    不然也不至于停下来任人宰割。

    傅长宁的回复是

    “放心,留的不多,但催生一缸花还是够的。”

    她轻轻控制绿芽生长,周靖尧很快再次痛呼起来。

    她自己神色冷淡平静得很。

    “你们可以试试,正好也让我见识一下,一缸花长在人身上,究竟得隔多远栽一株。”

    二人神色同时一沉。

    毫无疑问,他们,包括之前死去的那个练气七层青年,都是为了保护周靖尧进来的。

    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跟随那个空厄之体的凡人少年,找到厄运之壁的隐藏地。

    然后将它挖出来,交给周靖尧。

    但这都得建立在周靖尧的人身安全能够得到保障的前提下,不然,等回去后,他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青年忍着怒气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应该是你们想怎么样。”

    傅长宁知道,自己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多,能控制藤蔓生长,开几朵花,就已经是奇迹了。

    而这个奇迹的代价,恰恰是这些人承受不起的。

    她这话在二人听来就是挑衅,青年眉宇间闪过明显的怒气,“你”,后边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女子压了回去。

    她清丽脱俗的面庞微微一笑,少了几分先前的冷漠高傲,多了两分随和。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你解除尧少爷身上的法术,我们可以承诺放你走,同时半个时辰内不去找你那位朋友。半个时辰后,生死有命,各凭本事。”

    傅长宁心里计算着时间,边想边思考苏二究竟走到了哪步。

    面上客客气气地微笑。

    就是话不太好听。

    “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女子神色便也淡了下来。

    “小人之心,难与攀谈。罢了,谈不拢就不谈了。”

    “上”

    然而等二人靠近,方才发现,原地的两人竟然只是幻影

    难怪刚才尧少爷从头到尾都没颐指气使或是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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