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第20章

作品:《春夜困渡

    一个多小时后, 苏晚青跟着闻宴祁来到了弥楚酒吧。

    一楼卡座,一个年轻男人一看见闻宴祁就迎了过来,给他腾位置, 递烟, 又叫他祁哥, 苏晚青猜不透这俩人的关系, 左右看一眼,在翟绪身边坐下了。

    翟绪是个热闹的性子,和她打招呼, “多谢大美女赏脸。”

    “你妹呢”

    “厕所呢。”翟绪笑了声,“喝果汁喝多了。”

    大约是注意到翟绪对苏晚青的态度, 沈晟推过来一个酒杯问, “这位妹妹喝什么酒”

    闻宴祁靠在沙发上, 手上捏着个打火机, 从进来后就没什么存在感一人, 这会儿听见这句话,撩起眼皮,视线也没什么强烈的情绪, 但看着就让人如芒在背。

    “她姓苏。”摇晃的光影里, 他寡声说道。

    求人办事,沈晟还是有几分机灵劲儿, 当下收起了眼尾的轻浮, 不动声色地端正几分,又笑着看向苏晚青,“苏小姐喝酒吗”

    “喝一点儿呗。”翟绪瞥了眼闻宴祁,劝说道,“反正带了保镖。”

    苏晚青下意识看了眼闻宴祁, 他正接过了沈晟递过来的烟,噙在唇边,低眉点燃,赤橘色的火光攀上眉峰,他投来目光,“想喝就喝。”

    言下之意,不想喝也不用给任何人面子。

    今天情绪动荡得厉害,苏晚青也是奔着喝酒来的,“那行吧,不过我酒量一般,喝不了多少。”

    翟绪推过来一瓶香槟,“那就喝这个吧,不容易醉。”

    酒吧里音乐声鼎沸,到处都是穿梭的红男绿女。

    他们那桌人也不少,男生们没细看,姑娘们倒是都很漂亮,个高腿长,妆容艳丽,围坐在一起聊天,有的是模特,有的是画家,问起苏晚青是做什么的,她抿抿唇,解释自己只是拿死工资的小职员。

    所有人都看到她是跟着闻宴祁一起过来的,只当她这句是玩笑。

    倒是沈梳音听到后抱起了她的手臂,忧心忡忡地问,“晚青姐,我们这个专业是不是很无聊,很没有前途啊”

    苏晚青瞧着她皱起的眉头,觉得好笑,“没有,新闻传播就业方向很广的,传统媒体、新媒体、公关、广告你还没入学,等上两年找到自己的兴趣就好了。”

    小姑娘听着听着,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我们系帅哥多不多,男女比例是多少啊”

    一旁的翟绪听到,弹了她一个暴栗说道“这就是你想问的东西”

    “你管我”沈梳音揉了揉脑门,又看向苏晚青问“晚青姐,你大学谈过恋爱吗”

    “大学恋爱是什么样的呀”

    隔着一张酒桌,闻宴祁听到这话顿了一下,修长手指托着加冰的酒杯,旁边的沈晟又递过来一根烟,他眼睫低垂着,目光没有焦点似的落在某处,没接,也没说话。

    酒吧人声鼎沸,靡靡之音不歇。

    那道温软又清冽的声音响起,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清。

    沈晟的手还悬着,闻宴祁接过了烟。

    关于专业的问题,沈梳音并不怎么关心,问了些吃喝玩乐的事情,就拉着苏晚青和那群漂亮姐姐玩起了酒桌游戏。

    苏晚青运气不好,把把落空,一摇就是顺子,连第一轮都撑不到,虽然是一群女孩子瞎玩,也没人逼着,但还是不知不觉喝了许多酒。

    慢慢感觉到有些上头了,苏晚青退出了游戏,和沈梳音说一声,就起身去了卫生间。

    弥楚她之前来过两次,都是跟杨沅沅一起,两次中就有一回撞见了苏量依,没想到今天又碰见。

    苏晚青从隔间出来,就看见她站在洗手池边补妆,站都站得不太稳,肩上挂着包摇摇晃晃,台面上的手机一直在响,她看都没看一眼。

    苏晚青低头洗手,直到苏量依走出卫生间,把手机遗留到了台面上。

    她拿着手机追出去,没走两步就看见了苏量依,她靠在走廊角落,隔着一盆高大的琴叶榕,流里流气的男人单手撑着墙面,俯身在她颈窝说着什么。

    苏量依大约真是喝多了,眼睛闭着,不适地扭了扭头,似乎要把那人推走。

    苏挽青走过去,把那人胳膊拽下来,将苏量依拉到自己身旁道,“她喝多了。”

    男人背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不耐烦地问“你谁啊”

    “我是她朋友。”

    苏量依还残存着一些清明,伏在她肩上,看清她的脸后笑了起来,“是你呀。”

    她穿得那件挂脖吊带很紧,刚刚挣扎时衣角便蜷缩上去,露出了整片腰,就这么柔弱无骨地攀着,对面的男人看着,还是不死心。

    “她是我那桌的。”男人说着,又伸出手抓住了苏量依的胳膊。

    苏晚青虽然喝了一点酒,但这会儿也清醒的差不多了,沉声道“再不松手我就给她爸打电话了。”

    对方听到这话,突然笑了声,“多大的人了,还请家长呢”

    “来来来,干脆你也去我那桌坐会儿,我陪着你等,看看她爸会不会来。”

    说完这话,他作势就要上来拉两人,苏晚青往后躲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身侧突然闪过一道白影。

    闻宴祁左手还夹着烟,眼睛微微眯着,擒住那男人的手腕,稍一翻转便听见一阵凄厉的嚎叫。他力用得巧,四两拨千斤。

    苏晚青想起健身房里的地秤和格斗绳,再看一眼闻宴祁,针锋相对中他还不疾不徐地掸了下烟灰,斯文又轻狂。

    碾压级的对峙,闻宴祁面容冷淡,在对方龇牙咧嘴的表情中寡声开口“不服气”

    那人灰溜溜地走了。

    苏晚青还扶着一个人,多少有些尴尬,“谢谢你啊。”

    闻宴祁垂睫看了眼苏量依,目光又回到她脸上,“你朋友”

    “算是吧。”

    苏挽青扶着苏量依走出了酒吧,稍一抬眼就看见她那辆粉色卡宴,还犹豫着要不要打个车的功夫,闻宴祁注意到她的视线,走到一旁找了位代驾。

    那会儿苏晚青还小心翼翼地扶着人,低头询问对方要回哪儿,闻宴祁正在检查代驾的证件,拍照的时候,他听见醉酒女孩笑了声,“当然是回家啦。”

    “回你的家哦。”

    闻宴祁缄默一瞬,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代驾师傅询问“拍好了吗先生”

    他才回过神,再往旁边看,苏晚青背对着他,扶着人还站得笔直,路灯的光罩下来,素白t恤下背影纤薄。

    代驾师傅拿回了自己的证件,又去拿车钥匙。

    苏晚青从苏量依的包里翻出来钥匙,递给代驾还不忘叮嘱,“您把她送到翠府别墅b区13栋就行,她爸爸姓苏,辛苦您确认一下,然后送到了给我拍个照片。”

    苏晚青把苏量依扶进了车里。

    大约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苏量依又短暂地清醒了几秒,看到苏晚青,扯出一个笑,莫名其妙的,“你过得还行吧”

    苏晚青正在将她的手机塞进包里,闻言也没接话。

    “爸昨天还念叨你呢。”苏量依趴在车窗上看着她,“他其实挺在意你的。”

    这话由她说出来,听着多少有些讽刺。

    苏晚青也不想和醉酒的人攀谈,牵了牵嘴角,将她的包从车窗塞了进去。

    苏量依还想说些什么,无意中看到了站在苏晚青身后的男人,她头脑发昏,视力也模糊了,但还是从那人淡漠的眼神中读出了警告的意味。

    缩了缩脑袋,苏量依坐回了副驾。

    目送着车子开走,苏晚青一回头,撞进了闻宴祁的视线中。

    他站在台阶上,周身带着浸了几分薄醉的散漫,掸了掸指尖猩红,烟灰簌簌落下,他寡声开口,“她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苏晚青听出来了。

    想来也是,闻宴祁并不像做事只凭一时兴起的人,半年前俩人领证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把她的背景调查清楚了。

    “刚生出来的时候不是都长一个样,皱皱巴巴的。”她随口说了句,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深聊,“刚刚谢谢你了啊。”

    这话她说了许多次,但这回,闻宴祁唇角轻掀,“怎么谢”

    苏晚青脚步顿住,愣了一下,“要不回去敬你一杯酒”

    闻宴祁按灭烟蒂,眼尾稍挑,带着几分混不吝的痞气,“就这”

    “那你想怎样”苏晚青站在台阶下,微微仰头看他,一本正经地糊弄,“做了好事后狮子大开口,善心就会变味哦。”

    闻宴祁不赞同,“利益才是最好的驱动剂。”

    苏晚青也不赞同,但她还没想到怎么反驳。

    闻宴祁垂眼,目光落在她瓷白的脸蛋上,心头突然软了几分,“你总这样做好事不留名吗”

    见他又提起刚刚的事儿,苏晚青敛起神色,“也不是。”

    “至少从帮你这件事中我得到了好处。”她安静几秒,须臾后勾唇笑了一下,“湖山区的房价又涨了。”

    “”闻宴祁哑然失笑。

    真实的生活充满曲折和无奈,但苏晚青比他想象中更乐观得体。

    心境清平,达观空寂,多少人虚长年岁也无法领略的道理,她似乎从很早之前就看明白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性智慧。

    但不知为何,闻宴祁开始不喜欢她这副温和持重。

    沈梳音出来找人,拉着苏晚青去卫生间了。

    闻宴祁捏着烟盒独自进去。

    瞥见那个瘦削的身影时,全场的灯光正巧暗下来,满室寂静了一秒,台上陡然爆发出一声鼓点,年轻的欢呼声随后响彻云霄。

    暗影幢幢中,闻宴祁看见一楼吧台边站着一个男孩,依旧瘦得像营养不良,两条花臂看起来毫无威慑力,面前那个正在掌掴他的营销经理都比他更像个夜场保安。

    闻宴祁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他还是走过去,在那个营销经理再度抬手的瞬间,将男孩往自己身侧带了半步。

    翟绪是这里的常客,闻宴祁虽然来得不多,但干营销的都是人精,一眼就认了出来,“闻闻先生。”

    闻宴祁随手捞了把椅子坐下来,端着生人勿进的冷淡,开口也还算客气,“这哥们儿犯什么错了”

    营销经理愣了一下,徐徐解释,“他刚刚摔了瓶李察。”

    闻宴祁捏着烟盒,说话随意,“认识我吗”

    经理连忙点头,“认识,认识。”

    “行。”闻宴祁下巴微抬,朝一楼的卡座扬了扬眉,“摔了的酒记我账上。”

    经理立马变了脸色,背都躬起来,停不下来的道谢,说是点头哈腰也不为过。

    灯影刺眼,闻宴祁听着烦,想起还在罚站的男孩,一直没听他开口,这会儿看他只是垂着眼皮,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坚毅,他倒有了几分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也没抬头,顿了几秒,嗓音粗嘎答道,“陈柱。”

    闻宴祁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两下,“想还手吗”

    陈柱听到这话,总算抬眼看他。

    “我再开五瓶李察,提成你拿。”闻宴祁偏过脸,饶有兴味地看向营销经理,“愿意吗”

    他话没说透,但任谁都能听出来其中意思。

    闻宴祁今晚就是铁了心要给陈柱出气,就算不为着那几瓶酒,营销经理也不敢得罪他。

    “闻先生,今天是我不对,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就只管说,怎么消气怎么来。”

    闻宴祁一身倨傲,带着扎人的威势,懒散开口,“打吗”

    陈柱默了默,“不打。”

    营销经理抹了把额上的汗离开了,闻宴祁瞧了眼陈柱,“为什么不还手”

    “我挣得就是这份钱。”

    意料之外的回答,闻宴祁沉默须臾,“想不想换一份站着挣钱的工作”

    侍应生端来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杯壁反射出波光粼粼的星点。

    “为什么要帮我”

    陈柱确认自己从没在锦园小区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还向那个漂亮姐姐告过他的状,“我不认识你。”

    闻宴祁没接这话,往走廊尽头的卫生间看了眼,抽出一根烟衔在唇边,从口袋里翻出打火机,赤橘色火苗闪烁,照亮他冷峻的眉眼。

    “我也不认识你。”

    他开口,嗓音带着清哑的凉意,“但你有个还不错的朋友。”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