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第 33 章

作品:《继室难为

    祝煊眼皮狠狠一跳, 屈指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下,“又不正经。”

    沈兰溪装模作样的揉揉脑袋,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圈, “郎君长成这模样, 怎能怪我把持不住”

    这一句,直接点燃了祝煊的耳根, 便是面上也飘来了霞光,浑身发热, 哪里还觉得这数九寒天的冷

    祝煊轻咳一声, 生怕她说出什么更骇人的话, 生拉硬拽的把她扯回大道“怎么才回来去见蓝音娘子不顺利”

    “有郎君派人前去叮嘱过, 怎会不顺”沈兰溪依偎过去, 眼馋的摸了摸他胸膛, “我回来时正巧瞧见一家铺子在租赁,便去租了下来。”

    祝煊浑身一僵,深吸了口气, 教训道“沈兰溪,端庄些。”

    沈兰溪才不承认自己方才动作轻浮, 倒打一耙, “郎君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手冷。”

    说着, 她故作无辜的把两只手摊开在他面前。

    祝煊垂眸,视线落在那青葱手指上,默了一瞬, 借着宽大袖摆遮掩, 把那闹人的手收入了掌心。

    净说谎。

    哪里冷了比他的还热些。

    “可想好那铺子要做什么了”

    “尚未。”沈兰溪随意道。

    两人并肩往府里走, 掩在宽袖下的手却是没松开, 沈兰溪被扯得走得歪七扭八,哪里有半分端庄,反观身侧的郎君,任她怎么撞,步伐依旧稳健。

    “祝二郎,你欺负我。”

    “是吗不是你自己把手伸给我的吗”

    一个控诉,一个拒不承认,恶趣味闹人。

    元宝若有所思的瞧着那两人的背影,不防被门槛绊得趔趄,幸好绿娆眼疾手快的从旁边抓住了她。

    “想什么呢,仔细看路。”绿娆道。

    元宝吐吐舌头,小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娘子有些变了。”

    “变了”

    “变得黏人了。”元宝语气笃定,还自我肯定的点了点脑袋。

    她方才可是瞧得真真儿的,她家娘子在看见郎君时,双眼都放光了,她还以为她是瞧见了肉呢

    而且,她家娘子还跟郎君撒娇,要郎君给她暖手却是背后偷摸摸把热乎乎的小金炉塞给了她

    夜里,又吃了一肚子青菜的沈兰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郎君,皇上可说了要怎么处置三皇子”沈兰溪挑了个感兴趣的问,尽力忽视肚子里翻腾的馋虫。

    “还不睡”祝煊侧头瞧她,作势要转身抱她。

    沈兰溪连忙压住他,不让她转过来,“不许这几日都不行”

    她还不想生孩子呢

    祝煊依言停下动作,任由她半趴着压在自己身上,思索了一瞬,还是与她道“皇上收了三皇子手中的权,五皇子那边也同样,几个冒头的党羽都遭到了打压,近日朝堂党派,人人自危,倒是平静了不少。”

    沈兰溪瞬间了然,叹息道“各打五十大板啊,看来皇上不怎么喜欢这个嫡子啊。”

    “慎言。”祝煊头疼道。

    “嗯嗯。”沈兰溪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连连点头。

    她怎么就把腹语说出来了呢,在祝煊面前是一点都不设防了吗

    “再有几日便过年了,不是说皇上召宁川郡王回京过年的嘛,怎么还没回来呢”沈兰溪指尖绕着他的一缕头发,小声嘟囔道。

    宁川郡王便是那个被跳过封王、直接贬为郡王的倒霉蛋,边境黄沙吃了几年,眼瞧着今年打了个大胜仗,皇上才想起了这个儿子。

    “你大哥此次也会回来”祝煊问。

    “对啊”沈兰溪欢喜的应道,“大哥已

    经两年没回来了,我都要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说起来,我嫂嫂也挺辛苦的,一个人管教着两个孩子,怀上莹儿不到五个月,大哥便走了,那孩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父亲呢,不知道过年回来,莹儿给不给他抱,嘿嘿”

    想着那玉雪小团子扭着胖身子不给人抱的画面,沈兰溪就不厚道的乐了,忽的想起了一件事,与他悄声道“之前我回门时,莹儿瞧着很喜欢澄哥儿,满是口水的胖爪子抓着澄哥儿不放,你是没瞧见澄哥儿,僵着身子不敢动,都快被那小胖妞欺负哭了,哈哈哈哈”

    她说得幸灾乐祸,祝煊听得也勾起了唇,似是瞧见了自己儿子手足无措的窘迫模样。

    “你也觉得好玩儿吧”,沈兰溪乐颠颠的,“澄哥儿好似还挺喜欢莹儿的,拿了个果子给她吃,可惜莹儿太小,还吃不了,反倒是澄哥儿,被那嬷嬷吓了一跳,那嬷嬷也是,生怕我嫁了侯府之后不听话,想替母亲给我个下马威,却是拿孩子欺负,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当时便给她上了一剂眼药,上次回家我便发现,大嫂把那嬷嬷换了,哼,就她还想欺负我,太小瞧人了。”

    她说得甚是骄傲,把后宅勾心斗角之事当做笑话讲与他听。

    祝煊摸了摸她的脑袋,顺着她的心思夸赞,“沈二娘子,真厉害。”

    “那是”沈兰溪继续膨胀。

    “睡吧,时辰不早了。”祝煊哄她去自己被子里。

    沈兰溪不想动,趴在他身上好舒服呀

    “那你亲我一下”她娇娇的道。

    祝煊不从,“别勾我,起了火又不给灭。”

    这话多少有些气急败坏在里头,沈兰溪嘿嘿笑了声,在他侧脸上亲了下。

    啵儿的一声,甚是清亮。

    “我亲你也是一样的。”她故意逗弄人,说罢便像泥鳅似的钻回了自己被窝里。

    祝煊摸了摸脸侧的湿,无奈的轻笑了声,“沈兰溪。”

    “做甚”被子里传出一道闷声。

    “登徒子。”

    “”

    腊月二十八这日,祝煊也休沐了。

    一早,祝家老少都聚在主院儿里用饭,熬了一夜的五色粥软糯香甜,便是里面的豆子也松烂可口。

    沈兰溪就着酥饼,吃了两大碗粥才停了筷。

    同桌的老夫人一副难言的神色瞧了她一眼,有些没眼看,“吃这么些,晌午饭不吃了吗”

    沈兰溪转头看过去,对上那略显嫌弃的眼神,老实道“要吃的。”

    祝允澄咬着酥饼,晃着脚丫附和,“曾祖母这就不知道了,若是有肉饼,母亲还得再吃一碗呢。”

    祝煊视线往下扫去,道“坐好。”

    “是,父亲。”放肆了几日的小孩儿还有些不习惯,被他一点,立马变得乖觉。

    老夫人被自己乖曾孙这话一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起身便要走。

    沈兰溪起身跟上。

    那刚走了两步的人回头来瞪她,“跟着我做甚”

    沈兰溪乖乖巧巧的道“二娘在祖母跟前尽孝。”

    祝煊垂首无声的笑了下,有些无奈。

    这是觉得闷了,又想逗趣儿了吧。

    老夫人倒是被沈兰溪这话哄得气顺了些,转头又走,却依旧虎着脸,“哪里是尽孝,天天就会气我,还不如院子里养的那兔子讨人喜欢。”

    沈兰溪不在乎她这话,随着她进了屋,一眼便瞧见了那脑袋埋在四肢里,缩在狐裘软垫上睡得香甜的兔子。

    不过几日,这兔子便肥了一圈啊若是红烧了,指定好吃

    “你瞧着它做甚”老夫人一转身,便看见了她冒光的眼睛,那垂涎三尺的眼神

    ,不免让人警惕“这是澄哥儿养着的,你好好养着你那只山鸡便是,那也是他一片心意。”

    那灰兔子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脑袋从爪子里抬起,与沈兰溪对视一眼,躲进了老夫人怀里。

    沈兰溪咽了咽口水,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点头道“二娘知道。”

    老夫人扫了眼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顿了一下,抱起那兔子作势要递给她“罢了,瞧你馋的,给你摸摸。”

    沈兰溪“多谢祖母。”

    她不馋它的毛,她馋的是它的肉。

    她都好多天没吃过肉了啊感觉有几年之久了

    几乎是瞬间,怀里本乖顺的兔子忽的炸了毛,蹬着短腿儿便往下跑,一跃跳到了离沈兰溪远些的窗台上。

    沈兰溪伸出去的双手僵在了半空,面色讪讪。

    老夫人瞧着她无言了一瞬,嫌弃又藏不住的乐道“瞧你,猫闲狗恶的。”

    “”

    沈兰溪收回手,朝那全身每一根毛都写满了警惕的兔子瞧去,故意道“祖母可曾吃过兔肉,很是美味,尤其是山间野兔子,肉质更是好。”

    本是吓唬那灰兔子的话,倒是把她自己馋得险些流口水。

    麻辣兔头,干锅、爆炒兔肉,都很好吃啊

    老夫人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眼那如临大敌的兔子,无语道“你吓唬它做甚”

    沈兰溪拨了下头上精美的步摇,状似随意道“我猫嫌狗恶。”

    “”

    老夫人不与她计较,忽的想起了另一事,问“听你母亲说,你与二郎学了理账,所获颇丰”

    沈兰溪警铃一动,不知祝煊说了多少,只含糊的应了一声。

    谁知老夫人忽的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瞬,开口便是惊雷,“你不会是在我跟前故作不懂,诱二郎亲身教你吧”

    沈兰溪“”

    不知怎的,她眼前忽的闪过被那祝先生教训,罚站听讲的画面,脸颊泛起了些许红晕。

    仓惶间,沈兰溪刚要开口,却是被她抬手打断。

    “罢了,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这做长辈的也不宜插手过多,先前还瞧你于夫妻之事上木讷不开窍,如今倒是会使这般小心思了。”

    沈兰溪硬生生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欣慰,头皮有些发麻。

    莫名有种被长辈瞧着玩儿情趣的羞耻感

    “上心了便好。”老夫人又嘟囔一句,“但你们日后要注意些,回自己院里再腻歪,在府门口便动手成何体统,被下人瞧见了笑话,二郎那般恪守礼数,都被你带坏了。”

    “”

    那你是不怎么了解你孙子了,闷着坏呢

    这话沈兰溪没说,她善良,怕给这别扭的老太太气出好歹来。

    老夫人瞧了眼那上蹿下跳炸毛的兔子,耐不住的轰人道“行了,你去忙吧,不必在这儿陪我坐着,这乖兔子都给你吓坏了。”

    语气嫌弃得毫不遮掩,沈兰溪又瞧了眼那瞪圆眼睛的肉兔子,悄摸摸的咽了咽口水,也不赖着了,起身行礼走人。

    吃不到兔子怎么了,她还有山鸡呢

    还亏得老夫人提醒了,不然她都忘了,她自己院子里是有肉的

    沈兰溪兴冲冲的回去,却是没想到吃肉之路备受阻拦。

    她瞧着那叠罗汉似的三个人有些无言,“就在咱们院子里做,不会有人知道的。”

    元宝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率先反对,“不成娘子以前说过,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婢子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娘子犯错挨罚。”

    忠心耿耿,大义凛然

    阿芙也小声提醒道“

    娘子,便是在院里也有好些人。”

    绿娆站在后面,怀里抱着招财,虽是没说话,但神色亦坚定。

    “”沈兰溪深吸口气,使出撒手锏,“我把人都支使出去,就咱们四个,在院子里烤了吃,如何我吃多少就给你们分多少”

    元宝吞了吞口水,“这”

    “会有肉味儿散出去的,娘子莫要想了,再过一日便能吃肉了,到时婢子定吩咐厨房给您做一桌全荤菜,让娘子吃个够。”绿娆安抚两句。

    说罢,便抱着旺财嗖嗖的跑了。

    元宝和阿芙甚是默契的连成肉墙把沈兰溪拦下了。

    沈兰溪“我就交友不慎”

    “娘子莫要气了,您不若想想那铺子”元宝贴心的哄她。

    “不想,不管,不要了”沈兰溪气冲冲的说着进了屋。

    想吃吃不到,案桌上放着的一摞话本子都没那么有趣了,沈兰溪随手翻了翻,还都是她看过的。

    “去换些新的来,这都看过了。”沈兰溪吩咐道。

    “啊”元宝上前也翻了两本,“哦,娘子,咱们没有新的啦您这看话本子也太费银子了,库房里都堆放了好几箱了,您要不去看看郎君的书”

    铺子

    沈兰溪忽的灵光一闪,坐直了身子,打断她的话,“之前那些也都带来了”

    她好像知道那铺子可以做甚了

    “带来了,都在库房堆着呢,不是您说的嘛,值钱的东西都带着,当初买那些话本子可是没少花银子,婢子当然得给您带来了。”元宝一副聪明模样道。

    “很好”,沈兰溪夸赞一句,“去唤绿娆和阿芙来,有事儿干了。”

    晌午,祝煊回来西院儿,一推门便愣住了。

    满地的书册,乱七八糟的堆放着,一旁还有五六只大箱子,根本无处给他下脚。

    “这是”他疑惑出声。

    竟是不成想,她这般喜欢读书

    忙活得灰头土脸的三个女婢闻声回头。

    “禀郎君,这是少夫人的书,让我们在此整理。”阿芙说着,给他刨出一条道来。

    “少夫人呢”祝煊掀起衣袍,勉强入门来。

    “娘子去湢室沐浴了,方才箱子里的尘土扑了娘子一身。”元宝乐呵呵的道,不难听出几分幸灾乐祸。

    却是不防被人从身后用巾帕抽了一下,“就你话多。”沈兰溪哼道。

    “先放着吧,去摆膳。”祝煊吩咐道。

    “是。”

    三人出去,祝煊在那一堆书册前蹲下,捡起一本来瞧。

    “夜阑熙我不曾对你说过一句谎话,你为何从来不信”傅昭昭说着红了眼眶,视线落在对面的人身上,里面化不开的失望与心伤。

    “未说过一句谎话”夜阑熙说着冷笑一声,面色寒凉,“楚楚险些因你丧命,便是醒来也是替你说话,生怕我责怪你半分,你呢傅昭昭,我夜阑熙是许你傅家后位,不是许你傅昭昭的,若有不满,你冲我来便是,楚楚是你妹妹,你怎能如此狠心要置她于死地从前只当你任性妄为,竟是不知你这般蛇蝎心肠”

    傅昭昭忽的笑了,笑得凄凉,一颗眼泪滑下,被她抬手抹去,声音苍凉又轻飘,“我,蛇蝎心肠夜阑熙,从未看清的人是我,是我鬼迷心窍,竟是觉得你真心护我、爱我,是我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却是从未瞧得清楚,你眼里心里的人从不是我,我傅昭昭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她说着,往那内室瞧了眼,半晌后收回视线,“夜阑熙,这天下是我傅家给你打下来的,你在上面可还坐得舒服你瞧见那龙椅上,我那五位兄长的血了吗可还能听见,他们在你耳边说话”

    “傅昭昭你休要装神弄鬼”夜阑熙怒目而视,斥道。

    “装神弄鬼,那也得是陛下心中有鬼才行。”傅昭昭说着,转身出了这华阳宫,“不必陛下费神,我傅昭昭自废,此后不复相见,死后必定魂缠陛下榻前,瞧你与你的心上人如何恩爱两不疑,陛下,可要活得久些啊”

    夜风吹起了她身上的衣角,那张明艳的脸上泪痕斑斑。

    是夜,烧了的半个皇宫为她陪葬。

    “啪”祝煊合上手里的书册,忍不住深吸口气,一抬眼,对上了某人灼热的视线。

    “如何,是不是比你的那些书好看多了”沈兰溪略微弯腰,歪着脑袋笑眯眯的问,她身后若是有尾巴,此刻定嘚瑟的摇起来了。

    祝煊张了张嘴,有些无言。

    他只当她爱读书,哪知她看的都是这些

    祝煊拧眉又瞧了瞧她旁的书册,一应都是话本子。

    忽的,他视线落在一处,瞧着那册子有些眼熟。

    他伸手,把那本册子抽了出来,翻开一页,不堪入目

    “你这”

    “怎么了看到同床的戏码了”沈兰溪瞧他红了脸,就忍不住逗两句,“郎君做都做过了,怎还这般害羞”

    这般运气好,随手一翻便能看到最精彩之处,着实让人艳羡。

    “沈兰溪”祝煊低吼一句,把手里的烫手山芋丢开,“你不知羞”

    怎的反应这般大

    沈兰溪疑惑的瞧他一眼,去捡了那本册子来看,瞬间眼眸弯弯,仿若闪着天上星。

    “不就是春宫图嘛,郎君先前不是学过了几本,怎的还丢了呢,这本也好看,郎君多学学。”沈兰溪故意把手里的图册塞给他。

    祝煊被她气得气息不匀,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何时看的”

    沈兰溪装模作样的思索一息,道“嗯约莫郎君通晓床事之时”

    两人相差六岁,他通晓人事,她还未至及笄。

    “沈兰溪”祝煊气得瞪她,哪里还是那个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君子

    “在呢”

    沈兰溪可可爱爱的应一声,又反过来哄他,“哎呦,郎君莫气,我当真是记不得了,从前只是好奇,便让人买了两本来,也没细看,还不如我话本子瞧得仔细呢,郎君放心,我只瞧过你一个男子的身子。”

    祝煊深吸口气,不欲与她计较,垂首在一堆画本子里挑册子,“还有几本”

    “两本,还是三本”

    祝煊抬头,目光不善的盯她。

    “三本。”沈兰溪立马肯定道。

    “你来一起找,找不到不许用饭。”祝煊含着些说不清的心思,明晃晃的出气。

    沈兰溪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就那青菜豆腐,不吃就不吃,郎君多吃些,长壮壮哦”

    祝煊“”

    小混蛋

    那张嘴气人也哄人,祝煊被她哄着,亲自刻了枚印章给她,瞧她欢欢喜喜的在自己那几箱子的话本子上戳戳戳。

    “这是做甚”祝煊疑惑的瞧她。

    “做标记啊,我这么多书租赁出去,以防旁人给我掉包,自是得做些记号才行。”沈兰溪头也不抬道。

    “租赁租书”祝煊声音里难掩惊喜。

    沈兰溪甩了甩发酸的手,把手里的印章递给了元宝,“你来接力。”

    元宝早就跃跃欲试了,此时也不推诿累人,立马接了班。

    沈兰溪扯着祝煊走到一旁坐下,支使道“倒杯茶给我,先生必定对你倾囊相授。”

    阿芙与绿娆暗戳戳的看了眼那俩主子,对视一眼,又皆收回了视线。

    也就她家娘子敢这般差使郎君了。

    祝煊轻笑一声,听话的为她斟茶,还拿了块点心给那不愿累一根手指的人佐茶。

    沈兰溪满意了,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世之人,皆爱藏书,尤其是孤本,但事实上,这是很大的资源浪费,但这是时代局限性,就不说了。”沈兰溪一本正经道,一副很厉害的样子。

    “我这些书,我看过了便不会再看,留着占地儿不说,还浪费,毕竟当时买时,也花了不少银子。”沈兰溪说着有些肉疼,“既如此,那不如租赁出去,收点银钱来花呀”

    “你如何知道,会有人来租”祝煊被她说得犯了傻。

    “当然是便宜啊”沈兰溪就着他的手咬了口梅花糕,“这种话本子,几日便能读完一本,按照他们租赁的时日来算,怎么都比买一本新的便宜许多,高门富贵院儿里的小娘子瞧不上,但这京中多的是平头百姓,他们会喜欢的呀”

    这个朝代的娱乐项目着实太少,许多女子相夫教子,操持后院,闲来便是绣帕子打发时间,着实无聊的紧。

    她自知做不了什么造福百姓的事,只是想给她们多一个选择,也给自己多一点银子罢了。

    “多谢先生赐教。”祝煊有模有样的与她行了一礼,把手里还剩一口的梅花糕塞进了自己嘴里。

    “诶”沈兰溪盯着那一口梅花糕,被他嚼吧嚼吧咽了。

    整个下午,祝煊都没再出现,便是连晚饭都没过来用,沈兰溪贴心的让阿芙装了些饭菜给他送去了,自己用饭后乖乖爬上床睡觉。

    这个夜晚,沈兰溪梦里有大鸡腿,麻辣兔丁,薯条炸鸡和可乐,只是她刚要张嘴时,那些东西被人拿走了。

    祝煊是狗

    沈兰溪在梦里大骂一声,硬生生给自己气醒了。

    黑暗中,她忽的察觉身边睡着一人,想都没想一脚蹬了过去。

    “嘶”祝煊倒吸口凉气,瞬间清醒过来,侧头瞧她。

    披头散发的人笔直的坐着,在瞪他。

    饶是祝煊不信鬼神,也被她吓得一个激灵,“做噩梦了”

    他问着,伸手想要拉她躺下。

    沈兰溪一扭,不给他碰。

    梦里的火气都被她发在了他身上。

    “祝煊你混蛋你不给我吃肉,我好饿”原本的控诉不觉带了些哭腔,变得委屈至极。

    祝煊听得耳根一动,面露诧异,这是哭了

    他好脾气的坐起身来去掌灯,回来瞧她,“明日祭祖后,后日便能吃肉了。”

    沈兰溪吸吸鼻子,觉得自己矫情,但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委屈,红着眼睛不给他看。

    “怎么还馋哭了澄哥儿都不会随意哭了,羞不羞”祝煊嗓音轻柔,但不会哄人的人,说的那话勾人火儿。

    “羞什么”沈兰溪凶巴巴道,“还是沈家好,说祭祖就祭祖,哪有这么些规矩,做甚七斋五戒的,太欺负人了”

    她说着又要哭,声音又奶又软,委屈的让人心疼。

    祝煊揉了揉她脑袋,“饿了我去让人给你煮碗面条来,可好”

    “不要谁要吃清汤寡水的面条我要吃肉”被这般哄着,沈兰溪忍不住的像小孩子似的撒泼耍赖。

    祝煊叹口气,头疼的瞧她。

    便是澄哥儿幼时,也不曾这般闹过脾气,却又让人没法子。

    “起来穿衣裳。”他拍了下她脑袋。

    “干嘛”沈兰溪带着鼻音问。

    “出去吃肉。”祝煊说着,拿了衣裳来穿。

    沈兰溪一怔,又瞬间欢喜,红着眼睛对他笑,“郎君”

    “多穿些,外面冷

    。”祝煊说着,给她把架子上的衣裳递来。

    沈兰溪眼珠子转了转,忽的与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祝煊照做。

    “倒也不必出去吃,咱们院子里有肉。”沈兰溪神秘兮兮的道。

    两刻钟后,祝煊把清理好的鸡递给沈兰溪拿着,自己去点着了火。

    橙黄的光亮跳跃起,照亮了这逼仄角落。

    沈兰溪给鸡抹好了调料,这才交给他来烤。

    两人全程没说一句话,干坏事却是配合得甚是默契,又透着股难言的欢喜。

    “祝煊,你从前有没有给你娘子这样过”沈兰溪忽然幽幽的来了一句,那些小心思蠢蠢欲动的要冒头。

    “没有。”祝煊头也没抬,“澄哥儿他娘端庄贤淑,恪守礼仪,逾距的事从未做过。”

    沈兰溪哼了声,不再开口了,酸得冒泡泡。

    哦,就是她不贤淑,她不端庄呗就她喜欢做逾距的事呗

    哼哼哼

    “你不是唤它旺财”祝煊问。

    “嗯,怎么”沈兰溪粗声粗气道。

    祝煊抬头瞧这突然变得阴阳怪气的人,“都给它起了名儿,还把它吃了”

    沈兰溪坐在火堆前,双手托腮,坦白道“也不是我喜欢养着,我本来是准备把它给祖母的,让她别太生我的气罚我,谁料祖母没瞧上它,就砸在我手里了,无法,话都说出去了,只能养着呗。”

    祝煊低低笑了一声,想起那日她在祖母院儿里旁敲侧击的话,便忍俊不禁。

    这世间怎会有她这般奇怪又好笑的人

    明明什么都算好了,结果却又不如人意。

    “再说了,它既是名唤旺财,吃到我肚子里,它才能给我招财运。”沈兰溪理直气壮道。

    “歪理。”祝煊点了点她额头,却是不防给那白净的皮子按了一点黑印,瞧着滑稽又可爱。

    沈兰溪坐过来一点,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没骨头似的赖着他,催促,“旺财好肥,要多久才能烤好啊”

    两个背对着寒风坐在一处守着烤鸡的人,没察觉到身后轻轻来又轻轻走的人。

    元宝裹着衣服,蹑手蹑脚的走了,神色恍恍惚惚又有些歉疚。

    唉她家娘子还是把郎君带坏啦

    可怜了旺财,烤得真香,也不知道她家娘子记不记得给她留条鸡腿儿。

    小半个时辰后,沈兰溪再次问“烤好了吗旺财都流油了。”

    油滋滋的鸡肉上抹着她的独家调料,香味儿勾得她肚子咕噜噜的响。

    祝煊无奈的笑了下,怪不得先前还哭了,这是真的馋得紧。

    他撕了条鸡腿,喂到她嘴边,“先吹吹”

    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饿狼扑食一般咬了一大口,烫得只能一排小白牙咬着。

    “真香”沈兰溪眼睛亮晶晶的夸赞。

    一只鸡,沈兰溪吃了大半,祝煊只被她喂着吃了一个鸡腿。

    吃得满足,沈兰溪也愿意陪他收拾残局,徇私的给元宝藏了两个鸡翅。

    “你先回去睡,这里我收拾便好。”祝煊指着地上的一堆灰烬道。

    “这怎么好呢”沈兰溪扭捏一句,踮脚在他唇上香了一口,“那便多谢郎君啦”

    一炷香后,角落里的灰烬被清扫干净,祝煊却是没回屋子,绕过拱花门去了祠堂。

    这个夜,一人没心没肺,吃饱喝足睡得香甜,一人跑去请罚跪了宗祠,心甘情愿。

    翌日一早,元宝和绿娆早早的便来唤沈兰溪了,两人手脚麻利的给她梳妆。

    “娘子脸上怎么脏了一块”绿娆疑惑道。

    沈兰

    溪张口就来,“许是那软枕脱了色。”

    元宝知道缘由,但她不说

    “你们瞧见郎君了吗”沈兰溪问着打了个哈欠。

    她方才摸了下,祝煊被子都凉了,不知几时起来的,她竟是一点都没察觉。

    “婢子起来便没瞧见,郎君许是有事去了前院书房了吧。”绿娆道。

    元宝也蔫蔫儿的点头附和,困得厉害。

    先要祭祖才能用早膳,沈兰溪就着冷茶吃了两块糕点,顿时被冰得神清气爽了。

    主仆三人先去了主院儿,外面祝夫人已经到了。

    “母亲安好。”沈兰溪过去与她请安。

    “来了。”祝夫人与她笑了笑,安抚道“你头回祭祖,一会儿莫怕,我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就好。”

    沈兰溪点点头,倒也不慌。

    沈家祭祖虽是不重礼,但她从前礼仪学得好,怎么做还是知道的。

    “母亲可瞧见郎君了我起来便不见他了。”沈兰溪问。

    闻言,祝夫人弯起唇角,笑得温和,“二郎他一会儿便不过来了,直接去宗祠,叔伯他们早就到了。”

    沈兰溪被她笑得突觉不好意思,呐呐点头。

    等到老夫人梳洗好,三人才一同往宗祠去,确如祝夫人所言,族中长辈与一些子弟已经到了,便是连几个比澄哥儿还小的孩子都规规矩矩的站着了。

    祝家的宗祠修的很大,每个灵位前都点着一炷香火,意为长明。

    “阿窈还没回来”祝家主问。

    祝煊嗯了声,“我让人去接了,再等等。”

    “不像话,让这么多长辈等她。”虽是这般说,却没有要先行开始的打算。

    沈兰溪困得眼冒泪花,脑子也混沌。

    祝窈是出嫁女,祭祖也还是要回来吗

    宗祠里肃穆,一点声响都没有,一个个规矩的立着,安静得沈兰溪困意来袭,有些无力招架。

    直至天色泛起鱼肚白,外面才进来一人。

    “你怎么回事”祝家主皱眉训斥道。

    沈兰溪被那一声喊得瞬间清醒了,循声瞧了过去。

    祝窈站在门口,衣裳虽是素净,但皱皱巴巴的,发髻散乱,面色也难看的厉害。

    她走近,身上似乎还有一股男女欢好过后的味儿

    沈兰溪眼珠子转的飞快,却是不防被人盯上了。

    “呵怎么回事父亲不如问问我的好二嫂”祝窈冷笑一声。

    沈兰溪迎上她阴恻恻的视线,理直气壮道“关我何事”

    哪有人大早上的就找人晦气的就算她是祝煊的妹妹也不行

    “你找二娘的麻烦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收拾,这副模样怎敢进宗祠”祝夫人疾言厉色的训斥道。

    同为女人,沈兰溪发觉的,祝夫人也一样发觉了。

    更何况,祝窈脖颈上的红印根本遮掩不住。

    “你们倒是婆媳情深,你不就是欺负我娘不在这里,我无人护着吗”祝窈与她吼道。

    “你在这儿发什么疯你面前的人便是你母亲”祝家主怒喝一声。

    “发疯父亲说得不错,我是疯了,你这好儿子,好儿媳,可给我一条生路了”祝窈声嘶力竭的吼,疯子一般。

    她说着,又瞧向了素衣端庄的祝夫人,冷笑着红了眼,“你说我这副模样,我这副模样都是拜我那好二哥所赐他多忠心耿耿啊,为皇上办差,查自己的妹夫,大义凛然,不包藏,不徇私,我今日所遭,不过是报应罢了,他就是要我这副模样回来,就是要我身上带着欢好的痕迹来祭拜列祖列宗”

    “孽子”祝家主气极,指着祝窈的手都在发抖,“滚出

    去,滚出去”

    “父亲这就动怒了”祝窈抹掉眼泪,眼神讽刺的落回到沈兰溪身上,“若我告诉您,您这好儿媳,我的好二嫂,是娼妓之子,父亲待如何”

    一语出,众人哗然,面面相觑后,皆朝沈兰溪看去。

    立于一旁的人,皓白素衣,发髻上只一根银簪,神色淡然的紧,瞧向一步远的人,仿若在看跳梁小丑。

    “她不是。”一直未出声的祝煊突然道。

    祝窈笑了,笑得浑身颤,“我的好二哥啊,你以为你说谎便能瞒天过海吗我敢对天发誓,她沈兰溪就是娼妓之子,如有假话,天打雷劈,二哥,你敢吗”

    沈兰溪呼吸一滞,心口疼得厉害,下一瞬间所有感觉都消失了,整个人虚的像是飘在了外太空,周遭不见一人。

    “轰隆隆”

    外面阴沉的天一道闷雷声响。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语,但是眼神里满是惊诧,神色古怪的瞧着祝窈。

    打雷了呀,这若不是上天警示,便是祖宗显灵。

    刹那间,祝窈脸色发黑,唰的扭头瞪向沈兰溪。

    沈兰溪方才那疼得一下,脸色有些发白,对上她恨毒了的视线,面色无辜,“妹妹若是不服,不若出去,试试那惊雷会不会劈在你身上”

    这话说得有些毒了,但是比起方才祝窈说的那些,倒是小巫见大巫,不足一提了。

    更何况,她要是不说得狠一些,这些人怕不是以为她是个没脾气的泥菩萨

    “沈兰溪”祝窈气得咬牙,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沈兰溪朝她走进一步,“如何你以为你在欺负谁你今日所遭,先前分毫没有想过便是你自己无知,你二哥,父亲和祖母也应是提醒过你,但你执意要入三皇子府,该你受的,便自己好好受着”

    沈兰溪瞧她气得脸红脖子粗,依旧不住嘴,“眼下觉得委屈了我郎君,父亲,食君之禄,蒙受皇恩,自当忠君,他们行事问心无愧,对得起列祖列宗,你呢你委屈,父亲母亲体谅,缘何大闹祠堂,扰得列祖列宗不安你败坏我名声,无妨,左右都是自家人,我不与你计较便是,但你凭什么欺负你二哥他有何处对你不住,让你这般诅咒他天打雷劈”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沈兰溪手掌立马变得滚烫,她努力压住心虚。

    不好意思,她说谎了。

    她这人爱计较,她可以说自己是娼妓之子,但旁人不能说。

    这一巴掌,说是为祝煊,但更多是为她自己。

    站在祝煊身后的祝允澄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也小声喔了声。

    祝煊则淡定许多,这才是她的性子。

    “沈兰溪”祝窈低吼一声,立马要扑上来。

    沈兰溪早就防着她这反应,身子灵活的往旁边一躲,一脚踹在了她膝窝上。

    扑通一声,祝窈被踢得跪在了地上,正对祖宗灵位。

    这倒是有些灵性。

    “不肖子孙祝窈,给列祖列宗赔罪了。”沈兰溪慢悠悠的替她说。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