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3章 第 103 章

作品:《继室难为

    啪的一声, 殿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荡了两下。

    群臣列位上朝之地, 空荡荡的, 只那把龙椅上坐着一人,左手撑着额头,似是睡着了一般。

    褚睢安面色冷肃, 提着刀一步步的上前。

    走了不过百米, 四个身着玄甲的暗卫出现,握着剑刺来。

    殿外,骤雨渐大,浇在一具具死尸上, 宫人逃窜,士卒厮杀, 梁王府养出来的侍卫, 与疯狗一般, 以一当十。

    丹阳县主被身边的侍卫扶起, 带到了遮雨的檐下。

    身上的伤处还在淌血,面色苍白,只那双眼, 恨不得将李乾景饮血啖肉。

    侍卫替她上了药, 劝道“主子,您伤得实在重, 此处有梁王殿下在,我们先送您回府吧”

    丹阳县主摇摇头, “不走。”

    片刻后, 沈青山匆匆奔来, 身后带着一身着黛蓝粗布衣、头戴斗笠的男子。

    “丹阳”

    丹阳县主闻声瞧去, 寒着脸没应声,只那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素净的脸。

    “丹阳,是五哥对不住你。”李珩缓缓在她身前跪下。

    丹阳县主抬手抹去滑出眼眶的泪珠,声音如寒露,“跪我做甚折我寿吗”

    她深吸口气,伸手扶他,“此事怨不得你,我父亲自己愿意的。”

    她是先太子一脉,父亲承袭爵位,她出生便是县主,这大嬴朝政本与她父亲无关,但那天地正主却是要她父亲协理政务,用人但又疑心,只她父亲殚精竭虑,良弓未藏,折了。

    沈青山不知他们之事,只是应丹阳县主的话,去了长鸣寺将人带了出来,此时听见大殿内的打斗声,问“谁在里面”

    窗明几净,莲花金盏上烛火正好,只地上横着七八具尸身,褚睢安提着刀,踏上了最高处,听见殿门被推开也未回头,抬手便要劈下。

    金龙椅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掀起的眼眸瞧他,“你一个异姓王,杀皇家子弟,还不够格。”

    说罢,抽出身后的宝剑挡住砍来的大刀。

    只是身子,未曾从椅子上离开。

    “他不够格,那我呢”丹阳县主咬紧后槽牙,一把抢过沈青山手里的剑,飞掠而起。

    褚睢安侧眼瞧了下身边冲上来的人,将手中的大刀与她的长剑换了,安抚似的说了句,“歇着。”

    男人不似往日般和煦,出招又狠又快,战场上厮杀过的,一招一式都欲要将人弄死,与李乾景那般被精心教导了许多花招式的不同。

    谁占上风,一目了然。

    沈青山瞧着那战况,双手抱臂靠在门边,丝毫没有上前的打算,与他并立的是李珩,冷眼瞧着那龙袍被划破,再到被血染红。

    金碧辉煌的大殿,多少人想坐上去

    过招片刻,褚睢安手里的长剑直穿李乾景右胸口,将人钉死在了那把龙椅上,穿着皮靴的脚踩着他大腿,丝毫不管鞋底的泥泞。

    他朝丹阳歪了歪头,道“来吧。”

    丹阳县主出手极重,刚上过药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戾刀砍在了李乾景的前胸,深可见骨。

    又一刀砍在了李乾景的眉骨,直划到下颌。

    再一刀断了他的手臂。

    褚睢安也不拦着,神色淡然的欣赏那张疼得狰狞的脸。

    血染金黄,脏污不堪。

    整整十八刀,李乾景才睁着眼睛断了气,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吐出一个字。

    丹阳县主垂眸瞧着那面目全非的人,眼皮沉了沉,手中的刀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声响在这空荡的大殿显得格外沉闷,整个人不受控的倒下。

    “丹阳”褚睢安动作极快

    ,一把抱住了她。

    这一夜,耳边的厮杀怒吼似是噩梦,翌日晴光满天,街上的商贩悄悄冒出头来打探状况。

    经过一夜,血战的尸首被收拾干净,地面被大雨冲刷干净,如清空一洗。

    朝堂上,群臣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那些文臣武将此时也不再呛声,能和和气气的问声好。

    传言中的三份先帝遗诏,此时也都拿了出来,李珩被众人恭请继位。

    剃了度的人缓步入了殿,却是没坐到那把椅子上,一身粗布衣立在一旁,在众人疑惑的神色中缓缓开口,“诸位抬爱,只我生性怯懦,担不起这天下之责。”

    沉静一瞬,似有什么轰然倒了地,众人诧异,纷纷开口相劝。

    李珩抬了抬手,“父皇膝下余我兄弟四子,李乾景狼心狗肺,残害忠良,现已伏诛,四皇兄虽被降为郡王,但乃父皇血脉,文韬武略,皆是我们兄弟中的佼佼者,最适宜”

    话未说完,褚遂安在袖袋里掏啊掏,摸出一封信,打断道“殿下,成安郡王来信了。”

    众人瞧得傻眼,这又是哪一出

    伺候在身边的小太监赶忙上前接过褚遂安手里的信,双手奉上。

    李珩瞧着信封上的小五轻启的字样,气得舔了舔后槽牙。

    他四哥真鸡贼

    宣纸展开,上面龙飞凤舞的只有三个大字。

    我不要

    倒是盖着私印的左下角处,有一排小字。

    李小五,别让我揍你。

    李珩深吸口气,慢条斯理的将宣纸折好,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又道“四皇兄劳苦,快马加鞭的赶去漠北,将企图攻打我们北境的边沙秃子赶了回去”

    就在那些夸赞之词听得众人头昏脑晕时,只听他将话茬子转到了年仅三岁的奶娃娃身上,“小七虽是年幼,但他出生时霞光漫天,钦天监当日也说是吉兆,有太傅与诸位大臣看顾教导,想来不日便能主理朝政”

    褚遂安本是出神想着屋里那个尚且昏睡未醒的,却硬生生被这话扯回了心神,嘴角抽了抽,简直替他感到羞愧。

    那是三岁啊

    不是十三岁

    这得养多少年才能主理朝政

    怕不是得把满头花白的太傅都给送走了

    好在李珩也要脸面,想到那昨夜窝在自己怀里哭唧唧的小孩儿,难得良心发现,又补道“当然,父皇既是留了此遗诏,我自该听从皇命,在七皇弟能主理朝政之前,暂为代理。”

    众人顿时狠狠松了口气。

    刚经了三皇子那一遭,大嬴朝着实需要一位能安邦定国的皇上,若是个奶娃娃

    先前政务纷杂尚未处理,奏禀的事宜很多,退朝时时辰已然不早。

    李珩喊住了迫不及待回府的褚睢安,蹭他的马车随他一同出了宫。

    马车上,李珩直接戳破道“那信不是四哥刚送回来的吧。”

    昨日刚破城,今日信便到了,哪有这般巧合之事

    褚遂安也不瞒着,又掏了掏袖子,将另一封拿了出来。

    同样的字迹,这封上面写着皇上轻启。

    褚遂安没将手上的信递给他,又原封不动的塞了回去,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先帝曾说他莽夫性子,我倒是觉得你对他的评价更为中肯。”

    哪个莽夫会在自己走时留一手

    李珩也学他靠着,呐呐道“四哥不要,那个位置,我也不想要啊,阿娘为了家族荣宠嫁进皇宫,磨了心性,我阿兄死在了后宫争斗中,她明知是谁做的,却是动不了那人分毫,我出生后,阿娘教我的第一件事便是藏拙,我蠢笨,处处都比不上李乾景,在民间更是有笨

    蛋皇子的诨号,我不在乎这些,但是外祖父在乎,他想我继任大统,扶持白家门楣,但我不想做皇帝啊,阿娘也不想,你猜她去世前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褚遂安没说话,掀起眼皮瞧他。

    李珩浑不在意他的态度,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勾唇笑了笑,“我阿娘说,让我惜命,别去想那些权势荣宠等身外之物,若是李乾景容不下我,我就去长鸣寺出家,她在那里给我留了银子和肉,虽是在佛祖面前吃肉不好,但我背着佛祖不就行了”

    闻言,褚遂安扬了下眉,盯着他脑袋瞧了眼,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谁知道李乾景能那样疯,竟是杀了几位肱骨大臣,就连叔父都杀了,我吓坏了,只能自行剃度,告诉他不争那皇位了,饶是如此,祝大人与陈大人也身负重伤,半月没下来床,如今还在府中休养。”他耷拉着脑袋,声音闷闷的,“我虽中宫嫡出,但父皇一向不喜欢我,也从未立我为储君的想法,我更是对那皇位无意,他要我与李乾景打擂台,我就打着,谁知他会立那样的遗诏,倒是害我好苦”

    褚遂安听他哒哒哒的倒苦水,耳根有些疼,马车刚一停下,便躬身跳下了车,大步流星的进了府。

    回到院子,正瞧见女婢端着药碗要进屋。

    “给我吧。”褚遂安道。

    他绕过屏风进了内室,正好与那一双黑漆漆的眼对上视线。

    “刚醒”他问。

    丹阳县主打量了一圈屋里的陈设,“为何将我安置在你房中”

    她问得直白又大胆,显然是想要点什么。

    褚遂安装作听不懂,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骂骂咧咧“不惜命的玩意儿,就该让你睡在柴房去,昨夜烫手烫得太医都觉得你要救不回来了。”

    闻言,丹阳县主冷哼一声,一只手臂撑起身子,拿过他手里的药碗便一饮而尽。

    到底是自幼练武的,虽是浑身疼得厉害,也能面不改色,强撑着不落于下风。

    褚遂安又如何能看不出来

    接过空了的药碗,扶着她侧躺下,避开背后长长的一道伤口,动作轻而缓。

    帮她也好被子,他顺势在床沿边坐下了,右手握住她缓了一夜仍在发抖的右手,放轻力道给她揉捏手臂。

    “等岳父大人的孝礼过后,我们成亲吧”,褚睢安忽的开口,给她揉手臂的动作没停,“你想怎么成去大同跑马,还是如同寻常亲事一般,三媒六礼”

    丹阳县主一愣,依旧苍白的脸上懵懵的,一瞬后,连忙垂眸,掩下泛热的眼眶。

    片刻后才答。

    “想得美,自个儿成去吧。”这话说得莫名有些娇。

    闻言,褚睢安也不恼,轻笑一声,曲起的膝盖碰了碰她的小腹,大言不惭道“成啊”

    丹阳县主脑子里轰隆一声,刚要急眼骂人,只听他又悠悠出声。

    “我让人去找一只像你的母鸡,我与它拜堂,它再下个蛋,那就是我们生的孩子,如此,你我当爹娘倒是也快。”

    丹阳县主生生被他这混不吝的话气红了脸,“你混账”

    褚睢安勾唇笑,不要脸的伸手捏了捏她发烫的脸颊。

    这模样,倒是比昨儿白着脸好看多了,昨夜险些没让她给吓死,方才说的那句太医说的话,也不是哄骗她,那狗太医就差直言让他准备丧事了。

    丹阳县主抬眼瞪他,却是被他勾着脖子咬了唇。

    “是啊混账想与你生个孩子,成个家。”近乎呢喃的一句,响在耳边,却是重重敲在了她心口上。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