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7.157 一更

作品:《我在八零搞运输

    昨天夜里雨停了。

    水坑倒影蓝天, 时隔半月,红日终于露面,白云像孩童一样奔过去, 被照红了脸颊,地上的水被红日召唤, 裹挟着泥土芬香向它奔去。

    厂房大门通向门卫室、车间、办公区原本铺通了一条水泥路, 水泥路裂的七碎八碎, 杂草从缝里生长出来,盖住了水泥路,后来林北找人除杂草,水泥路才露出来,水泥路凑合能用两年, 林北暂时没有重新修路, 而是挨水井打了一块200平水泥地板,打水泥地板的时候顺便修通了连接车间和主干道的路。

    大清早, 林北呼吸新鲜空气绕着主干道、水泥地板跑步。

    水泥地板上的稻草还在, 过些日子林北才打算清掉稻草。

    阳光穿过窗户洒进屋里, 黄益民抬手遮挡眼睛,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掀开被子趿拉鞋冲到门外, 看到久违的太阳,刚上扬的嘴角忽地弯了下来。

    林北从他眼前跑过去, 半晌, 他喊“北哥, 他们今天没来吗”

    “还差埋涵洞了。”林北停下来调整呼吸朝黄益民走去,“地面这么潮,干不了活, 我让他们自己找活干了。”

    “这么快就粉完墙了,你们昨晚干到几点”黄益民吃惊道。

    “干到凌晨。”林北走进值班室,把洗漱用品放到瓷盆里,端着瓷盆走向水井,把瓷盆放到石台上,掀掉盖水井的木板,拿桶打水。

    他打上来的井水冒烟,用井水刷牙不冻牙,掬一捧水洗脸,舒服的林北浑身毛孔都张开了。

    林北端着瓷盆回去,把茶缸放窗台上,瓷盆放盆架上,拿起放椅子上的包挎肩上,从包里掏一瓶霜出来,抠一点霜,“刷刷”搓手心,边搓脸边到隔壁办公室拿公章和财务章。

    “益民,我打算今天去佘县,材料你可以准备了,你今天跟超英确定咱们厂的名字,你可以去办证了。”林北拉开椅子,坐下来伏在桌上写证明信,在他的签名上盖了一个公章。

    他撕下信纸,把信装信封里,将两个章、信封装包里。

    “我去办证,大概会被人卡流程。”

    林北闻言抬头,看到黄益民逆着光站在门口,神情藏匿在阴影中,林北窥探不得。

    林北向他走去,手按在他肩上说“又不是啥大事,我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回来,你把该准备的材料准备好,我去办。”

    “我姑昨天来厂里找我,她说我爸最好的情况是革职,开除dang籍,让我做好心理准备。”黄益民捏紧拳头。

    他昨天带人紧赶慢赶干活,倒是没有注意到黄益民姑姑来过。林北眉头紧锁道“这么严重。”

    “调查组才成立,刚查我爸,就查出我妈借着我爸的名收礼给人摆平事情,其中发生了一件极其恶劣的事,今年6月份刚毕业的宋云海被分配到市司法局,结果葛多贵拿着报道信到司法局报道,在户籍地对不上,名字对不上,档案对不上的情况下,葛多贵居然进了司法局,而宋云海来报道的途中腿被人打断了,报道信被人抢走了,还被人威胁但凡他在淮市出现,他们烧死他全家,那些人嚣张说他们后台硬,有人说漏嘴说出我爸的职位,我爸被停职彻查,宋云海的哥哥背着宋云海到市委状告我爸。”

    哥哥背着弟弟走了三十里地,兄弟俩到达市委门口,全身都是泥水,跪在雨中举着一片布伸冤,布上写满了冤屈。

    他姑听到消息跑到市委,市委已经被市民堵的水泄不通,他姑挤不进去,转身冒着大雨跑到厂里找他。

    他姑一边骂黄邯迁活该,一边怕他受到影响,因为他没有回头路了,只能一条路走黑,老老实实干个体户,一旦他受夫妻俩影响名声坏了,他的路该怎么走。

    黄邯迁一直逼他走仕途,黄邯迁自己把他仕途路堵上了,如今他想走仕途也走不了了,这是天赐的奚落黄邯迁的机会,黄益民却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看他一眼心理都会不适。

    “你妈会有事吗”林北问。

    黄益民冷嗤一声“她的问题比我爸的问题更严重,不是我看不起她,她真的只会动嘴皮子,伸手收个钱,不可能是她找人打断宋云海腿,如果她不愿意供出同伙,一个人抗下几十宗罪,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出狱。”

    “说不准你妈还会自我感动呢。”林北说。

    黄益民琢磨这句话,阴阳怪气说“她的一生都在自我感动,可惜人家从没拿正眼看过她。”

    林北从包里掏出一个字条“你周五到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取抽样检验结果,拿着检验结果到我们店辖区派出所一趟。”

    林北不再提黄邯迁、徐芸,黄益民松了一口气,把字条装兜里,说“好。”

    “如果金旺找你,别慌让他做账,带他看看我们厂,陪他到市民艺术夜校、少年宫转转,给他参谋参谋在这两个地方办速成班好,还是自己租一间民房办班划算。”林北叮嘱道。

    “如果让你选,你选哪个”黄益民问。

    “让我选,我会在闹市区的马路旁租一间二楼,在窗户上挂一个牌子,路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到牌子。”林北笑着说,“我说的也不一定对,你多带金旺跑几个地方。”

    黄益民低头掰手指头,他要搞材料,取抽验单,说不定还得陪金旺满市跑,北哥只走两三天,就给他安排这么多活,他“好。”

    过来和张帅交班的胡翔拿树枝刮鞋上的泥,看到两位老板站在办公室门口聊天,他喜上眉梢喊“老板,明天我闺女办满月酒,你们一定要到。”

    “好。”黄益民望天,他好忙啊。

    “我要出差,你好姐明天过来喝满月酒。”林北观察胡翔、张帅,胡翔龇溜牙乐,张帅对他口中的出差充满了好奇。

    “张帅,你跟我出一趟差。”林北喊。

    “我我”他跑到主干道上站正,大声喊,“是,老板。”

    胡翔盯着张帅叹气,大傻子,出差哪有待在厂里舒服,扫扫大院,哦,大院泥泞不堪,未来几天都不用扫大院,那他就隔三十分钟出门卫室巡视一遍厂房,出差可苦了,坐车苦,饥一顿饱一顿苦,四处奔波苦。

    林北的视线不留痕迹从胡翔身上挪开,对张帅说“张帅,你带上洗漱用品,咱们现在出发。”

    “是。”张帅冲进门卫室,把洗漱用品塞网兜里,拎着网兜跑出来。

    “胡翔,这两天张帅不在,你过来值夜班,到时候发工资会给你算上加班费。”林北骑车载张帅离开。

    胡翔跑到厂门外“张帅的工资咋算”

    “在基本工资基础上,给他加出差补贴。”林北抬手挥了挥。

    保险起见,林北到乡镇府找田朱福给他开了一张证明信。

    他拿到证明信,火速骑车载张帅去市里。

    田朱福“”

    他扭头问田新财“他要带张帅出差”

    田新财酸溜溜嗯一声,他在乡镇府干了三年,没出过差,张帅才干几天啊,人家就跟着大老板出差,羡慕的他肚子里冒酸水。

    林北、张帅刚进入市区,他带张帅出差的消息传遍了北沟镇,上到古稀老人,下到二岁小孩都在酸张帅,嘎嘎小的孩子拉着大人跺脚喊“我长大了,要去厂里当门卫。”

    在他眼里,当门卫老厉害了,一日两餐吃白面,可以坐大火车,跟着大老板吃香的喝辣的。

    林北带张帅到家里,余好好正在朗诵古诗词,林聪正在追一个脖子上系了铃铛的幼犬,这只幼犬长了一张囧脸,看品种应该是只哈巴狗。

    小狗身体肥胖,四肢短,脸跟饼一样大,逃到门口,翘前爪扒门槛,后腿一蹬身体弹起来,前爪打滑,脑袋吧唧一声栽地上,肥胖的肚子慢一秒落地,还弹了两下。

    林聪蹲下抱起它,起身的时候看到了爸爸“爸爸,”小狗太胖了,抱着它跨越门槛有点艰难,林聪放下它,扶着门框跨越门槛,突突突跑向爸爸,一把抱住爸爸的腿,“爸爸,我昨天给亚书阿姨当花童,阿姨送我一块chote,阿姨妈妈养的哈哈生了一窝小哈哈,我和孔晨哥哥、冯远洋哥哥一人抱了一个小哈哈。”

    小哈哈躲在椅子底下,小爪爪捂眼睛,可惜爪子太短了,够不着眼睛,林北抱着林聪进来,它默默转了一个身,拿屁股对准父子俩,似乎只要它看不见父子俩,父子俩就看不见它。

    林北放下孩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他扭头问站在院子里的张帅“张帅,你穿多大码的鞋”

    “4、43。”张帅局促说。

    林北拿了两双43码的解放鞋装包里“我要去一趟佘县,两三天能回来。”

    “挺巧的,你正好能看到照片。”说完,余好好继续读诗。

    “啥照片”林北继续往包里装东西。

    “可多了,聪聪当花童的照片,他和王晓冬的照片,还有和两个哥哥的照片,我俩照的照片。”余好好一口气说了十多张合照。

    “王晓冬”林北困惑说。

    “宋晴同事程亚书的对象是王晓冬表叔康玉泉侄子,是王晓冬出了五服的表哥。”说起康玉泉,余好好激动说,“王晓冬坐康玉泉的小轿车到教堂,后来康玉泉把钥匙丢给王晓冬,王晓冬开车载着他表哥接新娘,程亚书的大伯作妖,见小轿车停在楼下,她奶奶给她添妆,她大伯不仅没叽歪,还跟王晓冬表哥套交情,想要坐小轿车到教堂,王晓冬表哥没让他坐。”

    “大家移步到丽皇大酒店吃饭,王晓冬开车送人过去,第三趟喊我抱着聪聪上车。”余好好还在回味她坐车的心情。

    “以后大家办婚礼,首先想到的酒店就是丽皇大酒店。”林北啧道。

    “那又怎么样”余好好挑眉。

    “到丽皇订酒席呗。”林北拉上拉链,拎着包跟聪聪挥手,走前说了一句,“你明天带聪聪到北沟镇喝胡翔孩子满月酒。”

    余好好刚嗯一声,眼睛猛地睁大,程亚书对象不是康玉泉亲侄子,康玉泉不仅借车,还免了酒席费用,婚礼现场人人夸康玉泉大气,看来康玉泉利用他侄子的婚礼搞宣传的。

    林北把自行车留在了这里,带着张帅乘坐公交车到汽车站,先带张帅找地方填饱肚子,顺便买了一网兜橘子,再带张帅乘坐大巴车到佘县。

    从淮市到佘县一天只有两班大巴车,往返路程7个小时。

    佘县位于淮市西侧,两地之间暂时没通火车。

    两人上了车,过了三十多分钟,车才开出汽车站。

    出了西站,路况越来越差,车里的乘客就像被翻炒的板栗颠来颠去,有人直接被颠吐了。

    张帅几乎没怎么坐过大巴车,被这样颠,不晕才怪,得亏老板只让他吃五分饱,老板剥橘子递给他,让他嗅橘子皮,吃橘子压压,张帅才忍着没吐。

    车厢里有小孩哭闹,林北送给他一个橘子。

    大巴车行驶了两个小时,走出了到处都是水坑的路面,走进了干的路面,一路上尘土飞扬,打开窗户透气的张帅赶紧关上车窗。

    不远处有一个人在移动,那人用化肥口袋做粪兜,用扁担担着两个粪兜往小山坡上走。张帅趴在玻璃上“老板,他往山坡上运啥”

    林北看过去,他不清楚,所以没有说话,收到林北橘子的小孩爸爸说话了“他往山坡上挑粪,肥田的。”

    “他费这么大工夫,肥不了多少田吧。”林北转身,手搭在椅背说。

    “咱们佘县雨水少,山坡又多,耕地面积少,收的粮食交交粮食税,剩的粮食仅能让自己不饿死,没有多余的钱送孩子上学,像他这样开荒的,要不分的地不够,要不家里人口多,要不想种点东西,拿到集市上卖点钱,攒钱送孩子上学。”男人指着窗外,“雨水少,耕地都收不了多少粮食,山坡土壤薄,更难有什么收成,他们为啥还肥田,多半是给自己和孩子一份希望。”

    “市里闽安江是长江的支流,当年许多县组织人挖河,从闽安江引水,这里没人组织挖河引水吗”林北不解问道。

    “当年地质专家来这里勘探,说佘县地质不好,挖河会改变地质构造,又因为咱们这里山坡多,咱们这里会变成地震频发地带,百姓一听慌了,到处游行抗议挖河引水,这场游行持续了半个月,死了68个人,被他们自己踩踏死的,县委下去了一批人,新上任的领导哪敢再提挖河引水。”男人声音里含着浓浓的讽刺。

    另一个乘客不同意了“崔双城,俺们日子过的不孬,你少胡说八道。”

    “就是,华元机械厂马上开工了,厂长说了一旦它运转起来,其他人纷纷到佘县建厂,到时候俺们这些人进厂上班,不比你爸要死要活忽悠俺们挖河引水,让俺们种地强。”另一个乘客大着嗓门说。

    “咱们这里水源稀少,根本没人到我们这里投资建厂。”崔双城额头青筋凸起说。

    “谁说没有,华元机械厂不是来俺们这里建厂了吗”一个乘客喜气洋洋说。

    “你们还敢提华元机械厂,要不是你们到县委白天黑夜闹,县委能把地皮卖出大白菜价钱”崔双城大声喊。

    “亏你还是个干部,咋这么视短。”一个人讽刺道。

    其他人接着说

    “地皮值钱,还是大老板落户到俺们佘县建厂值钱,你们领导眼皮子真浅。”

    “你们只想卖地皮捞钱,眼里根本没有俺们,不管俺们死活。”

    “俺们不为俺们自己争,指望你们,擎喝西北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