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台花坛附近，石桌旁，一名青年与一位老人相对而坐，气氛和谐。

    不知情的大概会以为是小辈陪伴长辈出来散心，但事实上并非如此。青年单手握拳撑着下颚，姿态虽说风雅，却着实不像应当在长辈面前表现出来的。

    倘若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怕不是更加惊愕，因为青年对老人的姿态更像是平辈，

    “萍儿，我们应当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吧。”

    “你惯来喜欢人间烟火气，上次见面才是一年前吧，对我们来说可算不上久。”萍姥姥给青年倒了杯茶，说道。

    “一年对人类来说，已经是一段不短的时光了。”青年眉目舒展，却无端让人感到忧郁。

    萍姥姥无奈地笑笑，“但我们终究与人不同，爱护凡人虽然并非坏事，但你也不要太执着于人了。”

    “倘若你不喜欢凡人，怎么会一直在凡人之间生活呢，歌尘浪市真君。”青年也笑了笑，用他人赠予的名号调侃起了萍姥姥。

    歌尘浪市，正是热衷生活于尘世，萍姥姥才会有这么一个仙号。

    同样喜欢凡人的萍姥姥和他仿佛半斤八两。

    “我虽然喜欢凡人，却清楚自己和他们不同，凡人的生命转瞬即逝，短暂而璀璨，每一天都拼尽全力地去生活，但我们不一样。”萍姥姥慈祥地微笑着说道，仿佛一名智慧的长者。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青年轻笑着，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你最近收了个小徒弟，是叫香菱对吧。”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萍姥姥笑着，也没有追究他是怎么知道的，说道，“香菱是个有仙缘的孩子，你什么时候得空了，也可以指点她几招，不用怕她承担不起仙家气运。”

    青年道，“既然这样，小香菱也该叫我一声师叔吧。”

    “你若愿意，又有何不可。”

    青年笑了笑，却没有下文了。

    萍姥姥想，他到底是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如果说当年和热爱混迹人间、性子活泼热情的歌尘浪市真君最聊得来的人，不是话最多的留云借风真君，也不是最喜欢在他人跟前炫耀自己双角的移霄导天真君，而是眼前这个看似性子疏离不好接近的潋韶漪光真君。

    潋韶漪光真君看似冷淡，但事实上他才是所有仙人中最喜爱凡人的那个。

    璃月广为流传的魔神演义中是这样写那段历史的。

    当年潋韶漪光真君还没有这一称呼时，他还是漩涡之魔神奥赛尔同源的潮汐之魔神塞罗司，被性格暴虐的奥赛尔以兄弟相称。

    他诞生于魔神战争后期，比当时的大部分魔神要晚的多。其实力在魔神中虽称不上顶尖，却也有几分本事，因此被奥赛尔认作了弟弟。

    奥赛尔这样的魔神如此称呼塞罗司，当然不是真的把他当作了兄弟。只是以此哄骗诞生不久塞罗司，将他纳入自己的麾下，为自己征战罢了。

    两人究竟有几分情谊不好说，但后来发生了什么，璃月的仙人大都是目击者。

    那就在魔神战争中的某日，仍然是充斥着血雨腥风的历史中的一环，却是塞罗司人生中的第一次转向。

    那是岩神摩拉克斯与奥赛尔及其麾下一同进行的一场战役。

    当塞罗司随着奥赛尔征战，却在仙人们的不察下，意外越过了岩神与其麾下众仙人夜叉的防线，踏入了凡人的居所。

    后果并不是尸山血海，塞罗司似乎并非像奥赛尔一般杀戮成性。哪怕踏入了凡人的居所，也没有因为他们是摩拉克斯治下之民而举起武器。

    而是好奇地观察着自己曾经从未关注过的弱小生灵。

    他却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画面。

    看到了人们的恐惧目光，见到了老人惊慌失措地险些跌倒，也听到了孩童的啼哭。

    在被发现他踏入了凡人居住之地的夜叉击退之时，大约就是那一刻，他想着。

    「我与人有什么不同吗。」

    于是，在战场上，令人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塞罗司在漩涡魔神与岩神缠斗之时飞了过去，当所有人都以为塞罗司是为了支援漩涡之魔神时，那柄闪着寒芒的剑刺穿了漩涡之魔神的胸口。

    也正是在那一役中，摩拉克斯成功镇压了奥赛尔，并邀请了潮汐之魔神塞罗司加入他们。

    前不久才背刺了自己的“兄长”的塞罗司神色冷淡，但在摩拉克斯邀请他之时，却没有多犹豫，就同意了。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愿意相信这个前不久还是敌人的魔神，也同样有人认为会背叛自己的兄长之人实在是不可信任。

    然而塞罗司却没有管他人的怀疑，而是自然的去融入了凡人之间，会好奇地询问凡人之间的一些举措何意，或者去帮凡人一些忙。

    他用时间与行为证明了自己对凡人纯粹的喜爱，也是后来，众仙人才得知他当初选择帮助摩拉克斯的缘由。

    “只是因为我喜欢凡人罢了。”

    后来的后来，那是一段人神同行的岁月，塞罗司给自己取了一个与仙人们风格相同的名字惊澜。

    名为惊澜的仙人在那时比任何仙人更加亲近喜爱人类，许多凡人称赞，这样的仙人能令韶光流连驻足，能使回忆潋滟生辉。因此，他又被凡人们称为潋韶漪光真君。

    ＊

    虽然历史小说创作有艺术加工，却也源自于现实。

    哪怕是同样喜爱尘世的歌尘浪市真君也自认到不了这种地步，但就凡人的事物，她和惊澜的共同语言却出乎意料的多。

    后来又诞生了一位炉灶之魔神马科修斯，比惊澜更加亲近人类，也自然成为了她与惊澜的好友，但从时间而言，终归是她与惊澜更加熟悉。

    两千年前到如今，仙人隐退，大部分凡人已承受不了仙家气运。

    歌尘浪市真君化名萍姥姥，混迹人间却从不与某个人类过于亲近。炉灶之魔神马科修斯的所有力量献给大地，不知所踪。

    而惊澜，也不再总是出没于凡尘之中，像是害怕自己无意间伤到了哪个凡人。

    只是短暂的接触分明就连最年幼的孩童都不会受到影响。

    与外表的距离感不同，在面对凡人之时，惊澜的态度是不是小心过头了。

    “凡人没有仙人那么强韧，却也没有那么脆弱，惊澜。”萍姥姥最终说道。

    意识到眼前的老友误会了什么，有些走神的惊澜摇了摇头，无奈笑道，“并非如此，我想这些年可能要在凡尘间行走，大约不宜以仙人的身份与你的徒弟见面。”

    “这些年我不再如曾经那般凡世中出没，只是担心倘若被记住了长相，会被发现容貌常年没有变化而起疑心。”

    “你要入世”萍姥姥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她这老友喜欢人间烟火却也游离于人世之外，怎么突然就要入世了

    “这将是一段特殊的岁月。”惊澜轻笑道，“哪怕是我，也想见证人类历史的沉淀，见证”凡人的愿望是如何抗争神明，到达连天理都为之忌惮的程度。

    不过，这些只是原因之一。

    另外的原因却不可能告诉萍姥姥了，哪怕他与歌尘浪市真君私交甚笃。

    他那些作死的同伴们应该都出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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