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 山姥切国广

作品:《魈今天也想孤独终老[综原神]

    他应当是死了。

    但却有温热的手掌贴上来。

    意识还残留在勉强厮杀怪物的时刻,魈只觉得有些疑惑,亡灵还可以感知到温度吗

    耳边传来不知名的祷告声。

    “五条家斗胆呼唤神名,愿您醒来,再次庇佑六眼。”

    神他怎么可能会是神明,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魈生出抗拒,但浑身动弹不得,也无法张口回复,只听见那音乐声越来越大,最后戛然而止。

    木屐的声音响起,一道白光在黑暗中浮现。

    “当代六眼五条悟当呼汝名,魈,回应我。”

    六眼五条悟

    他该不会又穿越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消耗过大的魈迷迷糊糊再次陷入沉睡。

    被强制换上和服的五条悟淡漠地看着那信香燃尽,面露嘲讽,神明从来都是虚假的。

    “不可能,那位大人绝对不会放弃五条家。”上了年纪的老人拄着拐杖一脸笃定,“悟,你呼唤那位大人时想到了什么”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五条悟的责怪。

    谁让他们是一群腐朽到骨子里的烂橘子,害怕被神明抛弃很正常。

    五条悟按照礼节行礼回复,“和长老教导的一样,是对魈大人虔诚的请求。”

    他们沉默了。

    知晓自己晚饭泡汤的五条悟对此不屑一顾,他是这屋内唯一站着的人。

    这也是祂所给予六眼的特权。

    作为咒术界三大家族之一的五条家,除了拥有强大的无限下咒术和六眼外,只有每一任家主和长老才知晓,五条是被神明注视的存在。

    据记载,每一任六眼诞生时,祂必定醒来,五条称其为六眼的守护神。

    年幼的神子注视着那座看不清面容的木雕,如天空澄澈的苍蓝之瞳里掀起狂风,总有一天,他会把这破木雕给踢下去。

    这个祭典和五条家一样,浑身上下透露着腐败的气息,令人作呕。

    将绣有金色仙鹤的黑色羽织随手扔在地上,见怪不怪的仆人熄灭所有灯光,而后锁上了门。

    神子大人性格顽劣,这是五条家的共识。

    他需要训诫和惩罚来引导,因为他是六眼,是五条家的希望。

    昏暗的灯光打在满是皱纹的脸上,一个又一个年老者走进屋内,当代五条家主则是沉默不语。

    他们都是为了今日的请神祭典而来。

    “六眼今日过于放纵了,那位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慢悠悠说着。

    “我同意,那位大人是六眼的安全锁,只有得到祂的认可,六眼才能带领五条家走向新的辉煌。”

    半截入土的人眼神炽热,他们都渴望那个时刻的再次来临。

    因为据家族史书记载,每一次的辉煌都是由那位大人亲自见证的。

    沉默已久的家主表了态“这几天我会让悟进入那位大人的房间进行参拜,他一定会取得祂的认可。”

    寂静的雪地上偶尔飞来一只麻雀,五条悟翻看着手中保存良好的家族史书,来来回回也就那几句,都是些赞颂虚假神明的狗屁话。

    屋里的信香早已燃尽,他吃着用来上供的甜点心,对这位守护灵勉强生出一丝认同。

    距离那天请神庆典已经过了一星期有余,五条悟被惩罚来为神明清扫房屋,并每天都需要为祂上香祷告。

    从一开始就没这样做的五条悟不出意外惩罚又被延迟,饿肚子也变成常有的事情。

    他们说只有饥饿才能让人感到清醒。

    听见这话的时候,五条悟笑出了声,自以为是的老头子对他投来谴责的目光。

    对六眼最熟悉的五条怎么会不知道饥饿代表什么

    六眼是完美把握无下限术式的必须,但这份天生具有的天赋对五条悟来说依旧麻烦,过载的信息无时无刻不在冲击他的大脑,他只能被迫开始思考,不停的思考。

    很可惜以一己之力改变咒术界当下局势的六眼神子,现在也不过是个未发育完毕的人类小鬼头。

    是人类就需要食物补充能量,尤其在消耗量过大时,没有食物简直是要命。

    用于上供的抹茶馒头狠狠被咬下,甜腻的红豆馅稍稍缓解了他大脑的疲倦,五条悟轻哼一声,“迟早有一天,我会让这群老家伙知道谁才是五条家的家主。”

    六眼注定了五条悟会成为家主,但他还年幼,所有人都可以指手画脚,因为他们是大人。

    院里的麻雀拍打着翅膀快速逃离,扑空了的野猫甩了甩尾巴尖,碧绿色眼睛凝视麻雀落脚的枝丫,不知为何它发出呼噜呼噜的撒娇声,脑袋轻点几下,最后钻进角落。

    五条悟垂眸发问“是谁”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站立在树上的魈不禁心惊他的敏感,他注视着年幼的神子,良久,他转过头看向那面板。

    因玩家意外脱离上个世界,隐藏模式被迫开启,但伤势无法治愈,请玩家自主探索。

    在最后一刻,魈硬生生抗下了那一击,外表并无大碍,但运行元素力时,心口会有痛感,像被针扎一样。

    至于隐藏模式,虽有过一次经历,魈依旧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昏迷后就会开启,连身体也变得透明,像是幽灵一样。

    系统吝啬信息,从沉睡中醒来的魈还没搞清楚,就被扣上了神明的帽子,还是五条家的专属守护神。

    强行被签订契约的魈内心复杂,甚至想走,可惜他无法离开,五条家外侧有一面墙,只有他能看到,并且只针对他。

    被迫上岗和甘愿打工可不能混为一谈,兢兢业业的打工人也是有脾气的,所以魈拒绝现身。

    再说了,把他衣服给还回来啊。

    或许是因为身份的变换,魈醒来时发现自己穿着异世界被称为和服的宽松衣物,风系神之眼则变成项链,鞋子变成了木屐。

    他刚迈开步子,然后整个人就向前倒去,万幸幽灵感不到疼痛。

    脸着地的魈默默撑起手想要起身,但他忽略了身上过于宽大的羽织,一个手滑,再次脸着地。

    魈翻了个身,魈叹了口气,选择再躺一会儿。

    柔软的榻榻米是让人休息的好地方,让魈有些困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横滨脱离后,疲惫经常会有。

    白毛小鬼吃着他的贡品,边吃还边吐槽。

    趴在地上的魈扯了扯嘴角,索性直接踢掉了木屐,驱动风元素力,白色的足袋袜踩在枝桠上,与这位六眼进行单方面的正式会晤。

    六眼没有给出信息,但五条悟能感觉到那道视线,是幽灵,还是所谓的神明,他都没有兴趣。

    他盘起腿,左手支着头,以五条礼仪老师看了会气死的不雅姿势,发问“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死。

    当然魈并没有说出口,浓密的睫毛挡住他眼里的冷漠,脸上满是嘲弄。

    结缘一事,魈向来淡漠且不屑,但那所谓的系统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他去和人结缘,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他。

    直觉告诉魈,只要五条悟死了,这个所谓的模式就会结束。

    风元素开始在手中凝聚。

    五条悟挑了挑眉,身上的咒力也开始运作,嘴角高高仰起,他神情激动,“我们还真是默契。”

    苍天之瞳倒映出人的身影,五条悟拉长语调,“我真的超级讨厌你。”

    人的手臂掉落在地上,鲜血濡湿土壤,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和煦温柔的风吹开五条悟额前的碎发,圣洁的百合花映入眼帘,绿色的发尾划过他脸颊,如曜日的瞳孔注视着,眼角处的红痕与眉心的菱形花纹映衬。

    心脏跳个不停。

    神明大人原来是女孩子吗

    祂扭过头,清脆的少年音响起,“我名为魈。”

    魈偷偷地踢了一脚身上碍事的羽织,白毛小鬼头不知道为何一脸幻灭,就像是死了老婆一样。

    啧,轻浮。

    耍小孩子气的魈颇为嫌弃地看着地上打滚的暗杀者,这已经是第十个了。

    自从五条悟来给他上香后,五条家就撤离了保护人员,是坚信他会出手吗

    莫名被摆了一道的魈撇了撇嘴,婴儿肥的脸颊鼓起来,看起来更加可爱。

    魈,真的很漂亮。

    五条悟罕见地有些愣神,此外是好奇,没有任何信息,一直运转的大脑终于可以休息。

    这就是神明吗

    他眼睛愈发明亮,终于像个五岁的小孩子一样缠起了大人,“一直保护我的就是魈吗魈也喜欢吃和果子吗还有魈为什么第一次不见我”

    魈看着张开手向他跑来的五条悟,只觉得未来不太清净,现在跑应该还来得急。

    他没有闪开,反正五条悟也碰不到

    魈

    过热的体温与他相接触,带有茧子的手被握紧,五条悟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他一字一句道“抓住你了。”

    不可看到的缘在此刻建立。

    “我拒绝。”

    角落里的绿色蘑菇突然开了口,他卷吧卷吧羽织包住自己的头,企图逃避现实。

    谁来救救他。

    五岁的小孩子身高差不多能摸住门把手,俗话说的好,这时候正是猫嫌狗厌的时候,如果这个熊孩子名字叫五条悟,恭喜你,早死早超生比较好。

    魈只想逃,但五条悟死死拉住他的手。

    他眼里快速酝酿出氤氲的雾气,小珍珠欲掉不掉,柔软的脸颊蹭过魈的掌心,像是被抛弃的猫。

    将自己外貌优势发挥到极致的五条悟,声音又软又甜,对着眼前的人装小可怜,“就一次好不好,悟知道,魈最好了。”

    虽然接触只有半天时间,但魈深受迫害。

    从一开始哭着让他改口喊悟,到玩手指游戏,这孩子根本就是个小恶魔。

    只要魈说出拒绝的话,五条悟一秒钟就能哭出来,还是那种无声的抽噎。

    明明他是受害人,但魈的良心猛的一痛。

    身后已经是墙壁,被逼到退无可退的魈只能自暴自弃点了点头。

    “好耶”

    大获全胜的五条悟生怕眼前人反悔,扑腾着小短腿,快速去外面拿来樱粉色的发绳。

    如绸缎般顺滑的绿色长发在幼小的手掌中轻轻梳理,五条悟甚至能闻到一股幽深的草木香,让人想起宁静的夏日。

    眼睛滚噜滚噜转动,五条悟对着绿色蘑菇伸出魔爪,头发应当分成三股辫,左一下,右一下,这边再补一下。

    猫猫看着缠在一起的头发歪了歪头,毫不心虚地给魈绑上发绳。

    还恰着腰,一脸骄傲挺起小胸脯,向魈邀功。

    深深知道缠住的头发有多难解开的魈,无奈扶额,但又无法对跟一个年幼的孩子计较,他站起身看向空旷庭院。

    记忆如潮水涌来,孩子的哭泣与恳求还历历在目,魈只觉得抱歉,对于死亡他并不畏惧,但对见证他死亡的人来说,是无法挥之而去的梦魇。

    此外,通过五条家的书籍,魈知晓出现在横滨的怪物是咒灵,但横滨的似乎特殊一点,如果他能回去,或许能帮到大家。

    阳光打在他身上,让魈本就有些单薄的身影变得模糊,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

    五条悟眼神深邃,他笑嘻嘻走到魈身边,“魈,你要不要见见那些老家伙虽然我觉得他们忐忑不安的样子更好玩。”

    “悟,不要以玩弄他人为乐。”

    “知道了。”

    五条悟吐了吐舌头,他神色乖巧,因为魈是第一个六眼看不透的存在,也是第一个与自己平等对话的大人。

    不想让他们看,不想让他们接触。

    年幼的神子已经展露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他手指轻轻摆弄。

    “悟,喜久福好吃吗”魈淡定发问。

    “当然好吃了,应该说喜久福赛高。”五条悟抱住少年的手臂,他仰头努力安利自己的心头好。

    魈点了点头,“那下次让他们把贡品给我换成喜久福,悟,要吃吗”

    五条悟欢呼起来,“当然要吃,魈最好啦。”

    他揉了揉小孩的头发,抬眼与门外的人对视,见他们似要跪下行礼,魈有些无奈,绿色的风元素力轻轻托起人的身躯,“刚刚的话听到了吗”

    五条家主点点头,但却一脸纠结,他小心翼翼询问“魈大人是否需要佣人”

    作为一名单机打工人,魈想也不想就打算开口拒绝,但羽织被人拉了拉,他有些疑惑地与小孩对视。

    见那人眼里都是他,五条悟眼睛眯成小月牙,语气天真道“悟想给魈继续扎头发。”

    看了一眼自己的头发,魈沉默了一下,魈选择了自救。

    “大人看上哪个了”

    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妇不停搓着手,像是花楼里推销姑娘的老鸨,而魈就是那个冤大头金主。

    清一色的女仆跪在地上,她们无权抬头,只是随意被挑选的物件。

    一旁的长老甚至用鼓励的眼神看向魈,似乎哪怕魈说句我全要,他们都能点头同意顺便说出一堆子尬死人的彩虹屁。

    从没见过这阵仗的魈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五条家就没一个正常人。

    魈无奈扶额,他看了一眼最角落里的女孩,对一旁的老妇说道“我选择她。

    ”

    “这个”老妇露出为难的表情

    。

    “不可以”魈反问。

    那双金色的瞳孔扫过来时,她只觉得惶恐,自己的小心思在这位大人面前暴露无遗。

    她连忙跪下道歉“当然可以,一切皆如大人所愿。”

    动不动就下跪,异世界的特色真奇怪。

    对此厌烦的魈驱动风元素瞬身到五条悟身边,“悟,走吧。”

    五条悟忽视老头子们脸上的惶恐和如同坠入地狱的老妇,“嗯,还有魈真的不想让我扎头发吗”

    最后是把头发剪短才拯救自己,魈挑了挑眉,对着一脸不服气的小孩无声质问,你还有脸说

    如果不是头发再生速度过快,他根本就无需佣人。

    五条悟皱了皱鼻子,“下次不会了。”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见周围人都在给他使眼色,承受巨大压力的五条家主开口喊住了魈,“抱歉魈大人,小人斗胆问一句,您会陪悟参加两天后三大家族举行的会议吗”

    一旁的五条悟插了话,“咒术界的三大家族就是禅院家、加茂家和五条家,这明面上说是为了抵御诅咒的联合会议,本质还是试探。”

    “悟。”五条家主出声制止,他并没有像其他长老面露责备,只是弯下腰继续对魈恭敬道“他尚且年幼,有很多不懂,还请守护神大人海涵。”

    这人左一句守护神,右一句孩子年幼,莫名被道德绑架的魈只觉得头疼。

    “叫我魈便可。”魈平静问道“把我推到明面上的代价你可想好了”

    五条家拥有六眼便已经成为他人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告知他们六眼还有一位守护神,那么等待五条悟是蜂拥而来的诅咒师。

    五条家就这么有信心护五条悟周全吗

    顶着魈审视的目光,当代五条家主笑了,“他们已经知晓魈大人的存在了。”

    刺杀五条悟可不止敌人,三大家族也不过是由无力的协约束缚,这咒术界从来就不太平。

    魈突然想起来那个选择自裁的诅咒师,疯狂却清醒,甚至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神色来。

    还是吃了有道德的亏,下次他绝对不会忘记补刀。

    见一大一小十分殷切盯着他看,魈摆了摆手,理直气壮道“我出不去。”

    是的,他出不去。

    即使在被五条悟触碰后,魈能够现身于他人面前,但那面墙依旧存在,就像他是五条家的地缚灵一样。

    “这个或许是因为前几代五条家主的缘故。”眼前的男人听魈这么说反而松了一口气。

    “魈大人的神像也是那位下令修建的,之前五条虽然知道您的存在,但对您了解的并不多。”

    之前

    羽织下的手紧握成拳,对此毫无记忆的魈面无表情地与五条家主对视,隐藏的杀气也被放出。

    男人直接跪下,他连忙求饶“请魈大人息怒,五条家并没有多余的想法,那位说,您同意了他的请求。”

    冷汗濡湿里衣,他脊背发凉,但杀气却在减小。

    知道罪魁祸首的魈郁闷至极,自穿越后,他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和璞鸢依旧下落不明,“你口中的那位大人还说了什么”

    五条家主擦去冷汗,“他让我们这些后人转告您”

    话说了一半,他神色变得极其复杂,见魈有些不耐烦,他咬咬牙道“那位说您一定是他老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魈眼里的高光瞬间消失,“然后呢我该怎么出去”

    五条悟也笑眯眯地询问“是啊,魈该怎么出去”

    五条家主再次磕了个头,对于自己的小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他绝望道“自愿和当代六眼订下束缚,束缚内容由六眼决定。”

    属于是强买强卖了。

    魈没去理会一旁举手的五条悟,“你应当知晓主动权掌握在谁的手上。”

    被质问的五条家主哭笑一声,“我当然知晓,只是这也并非是五条家想要的,是那位以个人名义搞出来的。”

    很奇怪,总之就是很奇怪。

    察觉到哪里不太对的魈继续问道“我最早的出现追溯于哪个时间段”

    “五条家第一代六眼,后每逢六眼现世,您就会醒来。”

    悖论。

    他之前并未穿越,而五条家的发展至少也有千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系统动的手脚并不在少数,这个世界的人居然也没有丝毫质疑。

    魈踢了踢碍事的羽织,说实话他不想建立那什么束缚,结缘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把木雕给扔掉就可以了吧”五条悟伸手指向那被供奉的神像,“六眼从不屑于这样做,无论哪一代。”

    脸涨成猪肝色的老头子怒喊道“五条悟你这是对魈大人的大不敬”

    “啧,半截入土的老爷爷就别学年轻人蹦迪了,要懂得放手哦。”

    五条悟拉住魈的手,一副恶作剧成功的开心样子,“毁掉也可以,因为魈一直在忍耐吧。”

    魈没有回应,但手中高度凝聚的风刃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从未承认过神的身份,自然也不需要神像。

    木像被推倒,人心惶惶,他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边跪下,一边请求原谅。

    魈漂浮在空中,淡漠看着一切,人类低着头祈求神明,而神子仰头直视。

    那堵墙消失了。

    木梳轻轻梳理开打结的长发,五条绘里小心翼翼地将其聚成一股,再拿起一旁黑色的发带,轻巧绑成一个高马尾。

    她看向桌上的发饰时,眼里满是不甘心。

    不能发挥魈大人美貌的万分之一,她五条绘里应当跪下切腹自尽。

    见五条绘里终于梳完头,魈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旅行者在海灯节时曾对他提起过璃月七星的新服饰,漂亮新奇却又复杂,可对衣食从简的仙人来说着实麻烦。

    察觉到魈有些抗拒,五条绘里也只能按下心中的不甘,她向后退去,“魈大人,今日的甜点心还是喜久福吗”

    魈点点头,“麻烦你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魈站起身拉开左侧的门扉,他对着躺在床上的五条悟说道“我们需要谈一谈,悟。”

    五条悟很不对劲,自那天与五条家主交汇过后,往日粘人的小孩突然变得疏远,甚至用上了敬语。

    “好的,魈大人想谈什么”五条悟掀开被子,他规矩地跪坐在柔软的床铺上,语气轻松,但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像应激的幼猫,呲牙又炸毛,努力伸出爪子威慑着。

    魈没有把五条悟的抗拒放在眼里,“你很讨厌我”

    这突如其来的直球,让五条悟直接熄了火成了一枚哑炮,他低下头,手指用力攥紧。

    但魈只是平静注视着眼前的幼童。

    察觉到这人视线的五条悟,他声音嘶哑,话语里透露出浓浓的嘲弄,“之前的六眼都是魈的恋爱对象吗”

    魈心情有些复杂,突然想念乖巧的中岛敦和芥川兄妹,“你为何会这样想”

    五条悟却觉得委屈至极,他低着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家族史书上说了,守护神与六眼共患难,并且心有灵犀一点通,第一代六眼更是直呼他为灵魂的半身。

    后面的六眼对魈的感情也过于炽热。

    尤其是那位六眼,他写了很多的书信,五条悟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信中过于沉重的的情感。

    再联想到那句老婆宣言和魈只为六眼让步,这不是替身文学是什么

    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的五条悟心一横,小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魈也是奇怪的大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心里有白月光,还来找一个小孩子玩养成”

    或许是魈的目光太过复杂,五条悟熄了声,他半天又找补道“我才没说错。”

    五条悟与旅行者一定很合得来,旅行者她也异常喜欢看那些稻妻话本,连帝君他也深受影响。

    魈心里有千百句话想说,但最后他伸出手揉了揉五条悟的脑袋,他平静道“我只喊你悟。”

    五条悟呆呆地仰起头,他喘不过气来,金色的瞳孔倒映的身影是他,念着的也是他。

    看小孩不再瞎想,魈松了一口气,他只认识一个顽劣吵闹的六眼小孩,其名为五条悟。

    自认为处理妥当的仙人起了身,“五条小姐给我们准备了喜久福,悟,一起吃吧。”

    “嗯。”五条悟应了一声,他看着那人的背影,松开的手掌紧握成拳。

    “魈大人,您不必对神子大人太过宠溺。”

    五条绘里将茶盏推过去,她垂眸看着杯中竖起的茶梗,嘴角微微上扬,见魈疑惑,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茶梗立起来是有好事要发生的,魈大人。”

    明黄色的茶水被微微晃动,苦涩后是甘甜,魈轻声道“或许吧。”

    只能说风雨欲来。

    明日的会议是一把试金石,五条家想知道身为守护神的魈有几斤几两,禅院家、加茂家同样如此。

    魈心想,或许人类都是这般奇怪,嘴上说着恭敬的话,却又妄想将神拉下神坛,甚至想要掌控神明。

    可惜他并非是神,而是令人感到惧怕的夜叉。

    璃月有书记载,夜叉一族生性可怖善战,虽为岩王帝君效力,却以杀止杀,民众敬佩且畏惧。

    作为护法夜叉,魈骨子里透露出对战争的渴望,即使他经历千年岁月洗礼,但有些本能是无法消除的。

    五条绘里斟茶的手微微一顿,她虽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但此刻也察觉到了某些危险的气息。

    五条悟将喜久福一口吞下,他含糊不清说道“绘里在担心什么,魈很强的。”

    “食不言,寝不语。”魈喝了口茶,慢悠悠提醒道。

    但他并没有反驳五条悟的话。

    五条绘里露出一个浅笑,“我知道了,魈大人明日是否要换身衣服前去”

    魈不抱希望地问道“有什么轻便的衣物和鞋子吗”

    身上宽松的衣物还可以接受,但木屐他是真的无法适应,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摔倒,所以魈一直是只穿了袜子。

    对于眼前人期盼的目光,五条绘里于心不忍道“很抱歉魈大人,我们准备的都是和您身上类似的衣物。”甚至更为华丽,因为神明大人不就该衣着华美吗”

    微苦的茶水中和了嘴里的甜腻,五条悟惬意道“怪不得绘里拿来了这么多的纯金发饰,当然我也觉得金色和魈很相配。”

    “神子大人也这么觉得吗”五条绘里有些激动,“尤其是这蝴蝶发簪,魈大人带上一定很好看。”

    “绘里,你眼光还挺不错的嘛。”五条悟极为认可的点点头。

    一大一小越说越来劲,魈心中生出些许不妙。

    “魈,不如试试吧,魈”

    五条悟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座位,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站在房屋顶端的魈松了一口气,他还是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

    五条悟身体里藏着巨大的力量,假以时日必定站在顶端,但他当下也只是个孩子,他还年幼。

    “绘里,我什么时候可以长大。”五条悟趴在桌子上,脸上的软肉挤成一团。

    五条绘里温柔道“神子大人,不过十几年。”

    茶水逐渐变凉,五条悟重复着,“十几年”

    “是的,十几年。”

    她看着那垂落的夕阳,恬静地回答着年幼孩子的询问。

    五条家某处密室里,气氛十分凝重。

    “那位大人的局被破了。”想起今天的事情,长老就十分气恼,“家主你为什么要告诉六眼破局的关键”

    五条家主不慌不忙道“长老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把错都归咎于我,说实话,是悟自己看出来了,那毕竟是六眼。”

    听见这话的长老你看我,我看你,也没人出声反驳,五条家主话也没说错,六眼早已知晓,只是他们都觉得一个孩子不敢插手这件事。

    即便他是狂妄不受控制的五条悟。

    拄着拐杖的老妇开了口,“那就更加应该对六眼进行约束和管制,守护神大人玉体尊贵,六眼却对其大不敬”

    门被猛烈的风吹开,清脆的铃铛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他们一同低下了头。

    对于眼前突然出现的魈,五条家主试探询问“魈大人此次前来是想要问些什么吗”

    魈无视那些打量的目光,开门见山道“我会护着五条悟,直到他成年,至于成年后的六眼会遭遇什么,那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有些激动的长老站了出来,“但是您不是守护神吗”

    魈面露嘲讽,“我何时承认过这个身份,人类莫要得寸进尺。”

    长老捂住刺痛的脸颊,鲜血从指缝里流出,他的双腿打着哆嗦,对死亡的害怕让他瘫软在地。

    他们都忘了,风向是会转变的,它可以是托举起风筝的顺风,自然也可以将其撕成碎片。

    风元素在空中散开,魈抬眼扫视,而在场所有的人被扫过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五条家主猛然想起来那位留下的话,永远不要妄图去驯服一道风。

    “万分抱歉,魈大人,是我们冒犯了。”

    他是个识相的,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这位守护神一开始所表现的太过温和,让所有人理所当然认为守护神被五条家支配。

    男人苦笑一声,他举起手阻止还要劝说的长老,身上展现出一个家主该有的气势,郑重道“我五条家自当遵循协约,五条悟成年后,大人无需再劳碌,您永远自由。”

    魈双手抱拳,“契约已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话音刚落,双方皆感到身上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束缚感。

    自以为钻了空子的五条家主只能硬着头皮接受现实,他心想,也只有神明能做到了。

    禅院家、加茂家,还有五条家,他们都将神明看得太轻了。

    习惯契约的魈也有些惊讶,契约成立时,他与此世界的联系被加强,身上的痛感也少了许多。

    或许签订的契约越多,他的伤势便好得越快。

    这是一场盛会。

    咒术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均自发来到了禅院家,因为六眼会出现。

    五条悟牵上魈的手,他一步又一步走着,惊呼、不屑、嘲讽,六眼将那些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与苍天之瞳对视的咒术师不禁心里发毛,他喘着粗气,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魈,我早说了很无趣的。”没想到魈会在一开始选择现身,五条悟小声吐槽着。

    庭院的路并不长,但因为某些原因,五条悟走得很慢。

    想起那些糟老头说的话,五条悟就想笑,为了展示五条家所谓的风范,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优雅得体。

    藏在羽织下的手轻轻动了动,像是安抚。

    对于那些打量的目光,魈并不在意,这段路也正好给了他与五条悟交流的机会,“等会议结束后,悟,要一起出去吗”

    五条悟眨了眨眼,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粘人,他语气轻松,“魈是想要离开五条家吗”

    见人神色错愕,他继续说道“其实魈完全不需要来询问,可以直接走的,反正那群人也不敢拦。”

    五条悟没有提起到自己,因为他现在还太过弱小,只是因为拥有六眼,所以魈才会有所挂念。

    真的令人超级不爽啊。

    手被放开,魈与眼前的五条悟对视,小孩笑得肆意张狂,他说“魈,我会是独一无二的五条悟。”

    不是六眼,不是五条家的附庸,他就是他,是五条悟。

    魈没有反驳,他闭上眼,最轻柔的风被呼唤而来。

    草木的香气与淡淡的花香混合,明明是寂静的冬日,却让人感到生的气息。

    “蝴蝶”来看热闹的禅院甚尔十分疑惑,他伸手抓住一只枯叶蝴蝶,但看清手中的东西时,不禁心惊。

    那是一只由梧桐树叶做成的蝴蝶,脆弱的翅膀颤动着,更重要的是,禅院甚尔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咒力的气息。

    作为天与咒缚,禅院甚尔完全是0咒力,多可笑,就连普通的人类好歹还有1咒力,如果他出生在普通家庭,或许也会有个好的童年,或许也不必遭受现在的一切。

    可惜他姓禅院,这个比垃圾还垃圾的禅院。

    幼年时的禅院甚尔骂过神明,甚至辱骂的次数多到数不清楚,因为这样的诅咒居然是天赐。

    嘴角的疤痕突然生出些许刺痛,禅院甚尔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过去。

    软弱无力的少年与咒灵厮杀,他绝望又怨恨,或许是他最后一刻诅咒了神,天与咒缚的力量被挖掘,少年活了下来,唯有嘴角的疤刻在身体上,和那些过往偶尔一起刺痛禅院甚尔。

    “所以神明从来就不博爱。”禅院甚尔不屑地看着那个少年,“真偏心呐。”

    他碾碎了那只蝴蝶,枯叶被风吹散,两双眼眸一同转过注视着禅院甚尔。

    因为是天与咒缚,那些咒术师从不会发现禅院甚尔,他今天来凑热闹也是想知道,被咒术界吹得空前绝后的六眼会不会发现他。

    这就是六眼的感知力吗以及神明似乎也不是那么弱小。

    被两个散发唯我独尊气势的人注视,禅院甚尔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感到兴奋。

    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来,嘴角的疤痕为男人增添了一丝可怖的气息。

    最先收回视线的人却是五条悟,在众人的惊叹中,他将一只梧桐树叶蝴蝶收入衣袖,“魈,我们该走了。”

    魈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他与那个黑发男人对视着,多年厮杀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人很强但他却没有咒力。

    他转过头,向五条悟询问“悟,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在三大家族是怎么样的存在”

    五条悟只觉得无趣,但他还是乖乖回答“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

    “如果是像绘里的女性,就是任由男人发泄的工具,如果是男人,最好的结局就是成为一名奴仆,最坏的就是直接喂给咒灵。”

    魈不禁有些困惑,“咒术师与咒灵不是对立的存在吗”

    或许五条悟也没想到魈对咒术的了解这么少,他摇了摇头,“咒术师与咒灵,两者皆拥有咒力,是敌对的存在,却也可以相互利用,也因此会出现与咒灵合作的诅咒师。”

    “这就是咒术界,魈。”

    年幼的神子第一次俯视神明,他冷漠又无情,毕竟没有人会铭记一只将要被碾碎的蚂蚁。

    越来越多的蝴蝶飞来,它们自发成为一道墙,遮挡住他人的视线,魈蹲下身来与五条悟平视。

    调皮的风吹起他耳侧的碎发,温热的手指伸出,五条悟没有躲。

    轻微的痛感从额头上传来,被弹额头的五条悟吐了吐舌头,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明明是魈太心软了。

    “悟,永远不要小瞧人类。”经历众多变乱的魈对人类这样的存在深有体会。

    脆弱又坚韧,贪恋又无私,怯懦又勇敢,是矛盾的集合体,偶尔也会爆发出绚丽夺目的光彩来。

    他挥散蝴蝶,在众人防备的目光中,踏上台阶,魈轻声道“伴手礼想要什么”

    五条悟对着那群腐朽到骨子的老家伙挑衅一笑,“想要草莓大福。”

    魈失笑摇了摇头,“我知道了。

    ”

    见两人入座,五条家主心里松了一口气,魈大人也不是个低调的啊。

    那梧桐树叶蝴蝶栩栩如生,堪称神迹。

    如果是咒术师来操作,既需要庞大的咒力贮备,又需要对咒力的精密操纵,如果两者少了一个,那这场炫技就会变成令人取笑的闹剧。

    “大人,我来介绍一下,这位”

    “五条,咱有嘴,自己能介绍。”拿着红葫芦对嘴喝酒的白发老人打断了五条的介绍,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五条悟和魈。

    “我是禅院家第26代家主,禅院直毗人。”

    一旁的加茂家主也紧随其后,“我是加茂林,第一次见面请多指教。”

    魈点点头,出于礼貌他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魈。”

    禅院直毗人打了个酒嗝,不着调道“魈大人,今天也就是一次寻常会议,主要是大家对六眼的好奇心比较强。”你个高高在上的神明还是不要凑凡人的热闹了。

    他的言外之意,在场的都听懂了。

    咒术师怎么可能会信神

    他们都是疯子,即使平日装的再像人,使用咒力的时候,都会陷入异常的快感中。

    天生比他人高人一等的傲气,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对普通人生出过多的同理心,对神也没有所谓的敬畏感。

    禅院直毗人轻轻晃动手中的葫芦,水声在此刻响起,年长者露出一个体谅的笑容来,“五条,身体不行还是早点退位。”求神拜佛的垃圾还是自己主动离场吧。

    “谢谢禅院家主的关照,鄙人作息健康,无不良嗜好,再活个二十年不是问题。”喝酒喝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死法。

    两人之间火花四射,一旁的加茂林见怪不怪,继续低头喝茶。

    禅院与五条家之间恩怨已经扭成了麻花,再添把油,估计炸的更香。

    明黄色的茶水倒映出加茂林的身影,六眼虽然难得,但作为三大家族之一,加茂家对六眼的记录也不算少,唯独这位守护神,是空白页。

    能让五条那么自信的存在,并被称为实力强大六眼的守护神,这少年绝对不简单。

    魈不想理会三大家族里的弯弯绕绕,他抿了一口茶,眉头微微皱起,突然想念五条绘里泡的茶。

    五条家主轻哼一声,“都打这么多年交道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禅院直毗人摸了摸鼻子,颇为豪气道“这不是前段时间出了神隐事件,大家都是咒术师,自然知道神什么不存在,但人类可不这样想。”

    越是惶恐,越是不安,越是相信,咒灵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强,甚至最后会诞生出特级咒灵。

    加茂林插了话,“但伤亡人数并不多,似乎是有野生的咒术师出手了。”

    五条家主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那就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我们起初也是这样想的。”禅院直毗人又喝了口酒,“但那个咒术师似乎很弱小,并且每次只在周末出现,所以那个诅咒的力量不断增长,已经有了一级的趋势。”

    “那就没办法了。”

    三个老油条笑眯眯地打起了太极,培养一个咒术师需要的资源巨大,而且普通人的死活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地点”清脆的少年音打断了三人没完没了的推皮球。

    五条家主惊讶道“魈大人”

    魈已经厌倦,他轻轻挥了挥衣袖,“记得给我备一身轻便正常的衣物。”

    禅院直毗人一改之前的不屑,甚至大为赞赏,“不愧是守护神,见不得民众受苦。”

    加茂林及时说道“地点就在宫城。”

    他无视五条谴责的目光,毕竟他也是区区人类,想要见证神明大人威武时刻,也很正常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