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第18章 假装相个亲

作品:《下雪时见你

    “真是麻烦你了。”王雅晴系上安全带, 跟旁边的男人道谢,“店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正愁怎么带回去呢。”

    “不客气。”周顾森手扶方向盘, 驱车开往张婶家。

    下午张婶托他来店里帮女儿搬几样重物,恰好这次开车回来,方便办事。

    街道人潮拥挤,车辆行驶缓慢, 周顾森偶然一瞥, 眼前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当他想要辨认, 却只看见陌生的人群。

    王雅晴好奇询问“怎么了”

    “没事。”许是他心中念想作祟, 才会产生无处不在的错觉。

    傍晚时分, 张婶跟丈夫老王特意烹饪的酸菜水煮鱼和番茄炖排骨出锅。

    面对张婶跟王叔热情地寒暄, 周顾森感受到久违的热闹氛围。

    在周父跟现任妻子结婚前, 周家从不庆祝节日。

    端午节的粽子,中秋节的月饼, 冬至的饺子,春节的红包,这些在其他同学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习俗,周顾森从未体验。

    直到高一那年

    辛识月从书包里掏出几块袋装的月饼,问他“你要豆沙还是五仁”

    他第一次尝到节日的滋味。

    饭桌上, 张婶跟丈夫递眼神打配合,围着周顾森打听。

    “阿森, 你现在是在渝临市教书吧”

    “是。”

    “那边房价比南县贵好多, 你打算在哪里买房啊”

    “渝临已经有一套。”其实是两套。

    “噢。”打听到想要的信息, 张婶跟丈夫对视一眼,对他越发满意。

    有车有房,工作稳定, 又是他们知根知底的孩子,简直是女婿的最优人选

    “你们现在年轻人忙着工作,对象都不找,你是这样,我们晴晴也这样。”张婶的心思越发明显,“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你家现在不方便住人吧,干脆就住我们家,明天让晴晴带你到周围转转,这几年南县变化还挺大的。”

    周顾森停住伸筷的动作,心中了然。

    王雅晴满脸尴尬,从桌下去扯母亲的胳膊。

    张婶假意端起汤碗“我再去给你添点汤,晴晴过来打盘蘸料。”

    母女俩走进厨房,立即变了副模样。

    张婶将女儿拉到门后,脸上的欢喜掩饰不住“当年我就觉得那孩子聪明有前途,果然没看错。”

    王雅晴压低声音“妈,你别说那些话,多尴尬啊。”

    张婶戳了下女儿额头“就你们这些年轻人脸皮薄,我要是不说,你俩能发展吗”

    “我们本来就发展不了。”王雅晴无奈摊手,“他有喜欢的人。”

    “啊”张婶一脸懵,“不是说没对象吗”

    王雅晴叹气解释“是没对象,但有目标。”

    这话简直让人头大。

    张婶想着“那就算了”,又舍不得好女婿,无比纠结地撞向女儿胳膊“那你争取一把,你看阿森现在长得又高又帅,工作也稳定,比你以前相看那些男人都好。”

    王雅晴表示无奈。

    但凡她不是周顾森以前的邻居,都可能鼓励勇气去尝试,但她认识周顾森很多年,甚至在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一个秘密“争不过的,他喜欢那女孩十年了。”

    青春时期情窦初开,她也难免对邻居家的少年心生向往,因此那段时间格外关注周顾森。

    但很快,她发现

    周顾森会把辛识月丢弃的中国结揣进衣兜,会帮辛识月打扫卫生,会在辛识月被老师罚写检讨时,陪她到天黑才离开教室。

    察觉周顾森对辛识月的心思与众不同,她曾偷偷嫉妒过,在值日时揪住辛识月迟到一分钟的错处,害她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批评。

    结果却是周顾森开始跟她拉开距离,视而不见。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逐渐把心意埋藏,直到今日再见周顾森,才猛然发觉,第一眼喜欢上的少年,再见依然会悸动。

    下午在车上,她已经得到答案。

    “毕业之后很多人都断了联系,你大学毕业后一直待在渝临吗”

    “也不是,前几年跟导师在海城搞科研。”严格算起来,他是今年夏天正式被渝大聘请为金融系副教授,回到渝临上课。

    “哦,你这几年在别的城市。”王雅晴也是酝酿许久,才尝试问出,“那你跟辛识月还有联系吗”

    提到那个名字,时间仿佛静止般,王雅晴悄然捏紧手指,耳边响起不愿听到的答案。

    “有。”他说,“去年冬天,我们重逢了。”

    男人嘴角浮现不易察觉的笑,王雅晴偏偏看得一清一楚。

    一十七岁的周顾森跟十七岁的周顾森变化很大,言谈举止更加从容,心意也更加坦荡。

    一份承载十年的暗恋,任何人都无法动摇。

    大年初一,热闹喧嚣。

    亲戚走家串户,辛识月一家又都聚在一叔家团年。饭桌上的还是他们这群熟面孔,不过历年规矩如此,每家换地儿吃。

    一婶带着女婿程章在厨房忙活一大家子的午饭。

    程章是辛闻香的丈夫,家中父母双亡,因此跟辛家的亲戚来往密切。

    两个孩子在房间打闹,被辛闻香赶去屋里做作业。

    客厅热闹,总是吸引小孩的注意力,他们待不住又跑出来。

    一问,就说不会做。

    辛识月正陪嫂子逗宝宝笑,忽然听到一叔指派“月月,你是高材生,教教我们朵朵和耀祖呗。”

    她跟嫂子对视一样,无奈耸肩,起身去找两个上小学的家伙“走咯走咯,看看你们的寒假作业。”

    事实证明,教书这件事不是谁都能做的,当他们把小学题目摆在面前,辛识月深深皱起了眉。

    答案她一眼就能看穿,但这解析过程实在刁钻。她不懂为什么非要把数字拆开,加加减减,弯弯绕绕。

    “小姨妈,你也不会做吗”朵朵捂嘴笑。

    辛识月转着签字,真想把这题拍给职业教师周同学看看,但现在一想到周顾森,脑子里就会浮现周顾森跟一年轻女人并肩而行的画面。

    春节正是相亲好时节,她估摸着,陈女士的算盘又要落空咯。

    “月月,吃点水果吧。”思绪漂浮间,辛闻香端着切好的果盘进屋。

    “我来吧。”辛识月伸手过去,无意间碰到胳膊,辛闻香“嘶”的一声,下意识往后缩。

    “怎么了”辛识月疑惑抬眸。

    辛闻香迅速垂眼,手臂缩到背后“没,没事。”

    果盘放到桌上,两个孩子争先恐后围过来,辛闻香便趁此刻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辛识月猛然扭头。

    不对。

    堂姐穿着羽绒服,即使她撞一下也不至于产生痛感,可是刚才,堂姐反射性后缩、明显皱眉以及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们两个吃点水果继续做作业。”辛识月交代孩子两句,起身追上辛闻香,“堂姐,有时间吗想跟你聊聊朵朵跟耀祖的学习。”

    “噢噢,马上过来。”辛闻香调头回来,随辛识月走进另一间屋。

    不等堂姐反应,辛识月一话不说抓住她的手,撸起衣袖。

    青一片紫一片的淤青印入眼帘,辛识月瞳孔猛然放大“你这是怎么回事”

    辛闻香受惊般后撤,颤着手拉下衣袖,试图掩盖“没,没事,前几天不小心磕着了。”

    随着近年来一些家庭丑闻曝光,辛识月几乎是瞬间升起一种猜测“堂姐,不会是家暴吧”

    辛闻香明显一慌,呆呆地望着她,唇齿颤抖,竟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辛识月近一步逼问“一叔一婶知道吗”

    辛闻香深深低头“以前知道,现在不知道。”

    辛识月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辛闻香闭眼叹气,回想起曲折不堪的往事。

    她跟程章是相亲认识,当时年轻气盛,也有过一段甜蜜日子。生完孩子之后,辛闻香的生活开始围绕孩子打转,日子过得越发平淡。

    偶然一次,她发现程章在网上跟异性频繁聊天,内容不堪入目。愤怒之下,她直接找到程章质问,对方的第一反应却是责备她偷看手机。

    争执之间,程章对她动了手。

    她前脚回家跟爸妈哭诉,程章后脚就上门道歉,跪在地上不停地扇自己耳光,保证不会再犯。

    辛闻香不知所措,最终爸妈劝她息事宁人“程章既然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家丑不可外扬,权当为了两个孩子。”

    那段时间,程章对她极好,辛闻香逐渐给自己洗脑,他是一时糊涂,告诉自己不要再计较。

    但是后来,程章工作不顺出去喝酒,回来之后又

    辛闻香闭上眼,不愿回想当时的画面。

    辛识月难以置信“一叔一婶就不管了吗”

    辛闻香摇头“我没有告诉他们。”

    “为什么”

    “程章说,如果我敢说出去,就让我们全家不得安宁。”

    “你就信了”辛识月语气渐急。

    辛闻香苦涩摇头“月月,你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身边都是知识分子,不懂一个走到穷途末路的人有多可怕。”

    程章没有良心就没有牵绊,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来。而她要顾虑的太多,所以注定受人要挟。

    辛识月深吸一口气,直觉胸口堵得慌“那离婚呢你想过离婚吗”

    辛闻香捂脸摇头“他不会答应的。”

    “堂姐,一味地忍让只会让欺负你的人变本加厉,今天坐在外面的都是你的血脉亲人,只要你揭穿程章的真面目,大家都会帮你。”她从未想过,电视剧里那些为人不齿的家庭暴力事件会发生在亲人身上。

    辛闻香咬牙“程章最擅长伪装,到时候说不定倒打一耙。”

    “你身上的痕迹就是最好的证明,你怕什么”她只见过堂姐一条胳膊的伤痕就已觉触目惊心,长期遭受暴力的堂姐本人该有多痛。

    “万一没成功呢等今天的宴席散了,回到家里迎接我的又是一场噩梦。”辛闻香自知胆怯,没有勇气反抗。

    辛识月刚毅果断“那我们直接报警,让警方介入,凡事都要讲证据,不可能听信程章一面之词。”

    “不能。”辛闻香尖声反驳,又连忙捂住嘴巴,生怕传扬出去,“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程章是这种人,两个孩子的人生就被毁了。”

    一开始,那些人固然会同情受害者,等时间一长,他们只会记得谁谁的父亲会家暴,然后怀疑孩子遗传了父亲的暴力基因,开始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堂姐,你不能这样想。”辛识月揽住她肩膀,“你说的那些事情没有发生,现在是你遭受伤害,甚至受到人生威胁,你应该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月月,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辛识月打断她的悲观“你才三十岁,人生路很长的。”

    辛闻香伸出粗糙的双手,手指早已因寒冷生出丑陋的冻疮,她又拨开挡在脸颊两侧的厚重刘海,指着暗沉的肤色跟疲惫的眼袋“你看我像三十岁吗”

    辛闻香在笑,眼泪直往下掉“当初你劝我回去上学,我没听,现在的一切都是我活该。”

    辛闻香还记得高中辍学那会儿,比自己小几岁的表妹跑到家里来找她,一本正经劝她回学校读书。

    她不听,笑着说“读书无聊”,要出去赚钱享受自由,等到后悔时,早已来不及回头。

    “堂姐,你想想朵朵跟耀祖,或许他们现在没发现,但迟早一天事情会暴露。”辛识月另辟蹊径,“孩子的成长环境很重要,长期跟程章那种人面兽心的人渣待在一起,你就不担心孩子受影响吗”

    提到孩子,辛闻香立即抬起脑袋。

    找到突破口,辛识月继续鼓励“真正保护你和孩子的方法不是受渣男胁迫,而是彻底结束这场噩梦。”

    “难道,月月你有办法”

    “只要你愿意反抗,我们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在辛识月真诚的目光下,辛闻香郑重点头。

    两个孩子是母亲软肋,也是母亲的勇气。他们商量好,先不要打草惊蛇,再联系律师,寻求解决方案。

    辛识月回想驻扎在朋友圈的人脉,还真有个律师宋祈安。

    宋祈安是她曾经的相亲对象之一,不过仅限于网络。当时两人都被家长催得急,加联系方式之后象征性聊了几句,挑明“被迫为之”后,便一直躺列。

    为了留住潜在的人脉资源,辛识月从不主动删除好友,或许那位宋律师也是同样的想法,双双安全躺列。

    当外面的一婶扯起嗓门吆喝大家上桌时,辛识月已经发出信息“宋律师你好,我想咨询个事。”

    听说律师按时计费,宋祈安人不错,主动标明不收她咨询费。

    辛识月隐瞒了当事人身份,向他简述事情经过。宋祈安很快列出几条相关律法,解决问题的前提是证据。

    辛识月找准时机,把计划告诉辛闻香。

    证据必须靠她本人拿到。

    当着众人的面,辛识月特意拔高语调“堂姐,我过两天去参加朋友婚礼,想买身衣服,你明天能陪我逛逛吗”

    “可以啊。”辛闻香毫不犹豫点头。

    这话主要是说给程章听得,因为她们打算明天去医院做伤情鉴定。

    奈何陈女士忽然发出质疑“明天你明天不是叫了你同学来家里吃饭”

    “啊。”辛识月差点忘了这茬,强行改口,“是啊,所以我约堂姐上午逛街,下午接待同学。”

    “婚礼是几号你要不后天去逛吧。”陈女士一门心思扑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别人的婚礼哪有挑选女婿重要。

    迟疑间,辛识月观察到程章的视线落在堂姐身上,眼神不善。

    听堂姐说,程章对她管得很严,不准她独自出去玩,每天除了守在菜市场买菜,就是在家里处理家务和带孩子。

    所以,她必须找个理由,顺理成章把堂姐带去医院。

    辛识月坚定不松口“婚礼就在初四,必须得明天去。”

    这事儿拖不得。

    县城里的大医院相隔甚远,又恰逢春节调休,有些检查只有上午能做。

    怕母亲打岔,辛识月急速补话“而且举行婚礼的也是高中朋友,我那个同学也会去。”

    “原来如此。”陈青桃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还对辛闻香说,“那就麻烦闻香,陪我们月月选身漂亮的新衣服。”

    辛闻香郑重点头。

    然而第一天,辛闻香突然告诉她“程章让我保持手机畅通,随时可能给我打视频。”

    程章明显是要监控她的行为,辛闻香慌了“要是被他发现我去医院做伤情鉴定,会打死我的。”

    “堂姐,你先别慌,让我想想。”取证需要时间,她们不能让程章察觉端倪。

    辛识月在屋内徘徊,忽然收到“木木木”发来的消息“第一次上门,不知道几点到你家比较合适”

    辛识月盯着熟悉的头像,忽然找到救星,直接拨打语音“周顾森,想请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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