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无

作品:《典妻开局,君临天下!

    仙客来。

    殷知晦微微仰头, 山询躬身伺候他更衣,轻手轻脚整理着雪白的里衣交领,问川在一旁低声回禀“文娘子先去查看了尸首。”

    话音刚落, 殷知晦喉结一动, 山询忙收回手,退到一边。

    殷知晦站立片刻, 自己抬手理好交领,似笑非笑道“她倒是有章法。”

    问川道是,殷知晦前往净房, 他便跟到门边,继续仔仔细细说了下去。

    殷知晦擦拭着脸,听到瘦猴子断定郑知府的死因是水银中毒, 道出水银的来源,眉毛挑了挑。

    她那几个手下,也不是全无长处。怪不得她毫不犹豫接受了瘦猴子的投靠,这一份果决,他不如她。

    问川迟疑了下,道“文娘子问小的陈晋山下场, 小的擅自做主,提了王爷对陈晋山很是厌恶。”

    殷知晦并无反应,问川暗自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觑着殷知晦的神色,继续说道“文娘子废了陈晋山。”

    提着水桶的山询脚步微晃,桶里的水晃荡到地上,殷知晦顺眼看去,他赶紧拿布巾擦拭干净。

    殷知晦收回了目光,默然片刻, 道“清理妥当。王爷最近心气不顺,别拿小事去烦他。”

    齐重渊喜好风雅,一贯厌恶血腥场面。

    问川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道“小的已经打过了招呼,看守的护卫是我们国公府的人,七少爷放心。”

    殷知晦唔了声,问道“他们回去了”

    问川如实答了,殷知晦轻轻呵了声,眉头皱起,道“差人去看着,要是再惹出祸事,闹到衙门去,别插手去管。”

    问川愣了下,应下后忙走出屋,唤人吩咐了下去。

    靠近码头的几条巷子,与县衙大街的热闹不同。

    天刚蒙蒙亮,码头的船屋上,早已冒出了阵阵青烟,妇人在甲板上升起了炉子,忙着洗衣做饭。

    苦力两两蹲在各间商号的墙脚,有人啃着杂面馒头,有人端着碗,呼噜噜吃着香药汤。

    粮食铺的杨掌柜从店内走出来,轻踢一脚蹲在门口,着急忙慌刷牙的伙计“还不快些”

    伙计赶紧咕噜噜几声,噗地吐掉嘴里的水,抬手一抹嘴,赔笑着跑进屋,卸下门窗开始洒扫,准备开张做买卖。

    杨掌柜负手朝“王馄饨”走去,馄饨铺离粮食铺隔着一条巷子,铺子开了几十年,做得一手好馄饨。汤底是老母鸡文火熬煮,馄饨皮筋道,馅用料扎实时鲜,这个时节的刀鱼馄饨,鲜掉眉毛。

    平时热闹的馄饨铺,今朝依旧热闹。杨掌柜走近了,发觉热闹中透着不同,门前聚集着人,不时有人大声哄笑。

    杨掌柜拨开探头看热闹的人,不耐烦地道“作甚挡着路”

    那人本想发火,见杨掌柜穿着绸衫,怒意就化作了悻悻。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满脸兴奋,对身边的人啧啧道“真是美人儿,可惜冷清了些。”

    “哪管冷还是热,反正都轮不到你”

    “那轮得到你了”

    杨掌柜听着身后人的议论,走进坐得满满当当的铺子。在众多的食客中,他一下就看到了端坐在靠近门边,安静吃着馄饨的美人儿。

    雪白的面孔,眉如寒山烟,乌发用只木钗挽在脑后,本白布衫裙,衣襟前几点红痕,想必是绣的花

    在美人旁边,一个枯瘦,尖嘴猴腮的邋遢汉子,一蹦丈高,唾沫横飞指着一个酸儒骂道“你给老子闭嘴,再敢嘴里喷粪,老子打碎你的狗牙”

    酸儒穿着袖口磨得发白的长衫,颧骨高耸,横眉怒目道“成和体统简直成何体统我是读书人,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定去衙门告你,治你一个瞧不起读书人之罪”

    杨掌柜盯着美人儿一阵,脸色微变。

    这些时日茂苑县不太平,陈氏被拿下,聚贤楼的何员外,贪图寡妇美色,在衙门吃了挂落。

    杨掌柜认出眼前的美人儿,应当就是寡妇文氏了。

    有人聪明,在一旁干看热闹不做声。还有好些蠢货不长眼,连馄饨都忘了吃,垂涎尺盯着文素素鼓鼓囊囊的胸脯,眼珠子快巴上去,揭都揭不下来。

    “姐儿在哪家楼里做买卖,怎地没见过你莫非是新入的行当”有那莽汉,流里流气问道。

    穷人家的妇人小娘子也要抛头露面讨生活,只她们平时不会独自来铺子用饭。

    馄饨铺里的一碗馄饨要二十个大钱,她们哪舍不得吃。只有家中男人嘴馋了,独自来买上一碗打打牙祭。

    富裕的人家,会使唤跑腿的小厮,或者家中仆人前来买回家。花楼的姐儿们,得了妈妈的允许,经常两两出门游玩。

    花楼姐儿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眼就能看出来,文氏素面朝天,穿着寒酸。

    那闲汉可能真眼瞎,也可能是故意这般问。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在座的男子都心知肚明。

    “瘦猴子,你给花楼姐儿看暗病,看得还真是尽心尽力。莫非是楼里的妈妈,没给你诊金,换做拿姐儿肉偿,你得了美妙滋味,食髓知味了”

    大家哄堂大笑,瘦猴子又气又怕,飞快地看了眼文素素,冲着那人淬了口,挥舞着手臂骂得面红耳赤。

    馄饨铺子的韩东家见杨掌柜前来,苦着脸上前来招呼他“今朝铺子里吵闹得很,我让人给你送到铺子来吃。”

    杨掌柜沉吟了下,摆摆手,朝他低声道“随便给我寻个座。你看,只怕是要闹起来。”

    究竟深浅如何,正好顺便探一探。杨掌柜一颗心也痒痒,美人儿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东家一脸晦气,对伙计吩咐了句,朝几个嘻嘻笑的闲汉努嘴,“都是惹不起的滚刀肉,我小本买卖,两头都不敢得罪,哪敢多嘴,唉”

    杨掌柜心下了然,东家也知道了文素素的身份。他不再多说,走到伙计腾出来的位置坐了,看着铺子里的热闹,眼神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打转。

    刀鱼馄饨热乎乎,鲜美无比,文素素吃了来这个世间的第一顿美味。她接连吃了两碗,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放下碗,文素素取了帕子擦拭着嘴,看向一蹦尺高,打着转与酸儒,闲汉混混对骂的瘦猴子,“馄饨凉了,你可还要吃”

    跳到一半的瘦猴子,嗖地落下地,气势跟着落下来,二话不说坐回去,抱着凉掉的馄饨,埋头一顿猛吃。

    真是憋得慌

    老大先前吩咐过他,不能抬出贵人的旗号出来仗势欺人。

    不能仗势欺人,害得他好些话说出来,厉害一下打了折扣

    所幸馄饨美味,瘦猴子的气一下顺了。

    文素素在来时叮嘱过他“现在不同与以前,再借势,就过了。且这点子事,我能自己解决,借势不划算。”

    瘦猴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埋头吃得飞快,一碗馄饨很快下了肚。

    文素素取出钱会账,对伙计道“你们铺子的生馄饨可卖”

    馄饨凉了味道不好,有离得远的客人,也会买上一些生馄饨回去自己煮,伙计忙说卖。

    文素素点头,算了下何贵他们的食量,道“劳烦你替我包一百只生馄饨。”

    伙计接了碎银回后面准备,酸儒见状,摇头哀叹道“世风时下啊,读书还不如卖笑的娼妓。”

    文素素站起身,走到酸儒的案桌边,居高临下打量着他。

    铺子里所有人,齐刷刷朝他们看了过来。

    酸儒被看得懊恼极了,侧着头拿眼角瞄她,鄙夷地道“你看甚”

    文素素淡淡地道“我看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酸儒气得一下站起身,冲着文素素挥舞手臂,威胁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文素素道“你自己都不清楚你是什么人,我又如何能得知。先前我恐你嘴里喷出的臭气污了馄饨,没有理会你,你却愈发来劲了。”

    不待酸儒说话,文素素气势陡地一沉,冷冰冰道“你自诩为读书人,那你说说看,哪条大齐律,不允许妇人娘子出门又有哪条大齐律,规定前往铺子的妇人娘子,都是娼妓”

    贵人家的夫人娘子们,经常结伴去铺子里买胭脂水粉,布匹头面,吃茶饮酒。

    只贵人们都去雅间,出门车马仆从拥簇,寻常百姓恐冲撞了贵人,会主动回避。

    酸儒断不敢对贵人说道四,他被问得语滞,脸色紫胀,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文素素不清楚大齐律是否有这条律法,但一般来说,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只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掌权的男人们讲究斯文脸面,不会堂而皇之将其写进律法。

    “你称自己是读书人,圣人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可见你全都读到了狗肚子里。我要是你,连最浅显的道理都没学明白,早就一头去碰死了。不过,像你这种蠢货,一向自以为是,哪能看清自己的恬不知耻”

    酸儒被骂得眼前阵阵发黑,手脚直发抖,嘴皮颤动着,“你,你”

    文素素没再搭理他,走到先前出言不逊的闲汉案桌边,下巴点了点,不咸不淡地问道“你家中可有父母妻儿”

    闲汉见文素素痛骂酸儒,此刻还没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呐呐答道“有。”

    文素素哦了声,“你有父母妻儿,你阿娘同妻子,可要出门干活”

    闲汉脑子勉强转了下,恼怒地道“与你有甚关系”

    文素素道“我瞧你实在太蠢太没用,好心告诉你一个事实。你阿娘与妻子,都要出门干活,养着你这个废物。你要是有本事,赚到养家糊口的钱,让女人都呆在家中不出门,也能吃饱穿暖。你没这个本事,为何敢对出门在外的女人口出秽言呢”

    “哦,因为你自诩为男人,再没出息,也要高人一等。”

    文素素目光冰凉,像是看废物一样,从闲汉身上掠过,“把你这种废物拿去沤肥,都嫌脏了地”

    闲汉的脸黑了,咬牙切齿骂道“你个贱”

    “砰”文素素突然抄起空碗,砸向闲汉的面门。

    闲汉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脑子嗡嗡响,鼻中温热流出。

    “嗷”闲汉痛得大声惨叫,气急败坏踢掉凳子,扑上前,举起拳头对着文素素就打。

    文素素早已做好准备,侧身避开,闲汉扑了个空,她抓起竹筷,盯准闲汉的后腰,用力扎下。

    闲汉只感到腰上巨痛,惨叫得声音都变了形。他跌跌撞撞往前扑去,撞上旁边案桌,无力趴在上面动弹不得,捂着腰呻吟着喊痛。

    文素素将筷子扔回案桌,拍拍手,平静地道“你在自己家里逞逞威风也就罢了,真当女人都可以任你欺负”

    铺子里鸦雀无声,文素素眼神扫过去,先前叫得起劲,其他的几个闲汉混混,对上她的目光,被她的狠戾吓得忙别开了头。

    瘦猴子提着桑皮纸包好的馄饨,嘴都快裂到了脑后跟。

    这些混账敢惹老大,真是瞎了狗眼

    溅到她衣衫上的血,可都还没干呢

    文素素拿了一文钱出来,扔到伙计的怀里“陪你的碗。”

    伙计战战兢兢接着,朝东家看了去。

    东家与杨掌柜面面相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惧。

    煞神,真是煞神

    杨掌柜悄然咽回了口水,幸亏他谨慎

    离得近了,他看清了文素素衣衫上不是绣的花,而是血

    文素素没再理会他们,对瘦猴子道“走,回去。”

    瘦猴子趾高气扬跟在了文素素身后,他们一走出门,围观看热闹的人,自发让开了道。

    人群中也有妇人娘子,有人眼神复杂,有人艳羡,有人炙热。

    她们靠着自己的双手,织布绣花,做厨娘,浆洗赚了钱。

    凭什么她们只能跟在男人身后出门,凭什么她们不能去铺子里,吃上只有男人才能吃到,热乎乎刚出锅的馄饨

    有个年约十左右的妇人,捏着自己起早贪黑织布卖得的大钱,朝着铺子走进去,壮着胆子大声道“我要一碗鲜肉馄饨”

    韩东家嫌弃地看了眼摊着的闲汉,推了下伙计,“快抬出去,铺子里还要做买卖呢。客人来了,还不赶紧去招呼”

    伙计回过神,忙上前招呼妇人,殷勤无比地擦拭案桌,请她落座。

    文素素听到身后的动静,望着升上天际的太阳,嘴角微微上扬。

    殷知晦那边暂且不找她也没关系,茂苑有河有海,除了刀鱼,还有其他的河海鲜。她手上有钱,等睡醒了再出门去好生品尝。

    能有人跟她一样,大大方方走到堂前,哪怕只有一人两人,仅仅是食铺茶楼。

    她不顾疲惫走出门,也就值得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