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57 章

作品:《嫁东宫

    她的话音落下,容澈握在她腰间的手陡然收紧。

    “容隐说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他抬手攥起她的下颌,浓黑的凤眼里晦色翻涌“孤说的话怎么不见你记着”

    江萤被迫抬脸看向他,浓密的羽睫心虚似的轻扇了扇。

    “臣妾记得。”她也觉得自己说这话好像有些底气不足,便又匆促接续道“臣妾记得殿下说,不许去找太子殿下共寝。”

    她脸颊发烫,终是没能将求欢两个字念出来。

    容澈眼底戾色更浓“你是孤的太子妃,你向容隐求欢,既是当着孤的面通奸”

    江萤被他说得面红。

    她蚊蚋般轻声“可是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也是太子”

    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容澈携怒的语声打断“江萤”

    他眼底寒彻,再不与她多说半句,反手就将她摁在榻上。

    寺庙里的罗汉榻坚硬,铺在其中的锦被单薄而柔软。

    江萤本能地抱着身旁的锦被不肯放“殿下是要食言吗”

    容澈扯开她手里的锦被,语声里是毫不掩饰的怒意“既然孤是太子,容隐亦是太子。那容隐可做的事,孤自然也能”

    “可是太子殿下没有。”江萤双手环抱在肩上,在情急间倏然想到些什么“誓言是相互的。若是殿下今日食言,那太子殿下答应过的事便也不用再兑现。”

    她的话音方落,容澈的语声骤厉“江萤,你竟敢威胁孤”

    江萤的羽睫轻颤。

    她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太过直白,但如今也来不及找补。

    唯有急忙噤声,阖眼不敢看他。

    可她等了稍顷,想象中的疼意并未传来。

    江萤忐忑睁眼。

    望见容澈仍保持着桎梏着她的姿势。

    炽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间,带着蓬勃的怒意与欲望,将她赤露在外的肌肤烫得绯红。

    江萤的耳缘红透。

    在他的掌心里往后蜷身。

    容澈当即反应过来,本能般将她的腰肢扣紧。

    彼此的目光相对。

    江萤看见他的眼底晦暗不明。

    似理智与欲望正在交战。

    江萤的呼吸微僵。

    半点不敢妄动。

    禅房里霎时间安静得只余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就当容澈握在她腰间的掌心越来越烫,就当江萤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烫熟的时候,容澈毫无征兆地松开了她。

    他躺在她的身侧,隔着夜色紧凝着她。

    “记在账上。”

    “往后孤有的是时日来找你讨还”

    江萤得回自由,连忙扯过锦被盖住自己。

    往后那是往后的事。

    只要容澈今日不找她的麻烦便好。

    她这般想着,便从锦被里探出手来,悄然拿起

    散落的衣裳穿好。

    等劫后余生的庆幸过去,被压抑好奇便又重新占了上风。

    略微地迟疑后。

    江萤在夜色里悄然侧过身来,往容澈的方向挪了寸许。

    她语声很轻地问道“臣妾不在东宫的那几日里。太子殿下都与殿下商量了些什么”

    容澈眉峰扬起,握住她的腰肢将她扯到怀中。

    他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腰,右手攥起她的下颌,凤眼里的晦色更浓“想知道”

    江萤的脸颊红透。

    她此刻近乎是紧贴在他的身上。

    容澈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似要将彼此点燃。

    “臣妾现在不想知道了。”江萤红着脸往后蜷身。

    容澈的目光深了深,本能地握住她的手臂。

    又在反应过来后烦躁地松开。

    “那就赶紧去睡”

    江萤闻言迅速团进锦被,重新阖眼不再作声。

    禅房里再度变得安静。

    静得像是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

    江萤起初的时候还很紧张。

    担心容澈趁她睡着的时候做些什么。

    可容澈始终没有动作,困意便也缓缓袭来。

    江萤的羽睫低垂,终是在寺庙轻缓的更漏声里安静睡去。

    她睡得安然。

    躺在她身侧的容澈却始终没有半点睡意。

    来白马寺是临时起意。

    江萤自然也未带寝衣。

    此刻仅着单薄的心衣与小衣睡在他的身旁,雪白的双肩与精致的锁骨都露在锦被外。

    随着她清浅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着。

    这原本倒也能够忍受。

    但她的睡相偏偏不好。

    睡了没多久,便不知不觉地往他这里挨过来。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乌缎似的长发洒在他的手臂间。

    又在他想要顺势将人揽进怀里的时候微微蹙眉,像是被热到般重新转过身去,抱着微凉的锦被连头也不回。

    如此反复数次,容澈终是忍无可忍。

    他握住她的腰肢,将还想转身的少女扯回怀中。

    “江萤”他将她的腰肢掐紧,语声沉哑地质问她“你是故意的”

    江萤此时睡意正浓。

    即便是听见他的质问,也仅是微蹙了蹙眉。

    那双鸦青的羽睫轻扇了扇,但最终还是没有抬起眼帘,而是就这般倦倦睡了过去。

    禅房里静得针落可闻。

    容澈的指节收紧又松开。

    终是在江萤的指尖轻划过胸膛的时候,忍无可忍地翻身自榻上起身。

    快步走向寺庙里的浴房。

    如今更深露重,结束晚课的僧人皆已歇下。

    浴房里亦没有备好的温水。

    容澈也并不在意。

    他脱下贴身的衣物抛在竹凳

    上,拎起竹桶将冰冷的井水自肩头浇下。

    冷水肆意流淌的同时,他看向禅房的方向冷厉出声。

    “江萤,你最好永远别醒”

    山庙清净,昨夜亦是难得的好眠。

    江萤安然睡到辰时方朦胧醒转。

    淡金色的日光里,她看见容隐站在稍远处更衣。

    他此刻尚未束冠,墨发顺着双肩长垂在腰侧,锦袍的领口还未完全系好,显得胸膛与锁骨两处的轮廓清晰。

    “殿下。”江萤面颊微红,自榻上坐起身来。

    容隐长指微顿。

    复又自然地将领口的两枚玉扣系好,回转过视线看向她。

    “般般。”

    江萤轻抬眼帘。

    见晨曦微光透过竹窗,照在他的面上光影朦胧。

    太子的容貌清绝,肤如寒玉,但此刻眼底隐有两道淡淡青影。

    像是昨夜未能好眠。

    “殿下昨夜没有睡好吗”江萤略微有些不解。

    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他们昨夜里睡得很早。

    且也没有做什么过于劳累的事。

    太子今日应当不会这般倦怠才对。

    容隐对上她的目光。

    他薄唇微抬,眼底有淡淡笑意流转而过“孤昨夜睡得很好。”

    江萤愈发茫然。

    而容隐也没有过多解释。

    他带着她坐在窗前的竹凳上,执起木梳替她顺了顺昨夜睡乱的长发。

    “若是般般不想礼佛,便在梳妆后下山吧。”

    江萤轻轻应声,抬手想要接过容隐手里的木梳“殿下交给臣妾便好。”

    容隐却没有松手。

    他的语声温和“此处没有铜镜,还是孤来更为妥当。”

    女子的发髻较男子的更为繁复。

    江萤也担心她会将发髻梳歪,便也没再坚持“那殿下梳个简单些的便好。”

    容隐略微颔首。

    他将江萤的长发挽起,梳好她往日里常梳的百合髻,便也重新束好发冠带着她从竹凳上起身。

    简单地洗漱后,两人并肩走向山门。

    江萤提裙步上轩车,而容隐步履微停,转身拿出银两交给守着山门的小沙弥。

    他放轻语声“替孤给观音庙添些香火。”

    小沙弥双手合十,连声向他道谢“阿弥陀佛。施主善心,菩萨必会保佑。”

    容隐淡应了声。

    在转首望向轩车,询问里面的江萤“般般平日里喜欢吃什么水果”

    江萤坐在车内,此前并没有听见他与小沙弥的对话。

    如今听到容隐问起,略想了想,便回答道“臣妾喜欢吃樱桃。”

    容隐轻轻应声。

    他重新拿了张银票给小沙弥“往后在供桌上单独添一碗樱桃。”

    “若有人吃了,也不必追究。”

    天光还未亮透时,轩车重新启程。

    短暂地回到东宫后,便又载着容隐与江萤来到城西的吉祥戏班。

    当江萤步下车辇,看见戏班的牌匾的时候,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殿下今日带臣妾过来听戏吗”江萤忐忑道“那剩余的公文可怎么办”

    容隐眼底思绪淡淡。

    他留在长安城的时候,总是有处置不完的公文。

    也因此数度冷落了般般。

    但如今肃亲王之事在即,他随时都会被迫离开长安城。

    因此手中的公务便也暂且分给了幕僚。

    无法分出的几件,也在昨日里便处置完毕。

    “公文已处置完毕,般般不必担忧。”容隐执起她的手,带她迈过戏班的门槛“若夜里还有急报送来,也会有人处置。”

    江萤羽睫轻眨。

    想问他这个人是不是夜里的殿下。

    但是话到唇畔又不敢开口,生怕是她会错了意。

    更怕被夜里的殿下回想起来的时候借题发挥,找她泄恨。

    想至此,江萤便也止住语声,仅是跟着容隐到上首的雅间入座。

    此刻戏曲还未开场。

    按照戏班里的规矩,每日的戏码皆是价高者得。

    东宫从不缺银两,因此当女使将戏本送来的时候,容隐便转递给江萤“般般今日想听什么”

    江萤接过戏本,略微翻看后,便看见新添的那支戏曲。

    “牡丹亭。”她念出名字,又问送戏本来的女使“这折新上的戏可好听吗”

    女使眉眼微动,笑得有些微妙“自然好听。盛行之时,几令西厢减价。”

    江萤点了点头“那便这折戏。”

    她将戏本递给女使“你替我们起价便好。”

    女使应声,拿着戏本往楼下去。

    很快,戏台上起价声起。

    起初是二两银子,渐渐加到五两,再到十两,十五两。

    眼见着快要超出往常的价位,女使连忙回到雅间前叩门。

    “隔壁的贵客加到二十两了,点名要听西厢记。”女使试探着问道“两位可还要加吗”

    容隐将银票递给她“不必再来询问。”

    女使低头见是整整百两的银票,双目顿时一亮,也连连点头道“确是不必再问了。我这便下去让他们再加,多余的稍后还给贵客。”

    她说着便掩上槅扇,满脸欢喜地往楼下去。

    台上叫价声再起。

    起初的时候,江萤也没有太留意。

    她端着茶水小啜两口,又随意尝了尝雅阁里的糕点。

    吉祥戏班主要是唱戏。

    做糕点的手艺自然普通,与东宫里的更是无法比拟。

    这般普通的糕点,却令她想起昨夜容澈的话来。

    他说,她做的糕点难吃。

    比观音庙前的供品更难以下咽。

    容隐不当着她的面说是不好开口。

    江萤秀眉微蹙。

    她在原地踌躇稍顷,终是将眼前的糕点递给容隐“殿下尝尝。”

    容隐没有拒绝。

    他用过糕点,便启唇问她“般般喜欢这里的糕点”

    江萤摇头。

    她尝试着问道“殿下觉得这里的糕点味道如何”

    容隐思忖顷刻,选择折中的答案“差强人意。”

    江萤愈发忐忑。

    好半晌方轻声问道“那比之臣妾做得又如何”

    容隐将这碟糕点放下。

    “糕点好吃与否,各人所见不同。”他的语声温润“般般又何必与旁人比较。”

    江萤的羽睫轻扇了扇。

    虽然她有些吃不准。

    但她总觉得,既然以容隐的性情,没有直接说她做的糕点好吃。

    那多半是确实夸不出口。

    但应当也不至于到容澈说的那等难以下咽的地步。

    正当她这般想着的时候,叩门声再度响起。

    还是那名女使进来。

    这次她双手将银票奉还,面上也有些讪讪的“两位贵客,隔壁的雅间出到二百两,您看”

    江萤微怔。

    一折戏二百两,可谓是天价。

    也不知道今日是遇到了哪位富豪权贵。

    “要不还是算了吧。”江萤看向容隐“就是一折戏而已,改日再来听也是一样的。”

    “西厢记你已经听过。”容隐淡垂眼帘,重新取银票给女使“再加便是。”

    女使满眼震惊。

    此刻也意识到今日是撞到了真正的贵客,连忙点头应声,提裙小跑着便往楼下去了。

    这次的银两加得更快。

    起初隔壁的雅间还是二十两二十两的往上加。

    后来被逼得急了便是五十两五十两地往上抬,像是动了气性,非要将这折戏抢下不可。

    很快戏曲的价格便要逼近千两。

    连江萤都听得有些不安。

    若是真为了一折戏豪掷千金。

    传扬出去似乎也不太好听,恐怕会有损东宫的清誉。

    就当她想要叫停的时候,隔壁的雅间里却先没了动静。

    而他们的槅扇再度被人叩响。

    这次的叩门声更急,更凶,听着不像那名女使。

    江萤秀眉微蹙,正想着是否要出声询问,便听见女使焦急的声音“这位贵客,您,您不能强闯”

    话音未落,槅扇骤然被人撞开。

    两名侍卫当先开道,而其后身着孔雀蓝锦袍的男子带着一名少女快步走进厢房,语声里满是傲慢与气怒之意“我倒要看看,是谁敢与我竞价”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江萤轻愣了愣,与容隐同时抬起眼

    来。

    “六殿下”

    她惊讶出声的同时,容铮也睁大双眼“皇嫂”

    但在看见她身旁坐着的容隐后,他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容铮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皇兄皇嫂。也不知皇兄皇嫂今日有何雅兴在此听戏,还非要与我抢一支戏曲。”

    跟在他身后的姜妙衣也福身行礼,语声轻柔地为他找补“太子与太子妃恕罪。六殿下近来身体不适,今日颇想听戏散心,因此冲撞了二位,还请二位宽宥。”

    容隐神情淡漠,对他们的说辞并不在意。

    只是在他们说完后,方开口问道“这折戏的银子,你可还要往上加码”

    容铮显然是没带够银子,闻言脸色更差“皇兄想要,容铮又怎么抢得过皇兄”

    此言一出,按理说容隐便应当收手。

    但他仅是略微颔首,便将戏本交还给女使“那便唱一折牡丹亭。请这两位贵客同赏。”

    女使此刻也意识到来人的身份。

    言语间更是百般小心,接过戏本后片刻不敢多留,便急忙掩好槅扇跑到楼下传戏。

    顷刻间,一曲牡丹亭在台上唱响。

    台上唱词婉转。

    雅间里的气氛确是剑拔弩张。

    容铮携姜妙衣坐在下首,表情阴沉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姜妙衣倒是温柔带笑,频频给她递茶送点心说着好话。

    但江萤想起她往日里的行径,自然也是难以热络。

    她不想接话,更不想去看容铮的脸色,便就端正地坐在椅上,尽量做出认真听戏的模样。

    起初的时候,倒也还能敷衍过去。

    但稍顷后,随着戏曲深入。

    江萤的脸颊开始变红,渐渐有些如坐针毡。

    点戏之前,她怎么不知道这支戏里还有,还有

    还有这样香艳的戏份。

    尤其是台下演到书生抱着杜丽娘,至牡丹亭成就了云雨之欢的时候,容铮的目光更是笔直地落来。

    他出言讥讽道“容铮当真不知,皇兄私下还喜欢听这等淫词艳曲。”

    江萤的脸颊红透。

    毕竟这支淫词艳曲是她点的。

    虽说她事先不知。

    正当她想着要如何为容隐澄清之时。

    容隐清冷的语声落在耳畔“男女情事,古来有之。”

    “孤不觉有何淫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