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65 章

作品:《嫁东宫

    敕令容铮前往边关的圣旨正午送到六皇子的府邸。

    还未过午时,容铮便骑快马赶至皇宫。

    至凤仪殿中求见姜皇后。

    夏日正午的日光灼灼。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上金阶,神情急躁地命令守在殿门前的宫娥“快去为我通传,我要面见母后”

    回应他的是姜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青琅。

    她向容铮福身“皇后娘娘正在幽室礼佛,还请六殿下至偏殿中饮茶稍待。”

    容铮神情紧绷,显而易见地紧张。

    自从那只野猫折断优昙婆罗花后,他有段时日未敢进宫面见母后。

    生怕被母后发觉此事与他有关。

    此刻听见礼佛两字更是理亏心虚,连满心的急躁都被强压下去几分。

    “我现在便去偏殿。”容铮压着嗓音道“要是母后礼佛回来,你立即替我通传。”

    青琅躬身,带他前往偏殿等候。

    半个时辰过去,茶水添过几遭。

    偏殿外终是响起宦官的通传声“皇后娘娘到”

    容铮迅速起身,快步走到殿前。

    “母后。”他来不及寒暄,见到姜皇后的面便急切道“儿臣接到圣旨,令儿臣三日后前往边关镇守。”

    姜皇后抬步行至上首,在花梨木椅上端庄坐落。

    待青琅将多余的宫人遣退后,方捧起面前的茶盏语声淡淡道“铮儿今日求见本宫,便是为了此事”

    容铮在她下首的木椅上坐落,神情更是焦躁“母后明知故问。边关常年动乱,敌寇时常扰边。镇守在边关日夜都有性命之忧,儿臣怎么能去这种地方”

    他说着更是心烦意乱“这朝野间不都在传是要遣皇兄前往边关,怎么会突然换了儿臣”

    姜皇后低头啜了口清茶。

    袅袅茶烟里,她的玉容淡漠“你并非还未元服的少年,如今也该有些身为皇子的担当。既然你的父兄皆属意于你,那你但去无妨。”

    “母后”容铮神情紧绷,更是坐立难安“您可知道边关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关外有敌寇,关内皇叔的亲信也必不服儿臣。这般前有狼后有虎,儿臣若就这般前去,可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姜皇后搁落手中茶盏。

    她再度重复道“本宫说过,既然你的父兄属意于你,那你但去无妨。”

    容铮更是焦急“母后”

    然他的话音未落,姜皇后便转过那双清丽的凤眼看向他。

    她的语声轻缓而笃定,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既然圣旨落定。你便奉旨前往边关,接过肃亲王手中的兵权,牢牢握在你的手中。直到长安城中传信令你即刻回京。”

    “奉旨前往边关,接过肃亲王手中的兵权”容铮瞠目结舌,抬手指向自己“儿臣”

    姜皇后黛眉微蹙。

    终是不欲再与他多言。

    她自椅上起身,抬手令青琅送客“本宫这三日皆要闭殿礼佛。”

    此事就此落定,不必再言。▉▉”

    晌午过去,金阳渐摧。

    太子妃的寝殿里琴瑟声停。

    江萤意犹未尽。

    此刻正拿着松香盒子,想为月琴的丝弦上完松香后,再重新调一调音色。

    瓷盒拧开。

    江萤的指尖方沾上琥珀色的松香,外间便传来段宏的回禀“太子,太子妃。圣旨已落,六殿下容铮三日后前往边关镇边。”

    “六殿下”江萤讶然停住动作,偏首看向身旁的容隐“殿下不是说”

    她话音未落,自己便也反应过来,悄然放轻了语声“这是太子殿下与殿下商议的结果吗”

    容隐调试琴弦的长指微顿。

    两道沉闷的音色后,他语声淡淡道“这是权衡利弊后,最为稳妥的处置方式。”

    其实这趟边关之行,本就是福祸相依。

    肃亲王的事必有隐情。

    若他能自边关平安回来,对于此事必定大有裨益。

    但此举本就冒险。

    加之容澈不愿配合,便也唯有将此事交给容铮。

    而他留在长安城徐徐图之。

    思及此,他语声微顿。

    又侧首看向江萤“般般不高兴吗”

    江萤抬起羽睫。

    那双明眸里喜忧参半。

    “殿下能够留在长安,臣妾自然高兴。”她说至此,羽睫轻扇了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她确实为太子殿下高兴。

    但也在为自己担忧。

    毕竟如今天色不早,容澈随时都会来找她算账。

    加之如今不用再去边关。

    他可有的是时辰来折腾她。

    每每想至此,她便觉得脊背发凉。

    容隐端详着她的神情。

    顷刻后似也猜出她此刻的担忧。

    “般般可还记得此前的猜字游戏”他薄唇微抬“如今尚有空暇,可还想再试一次”

    江萤羽睫轻眨。

    很快便也会意。

    “殿下等臣妾稍顷。”她点头起身,快步走到铜盆前,洗掉指尖残余的松香,这才重新回到容隐身畔。

    容隐执过她的手,阖眼在她的掌心里写道。

    在担心黄昏后的事

    江萤轻轻应声。

    略微犹豫后,也在容隐的掌心里写道臣妾可要去其余地方躲上两日

    毕竟看容澈离开时气势汹汹的模样。

    怕是轻易不能消气。

    容隐轻轻笑了声。

    他道“倒也不必。”

    他指尖微抬,重新在她的掌心中写道根据孤说的去做便好。

    江萤忐忑又期许。

    愈

    发屏息凝神地等着容隐告诉她方法。

    可等到容隐将那个字落下时,她仍旧是轻愣了愣。

    这真的能成吗她在容隐的掌心里回着话,显而易见地底气不足。

    容隐回答她有九成的把握。

    这行字并非虚言。

    而是根据这段时日容澈对江萤的态度而得出的论断。

    应当不会有误。

    江萤迟疑顷刻,倒也轻轻点头。

    那臣妾试试。

    毕竟寝殿外的日光渐落,容澈回来的时辰迫在眉睫。

    她即便是想跑也晚了些。

    也唯有就这样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落日熔金,红云漫天。

    每日里的黄昏眨眼便至。

    太子妃寝殿里的寂静也再度被打破。

    “江萤”自祠堂里归来的容澈霍然推开紧闭的槅扇,满是怒意地走向江萤藏身的床榻。

    低垂的红帐被他挥开。

    他当即便看见江萤的身影。

    她躲在床榻的最里侧,此刻正头也不回地背对着他。

    容澈见状怒意更盛,抓住她的肩膀,便将她的脸掰过来。

    “江萤,你”话音未落,他的语声陡然顿住。

    眼前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羽睫湿透,眼尾通红。

    断珠似的眼泪顺着她雪白的两颊往下滚落,将外裳领口都沾湿一片。

    “大晚上的你哭什么”容澈的眉心骤然拧紧“是谁欺负你了”

    江萤仰脸看向他,眼泪滚滚而落“殿下”

    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容澈脸色更沉“容隐”

    他迅速往前回忆“他强迫你给他弹琴”

    他拧眉不悦“孤今夜就将他锁了”

    江萤连忙摇头。

    她哽咽着接上后半句话“殿下说要教训臣妾。”

    话音落,寝殿里有短暂的寂静。

    顷刻后,容澈携怒的语声落在耳畔“闭嘴,不许哭。”

    他攥起她的下颌“孤怎么教训你了是让你缺胳膊还是少腿了值得你哭成这样”

    江萤的羽睫轻颤了颤。

    半透明的珠子连串坠下“殿下没事便折腾臣妾。”

    她掉着眼泪解开领口,露出红痕未褪的颈项,趁着今日的时机向他抱怨“如今都快入夏了。臣妾连外裳都不敢脱。”

    容澈的视线落下,那双凤眼微微晦暗几分。

    “这可不是孤一个人留的。”他的眉心皱得更紧,语调里也带着烦躁“凭什么算在孤一个人头上”

    江萤略感心虚。

    她只是想将话茬引开,没想到容澈这般较真。

    正想着要如何找补,容澈的眸色却更深。

    他将攥着江萤下颌的长指收紧。

    似渐渐觉出

    有异。

    她的眼泪落得这般凶,但面上倒没见多少伤心害怕的神情。

    他凤眼微眯。

    江萤察觉到危险。

    她轻颤了颤,在容澈彻底看出端倪前低头将脸埋进掌心。

    她的眼泪掉得更快“若是殿下厌烦了臣妾,臣妾往后便尽量不出现在殿下眼前。”

    容澈的眉眼压低,语声里满是压抑的怒气“江萤,你不要借题发挥”

    但江萤也不出声,只是捂着脸哭个不停。

    眼泪顺着她的指缝落在榻上。

    将朱红的锦被都打湿小片。

    看得他心烦意乱。

    容澈在原地瞪了她稍顷,最终还是抬手将她的手掰下“别哭了”

    他咬牙道“此前的事一笔勾销”

    江萤略停了停。

    她语声轻轻道“臣妾身为太子妃。难免与太子殿下有所交集。”

    她张开指缝窥着他的神情,赧然轻声“若是”

    容澈忍怒打断她的话“孤也不与你计较。”

    他说罢紧接着补充道“只要你别得寸进尺。”

    江萤心跳微快。

    从掌心里抬起那那双满是水雾的明眸“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容澈冷冷道“孤从不反悔。”

    江萤的目的达到。

    她微眨了眨眼,想要止住眼泪,却发觉有些难以停下。

    当时容隐在她掌心里写得是个哭字。

    但她并没有那般收放自如的本事,因此便让连翘提前做了点辣椒水藏在小瓶里。

    没想到效力这般好。

    此刻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江萤双肩微颤。

    在容澈起疑前,连忙转身团进锦被。

    “请殿下早些安寝。”她将脸藏进锦被里“臣妾也有些倦了。”

    容澈皱了皱眉。

    似有些起疑“天都还未黑透。你睡什么”

    他伸手来掀她身上的锦被。

    江萤正拿着绣帕擦着眼睛,感受到锦被被他掀起。

    心弦也随之绷紧。

    她来不及多想,连忙转身便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她双手抱着他的腰身,不肯抬头让容澈看见她的神情。

    情急之下胡乱编造道“臣妾想起些小时候的事。”

    容澈身形微顿。

    他追问道“什么事”

    江萤紧阖着眼,努力将眼泪止住“臣妾想起在永州城里的事。”

    “那时候臣妾也养了只狸奴。它也生得圆润可爱,臣妾至今都还很想念它。”

    “狸奴”容澈的脸色再度沉下“你哭了半晌就想起只猫”

    江萤硬着头皮继续回想“臣妾还记得在永州城里住过的小院,巷口有株百年的银杏树,每到秋天的时候王妈都会过来卖银杏糕”

    许是将脸

    埋在他衣襟上的缘故。

    擦在眼尾的辣椒水渐渐被蹭没,江萤也缓缓地止住了眼泪。

    她悄悄松开环抱着容澈腰身的手,吹熄风灯转过身去“臣妾有些倦了。殿下也早些安置吧。”

    容澈独自站在榻前的黑暗里。

    他的胸膛起伏了两道,终是忍不住将人从榻上掀起“江萤”

    江萤猝不及防地对上他满是怒意的眼睛。

    她僵坐在榻间,紧张得连呼吸都顿住“殿下适才说过,不与臣妾计较。”

    寝殿里又是短暂的寂静。

    几乎可以听见容澈急促的呼吸声。

    但看到江萤满脸的泪痕后,他最终还是强行忍住怒意。

    他解开外裳翻身上榻“要睡就赶紧睡。别再来烦孤。”

    江萤微微松了口气。

    连忙背对着容澈睡下。

    红帐垂落,锦榻间的光影再度变得晦暗。

    容澈睡在她身旁,辗转两道后始终没有睡意,便又睁开眼睛看向她。

    江萤背对着他。

    从他的视角看不到她面上的神情,仅能看见她乌缎似的长发流泻在枕间。

    压在枕畔两只布兔的上面。

    容澈的目光随之落去。

    那分别是他与容隐给江萤做的兔子。

    容隐做的兔子保持着原貌。

    而他做的兔子头上正戴着顶荷叶形状的小帽。

    隔着记忆看到的时候,他还未曾觉得什么。

    但此刻就在眼前时,他却是愈看愈不顺眼。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给兔子戴的绿帽

    容澈愈想愈是烦躁,索性将背对着他的少女翻过来。

    “江萤。”他道“睡不着就别装睡。”

    江萤茫然自他的怀中抬脸“臣妾没有装睡”

    她才刚在锦被里躺下。

    要睡过去总也得有点时辰。

    容澈打断她的话“睡不着就来办正事”

    江萤懵然询问“臣妾还有什么事未做吗”

    上月的账本她昨夜便已理好。

    要带去边关的行装如今也不必准备。

    她一时半会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正事。

    容澈抬手碾上她的红唇“繁衍子嗣,开枝散叶,算不算正事”

    江萤微怔。

    回过神来后满脸滚烫。

    她连忙往后闪躲“殿下这是”

    蓄意报复几个字还未出口,容澈已握住她的腰身将她拽到怀中。

    “嘴长在你的身上,弄疼你就说。”

    他丢下这句话,便毫不犹豫地低头咬上她的耳珠。

    他从不习惯压抑情绪。

    谁点的火,就该由谁来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