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筑藩篱(7)

作品:《锦绣芳华

    安姨娘抿了抿唇, 垂首站在顾云筝面前,“前些日子,我兄长命人送来了今年给夫人的分红,是先送到了我手上, 我还没给夫人。”说着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 “我私自做主,要他又多给了两倍。”

    天哪顾云筝在心里叹息着, 多给两倍那是多大一笔银两啊但是面上不动声色,接过信封问道“只为这件事”

    “自然不是。”安姨娘垂头看着脚尖, “我又是哄又是骗, 让我兄长投靠萧言,不遗余力地支持萧言和云笛。我兄长也答应了。”

    顾云筝心头一震, 静静凝视着面前人,有个念头飞快地闪过脑海。她只是不能确定安姨娘要帮的到底是萧让还是云笛。“你”饶是她算得机敏,此刻也是结舌。

    安姨娘则是继续道“我用了怎样的手段也就不需说了, 到底是上不得台面, 不想污了夫人的耳朵。我只是想跟您说,安家现在的财力,属于萧言、云笛。以往隐约觉着夫人也是有心帮助他们的,这才自作主张做了这件事。若是我揣摩错了,夫人尽管处置我,我不会有一句怨言。只是安家如今已是萧言的人,再无回头路。夫人要怪,只怪我就好。”

    顾云筝看了安姨娘多时, 才轻声道“我以前曾想问你,是不是有了意中人。如今能否告诉我,你的意中人是哪个是萧言还是云笛”

    安姨娘平静地对上顾云筝的视线,绽出的笑容让人心酸,“是萧言,是济宁侯萧让。”又解释自己因何得知萧让的真实身份,“这些是云笛委婉地告诉我的,他也是好意,让我知晓那个人到底是谁,也能有个选择。我也不在乎他是谁,我只要知道他是我愿意追随的人就足够了。即便是再无相见的可能,我也想为他尽一点力。”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我晓得,他有很多人投靠他帮助他,我这点力道,当真是微不足道。可我不这样做心里就不踏实,即便是将整个家族拖累进去,我也无怨无悔。”

    “萧让。”又是萧让,又是他,使得一个女子为他倾其所有。顾云筝到此时也不知萧让究竟有多少好处,不可否认的是,他就是那种男人,入了一个女子的眼,就能让女子终生不忘,为他甘之如饴。

    萧让,即便是诸多女子为你心甘情愿的付出,即便是她们不要回报,你也欠下了情债。

    如何偿还

    她替他稍稍设想都觉得累。

    那个妖孽,怎么走到哪儿都要惹下桃花债她真不知该喜该悲。

    顾云筝没有询问安姨娘与萧让是如何相识的,却也不难想见。南疆与漠北、西域民风相仿,男女做派比之京城、江南女子,没有那么多的束缚,相识生情也非难事。

    顾云筝定一定神,起身携了安姨娘的手,让她落座,这才温声道“这番话我先当做没听到。此事若成真,日后我会不遗余力的保你安稳,让你好端端离开霍府,为你另作打算。我不会辜负你的家族,更不会辜负你的苦心。便是事态不能依你心愿成真,也无妨,我还是会尽力保全你。”

    安姨娘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随即有泪光闪现,“夫人放心,哥哥即然允诺了,便不会食言。”

    “嗯,我信你。”顾云筝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眼下可心安了”

    安姨娘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好生照顾自己,你这样下去,怎能让我放心”顾云筝笑着指一指内室,“把心放宽,快去歇息,别的事有我呢。日后有什么事,当即就与我说出来。我是不是要帮你的人,你日后会看清。我也该回房了,听话,去歇息吧。”

    安姨娘点一点头,讷讷地道“夫人”

    顾云筝笑了笑,转身离开。回到房里,自是不敢在霍天北面前显露丝毫心绪,只说有些累,去了暖阁歇息。

    躺在床上,她回想起了云笛来霍府时,曾委婉问起安姨娘。

    她的弟弟啊,也是在为安姨娘的处境心疼、不忍呢。而那份心绪,自然也是因为萧让而起。这般看来,云笛如今对萧让的情分,是真正的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萧让这些年来,身边的女子太多,却没一个能牵绊住他的。而安姨娘,兴许就是那个极可能拉住他的人,怎奈时运不济,成了霍天北的妾室。

    有些旁观者为局中人生出的不甘、心疼,兴许比局中人还要重。

    她也和云笛一样,只是因着不能确定萧让的心思,对安姨娘满是心疼。

    这个女孩子,一直都让她觉得被如今的处境毁了一生,今时再加上这桩事,心疼的更加厉害了。

    事实又一次证明,她的直觉很准,却不能生出欢喜。

    转过天来,去花厅示下的时候,见到燕袭,顾云筝将昨日安姨娘给自己的那个信封交给他,“送到萧言手里。”

    燕袭接过,随后道“近来安家似是与萧言有来往,与朝廷要员的几桩买卖却断了,我还不能确定他们是什么意思,可是照这样下去,苗头也很明显了。”

    燕袭总是这样机敏。顾云筝赞许地笑了,“嗯,应该就是你料想的那般。”

    “我们能帮安家么”燕袭笑着问道。

    “你能帮自然是好,我却是无能为力的。”

    燕袭轻笑出声,“我帮安家,就是夫人帮他们。没有夫人在这儿,我才不认识他们是谁。”

    顾云筝笑容中有了几分亲切,“我晓得,要说谁待我最好、帮我最多,非你莫属。”

    燕袭笑得爽朗,“有夫人这句话,我就是肝脑涂地也无怨言。”

    随后,顾云筝抽空给萧让、云笛各写了一封信。按照萧言的说明,一个字一个字的比照那本书籍,写信其实很耗时间,更耗精力。但是她乐于这种事,权当一个有趣的游戏,信写得越长越有成就感。

    给萧让的信件写了几日,总算是弄成了一封长达五页的长信,说了云文渊的事,也轻描淡写地提了安姨娘几句,以不知情的局外人的立场说话,委婉说明了安姨娘不过是顶着妾室的名头住在这府中。又细细说了熠航近日的情况,告诉他小家伙又胖了一点儿,等到来年秋日,她应该就能带他策马四处游转了。信写完之后,又选了几张熠航写的字、画的画,附在信件中。

    至于给云笛的信件,则是着重说了安姨娘的事,询问他有无可能促成安姨娘与萧让两人结百年之好。其次才说了熠航的近况。

    她知道,自己写这样的两封长信固然很耗时,他们看起来也要用去不少时间。可是没办法,这样的来往,只能用最稳妥的方式。习惯了就好了。

    随后,她与霍天北主动谈起安姨娘,“有才有貌的一个女孩子,日后情形安稳了,你能不能让我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霍天北就笑,“这件事交给你自然最好。我倒是想过,却实在不耐烦像给嫣儿选人一般安置她。你慢慢斟酌,给她递个话让她心安也无妨。说起来,她在这府中无所求,留下来虚度一生,的确是委屈了她。”

    顾云筝得了这样的答复,自然是满心欢喜,只担心萧让又要做一次无情人,每日里眼巴巴地等着表兄弟二人的回信。

    收到两人的回信,已近腊月下旬。

    萧让竟也如她一般,似老友一般谈起近来诸事进展,说很顺利,如今他在军中已在慢慢树立威信。至于云文渊的事,他说自己已知原由,她若是实在想知道,来日相见时,他会亲口告诉她。谈起熠航,说已将字帖、画作转给云笛看,他们明白,这些都是她与霍天北的功劳。末了还语气轻快地恭喜她,要她万事谨慎,切不可伤及胎儿。一封信只字未提安姨娘。或许是不知从何说起吧她也只能这样猜测。

    云笛的回信客气有礼,言辞诚挚,亦是着重说了安姨娘几句,请她多照顾几分,说萧让对安姨娘不同于别人,若是可能,他这个局外人是分外盼望两人休得圆满的。只是,若要盼那一日,要等云家昭雪之后,萧让究竟能不能娶妻,还是未知。对于熠航的进步,自然也是满心欢喜,连连道谢。

    得到的这般回复,自然不如顾云筝料想的那般乐观。亦是明白,这事情她偷偷地乐观一下就行了,要操办起来,定要费很大一番周折。幸好不需心急,距稳定的时日还很远,时间还长的很,她不妨慢慢打算、慢慢摸清萧让的心思。

    想让萧让余生好好儿的,想让他身边有一个聪慧的一心为他的女子与他相伴。

    想要他过得比自己圆满,如此才心安。

    小年前一日,霍府已是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年节时的喜庆。

    霍天北一早如常出门,却是没过多久就回来了,面色沉凝。

    顾云筝很少见他这样,不由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么”

    霍天北握住了她的手,“宣国公府出事了。”说出出什么事之前,安抚地拍着她的背部,“你要跟我保证,你不会为此伤神。”

    顾云筝郑重点头,“我也不是经不起事的,你只管说。”

    霍天北这才缓声道“今日一大早,舅舅、舅母先后辞世。”

    顾云筝惊愕,随即静静地看着他。

    霍天北点一点头,“二老走了。”

    “怎么会这样”顾云筝喃喃地道。她想起了宣国公要她保管的那些留给章嫣的钱财,不由心酸难忍。是不是莫名的直觉所致,才让宣国公有了这番准备

    “舅舅突发疾病,摔倒在地,几息便去世了。舅母守着舅舅,没有多久,呕了几口血,也走了。”霍天北用力握紧她的手,“阿娆,别慌,我们还要前去舅舅家中,送他们一程。”

    “是,我知道。”顾云筝梦游似的起身,唤堇竹帮自己更衣,随后让春桃、连翘留在府中照看,带上堇竹、李妈妈和几名得力的管事妈妈,动身去往宣国公府。

    章嫣守在章夫人榻前,握着母亲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无声的哭着。

    早就料到会与母亲有天人永隔的一日,却没想过会是这般情形。

    早就想过,父亲离世的时候,她应该是毫无感触,可此刻分明与想象大相径庭。

    要到此刻才知,母亲对父亲是这般在意,以往的不睦、争执,皆因那份入骨的在意而起。

    同年同月同日辞世。父母到头来,竟是以这般方式离开她。

    一点儿先兆都没有。

    父亲不在了,母亲便也病发离世。

    为何如此

    难道她在母亲心头的分量还不如父亲么

    她知道,自己这是怨天尤人了。离去,又何尝不是母亲的解脱。母亲每日里承受的病体带来的折磨,她比谁都明白。

    只是,总是自私地想让母亲多陪伴自己一段时日,便是再痛再累,也不想面对失去母亲的情形。

    母亲的手犹有余温,很柔软,由她握着。不是她以为的人死之后便周身冰冷。

    多希望母亲下一刻就能醒来,愿付出任何代价,只要母亲醒来。

    一只温暖的手落在她肩头,带着镇定,有着安抚的力量。

    章嫣惶然转头,看到了顾云筝,“表嫂”

    顾云筝满目怜惜、伤痛,都是因章嫣而起,她不知如何安慰,手下落,握住了章嫣的手,“嫣儿,你还有我们。”

    章嫣轻轻环住顾云筝,把脸埋在她怀里,轻声抽泣起来,“怎么会这样表嫂,怎么会这样的前两日我过来,他们都还好好儿的”

    谁又不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可这偏偏是真的。

    顾云筝知道失去双亲是个什么滋味,她完全明白章嫣此刻的伤痛有多深。也正因为明白,才说不出安慰的话。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又如何能安慰章嫣。她能给章嫣的,只有一个轻轻的拥抱,一句“你还有我们”。

    小殓、大殓期间,顾云筝与郁江南、霍天北全权打理,将每一桩事细细交待下去,宣国公府虽然没了主事的人,一切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前来吊唁的官员及内眷甚众,京城中无人不知。

    宣国公与章夫人停灵四十九天。

    头七前一日,顾云筝将宣国公要自己保管的两匣子财物交给章嫣,细说了原由。她知道,这兴许有些残酷,可这是章嫣应该知道的。

    最起码,章嫣应该了解,她一段时日不论违心还是真心的孝敬,她的父亲已经放到了心里,而且为她来日做了安排,怕她的日子过得不安稳。

    她想,宣国公若在天有灵,希望他的女儿在这时候对他有一点释怀,对他的怨恨消散。

    人死大于天,所有的是非都该过去了。

    章嫣捧着两匣子东西,泪如雨下。

    这泪水,是第一次为她的父亲而掉落。

    她的父亲,是母亲爱恨交加一辈子的人,是在去世前为她精打细算的人。

    她还来不及回报,便已失去。

    她需要一个支撑,伏在顾云筝怀里,失声恸哭。

    这一年的春节,顾云筝与霍天北长时间留在宣国公府,丝毫也无春节该有的欢喜。

    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场变故。可尘世自来如此,欢喜有因可寻,变故总是猝不及防。

    幸好,章嫣还有郁江南。郁江南,那个有担当的男子,一面宽慰着发妻,一面将丧事办得隆重风光。

    他娶章嫣,不是为了宣国公府的门第。可宣国公府出事了,他是因着章嫣,尽心竭力地打点一切,事无巨细。

    懂事的熠航感受到霍天北与顾云筝心绪黯然,也看出了郁江南、章嫣的悲伤,偶尔与安姨娘、连翘说道“三伯父、三伯父很伤心,怎么才能让他们高兴一点呢他们高兴了,四叔四婶也就高兴起来了吧”

    安姨娘与连翘每每听到,都是险些落泪。这品性良善的孩子,若是再大一些,就能完全晓得自己曾经历过什么,就不会将这点他人的伤痛放在心底了。可也幸好如此,他在懵懂时经历了所有的生离死别,能够慢慢遗忘,能够保有那份纯良。

    二月初,宣国公与章夫人出殡。

    这件事了了之后,顾云筝每每念及章嫣,总是郁郁寡欢,却还要尽力让自己心绪平宁。章嫣是她在意的,孩子也是她在意的。

    霍天北与她的想法一致,总是尽量抽出多一些的时间陪着她。

    这晚,他想起已太久没给她把过脉了,手就落在她皓腕。

    顾云筝也就不动,只是静静等着。好半晌,他才说道“阿娆啊,我们要是添一对儿双生子,你觉得怎样”

    “不好不好,那可不好。”顾云筝连连摇头,“双生子不吉利。”

    “什么不吉利。是大多数女子身子孱弱,怀了双生子也不能安稳生下来。你又不同,不会像那些女子一般撑不住。现在你身子情况很好。”

    “那也不行。”顾云筝道,“若是生一对儿龙凤胎或是两个女儿还好,若是生两个男孩子,头疼的时候可就多了。不好不好。”

    霍天北嘴角一抽,有点儿扫兴。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她也真就这么说了。真的,太扫兴了。

    顾云筝的脑筋已转过弯来,“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不会吧”她想坐起来。

    霍天北笑着将她揽紧,“怎么就不会了还有什么事是我家阿娆办不到的”

    “那是龙凤胎还是双生的男孩儿女孩儿”顾云筝继续无意识的打击霍天北,全无喜色,紧张兮兮。

    霍天北无奈的就差挠头叫苦了,“这是多大的好事你这话怎么就让我听着这么别扭呢”

    “你有什么好别扭的”顾云筝比他理智,细细地给他说出自己的分析,“若是两个男孩儿,日后你的爵位给谁不给谁你难道没听说过吗有些心胸狭窄的人家,是要一个留一个,多不讲理多残忍你要是敢打那种主意,我可不依可我要真生了两个儿子,你就得好好儿的给他们谋划了,不偏不倚才好,否则我可不答应。自然,最好还是生龙凤胎。那样的话,我就一劳永逸了,一下子就儿女双全,多好。”

    霍天北笑起来,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她逗的。

    “我说的又不是天书,这可都是事实,你笑什么笑”顾云筝没好气,拧了拧他挺秀的鼻梁。

    “不管是怎样,我都对他们一视同仁,行不行我看你这脉象,应该是龙凤胎,或者是两个女儿。这是多好的事,你给我高兴点儿。”霍天北到这时,也只能用这种话骗她了,否则真怕她多思多虑。

    顾云筝摆一摆手,“那就龙凤胎吧。我可不希望是两个女儿,一劳永逸就行了,不然生完这次还要继续生儿子,太麻烦了。”

    霍天北嘴角又抽了抽,她怎么就不能说几句顺耳的话呢头疼死。

    春日里,霍天北与叶松商量了皇上之后,指派了几名昔日霍天北麾下得力的将领去往南疆附近,率兵严防。

    他为何如此,顾云筝心知肚明安家以全部财力支持萧让与云笛的事,他已知晓。可他待她一如既往,不曾提过半句。

    她理解,所以不埋怨不责怪,正如他可能猜到这事与她、安姨娘有关却不责问一样。

    权势当前,没有太多的人情可讲。更何况,霍天北善待熠航,在一定程度上支持萧让云笛,只是看在她的父亲的恩情上。

    他要报答的话,只善待抚养熠航一样就已足够,所以在别的事情上,他要防止萧让、云笛来日成为他的隐患。毕竟,萧让、云笛联手唱的这一出戏可谓惊天,皇上不知道,他却知道。他不想养虎为患,在一定程度上纵容,也在一定界限内防患于未然。

    这自然只能让陆骞、顾云筝、蒋晨东这些人心惊。

    唯有顾云筝相信萧让、云笛能与他抗衡,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他妥协。

    陆骞、蒋晨东却不能这么想,因为不了解,不再了解霍天北,也无从了解他们眼中的萧言、云笛、袁江等人。

    顾云筝待产的日子里,不时从燕袭口中得知外面发生的闹剧或是争斗

    蒋晨东与景宁公主如今完全处于你玩儿你的、我玩儿我的这种相处模式。景宁公主继续花痴,蒋晨东在外拈花惹草。夫妻两个曾上演过相互捉奸的让人骇笑的事。

    蒋晨东与霍天北在朝堂慢慢走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泾渭分明,恶斗的程度,只差没有兵戎相见了。

    偶尔霍天北会输,输在面子上,暗地里却赢了。反过来也是一样,蒋晨东有时候是在明面上输了,暗地里却赢了。

    可是,霍天北真正赢的时候要多于蒋晨东,多很多。

    三月,皇上不管民不聊生,要在京城西北修建一所行宫,原因是钦天监说在那边建造一所华美的行宫、在正殿供奉金身塑像的佛祖,便能保佑皇上三十年威服四海。

    这种话让很多人听了都是嗤之以鼻。

    可是皇上相信,因为他最宠爱的清君倚重钦天监,而且钦天监每次说的关乎后宫、皇上的事都很准。这次他当然也会相信。

    内阁听了皇上不管不顾的言辞,气得险些在心里骂街。想要哭穷,皇上却已甩手走人,火气又添了三分。

    有人怂恿凤贵妃云凝劝说皇上,云凝为着拉拢臣子,苦口婆心地劝说几次,得到的回应是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皇上的心肠,对女人着迷的时候,能柔软到让人心惊的地步;可他狠下心肠的时候,便能让人万劫不复。

    顾云筝听说之后,漠然一笑。云凝的下场,冷宫倒是最合适不过。

    在云凝心里,家族不重要,与她父母有关的人才重要。既是如此,就不妨让她尝一尝苦果。没有人逼迫她在入宫之后亲近蒲家、仇视与她大伯父有关的人,但她那么做了,合该落到这下场。

    顾云筝知道自己这样漠然许是不该,却无从改变。

    所谓亲人,有时候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在事态演变到那种地步之前,云凝这下场已算不错。

    皇上极力主张修建行宫之后,朝臣冒死进谏的人数不胜数,对皇上这种不理智的行径已有些忍无可忍。

    霍天北一言不发,只忙着自己手里的事。

    顾云筝听燕袭说,如今包括方元碌、汪鸣珂在内的人,凡事都要听从霍天北的指令,这些人若是一味偏袒萧言、云笛,霍天北就会加以干涉,必不能成事。

    顾云筝听了,唯有怅然一笑,“那就算了吧,反正这些都是小事。问问相关人员,若是不做官了想做什么,我们尽力成全他们。”

    燕袭称是。

    不是不失落的。这样明里亲昵暗中谋算的日子,她只觉失落,却不失望。

    是她先算计他的。

    他如今这般筹谋,不过是想看看她是否能及时得知并做出反应。

    理应如此。

    权臣的一个可恨之处就在这儿,什么都不说,擅长按兵不动,对任何人皆如此。

    她不会做出任何反应。明白他的心思,所以反方向而为之。唯有如此,才能给萧让、云笛、清君多一些的时间,去做他们想做的事。

    他这么做,也是对她存着好意,她明白的,他不想让她掺和进无休止的争端之中。

    可是已经晚了,或者也可以说,自她变成顾云筝那一日起他就该防范戒备,他没有,到如今,为时已晚。

    该铺的路,她与清君、安姨娘等人都已铺下,不是他能全盘挽回阻止的了。

    是,终究是她的错,是她先对不起他的。可即便是重来千百次,她依然会如此。

    因为她是顾云筝之余,还是云筝。甚至于,顾云筝的生涯,从来不是她在乎的。

    过往的一切都不是假的,他的情意,她的情意,都不是假的。他们是不能够对谁伪装出情深意重的人。

    如今他反过头来的算计筹谋也不是假的。站在他的角度,他是为了她好,为了孩子好。

    都明白的。

    到头来,他要让她的人她的心都留在这里,只能留在这里。

    可是,天北,到头来,我还是要对不起你。你能筑起铜墙铁壁,我也可以,那些铜墙铁壁不至于会伤到你,却一定会钳制你。哪怕我什么都不再做,未出世的孩子就足以让你失去惯有的冷静残酷。偏偏,这些是你自己要的。

    给我筑起高墙的同时,你也不能幸免,同样处于危城之下。到有一日,你不在意这些了,大抵也是夫妻最终对峙的时刻了。豁出去的是什么她不敢想。

    她不愿承认,可这念头还是在心头一再闪现。

    顾云筝深深地凝视着燕袭,良久,她轻声道“有一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直到今日才想问出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是我的什么人最终能否助我如愿以偿若是不能,也就不必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肥嘟嘟美妞的霸王票,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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