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第 23 章

作品:《雪媚娘

    周末, 清明节。

    孟家的爷爷奶奶走得早。

    孟母从未见过公公婆婆,她嫁到孟家以后,也跟着孟父去拜祭。

    后来孟家迁至北方, 孟母说工作忙, 没有再回来。

    渐渐的,孟家夫妻在清明节各过各的。

    上午, 孟父、孟泽,以及孟父的兄弟去了拜山。

    中午,孟父开车送儿子回来“我有工作, 不陪你们去了。”

    孟泽下了车, 却没有回家, 而是自己拦了车,出发至另一个墓园。

    外公是在寒假前走的,急性心梗, 送到医院时已经过了最佳抢救时间门。

    孟泽没有见上他的最后一面。

    孟泽三岁时,孟母的工作焕发生机,忙得团团转,孟父的事业也在上升期, 二人商量,把孟泽送去了外公家。

    孟泽和外公一起生活十年, 学了十年绘画, 结果是外公死心了, 承认自己的艺术基因断代。

    孟泽上了初中,孟家父母觉得儿子能自己照顾自己, 接他回去了。

    和外公生活时,孟泽常常穿白色系的衣服,外公酷爱亲子装。

    亲情随着外公离世而淡去, 孟泽至今再也没有穿过白t恤。

    天上不见太阳,到处压着黑沉沉的伞。

    墓园肃静。

    孟泽把一束白花放到墓前,不一会儿,花瓣就被雨水打得湿透。

    墓碑的照片上,外公还没衰老,头发丰盈,面容俊朗。

    外公有一副遒劲的字画,是他最常念叨的“家和万事兴。”

    孟泽将字画的每一笔都铭记于心了“外公,我换学校了,这是我拍的校园景色。”

    他将一张照片放到墓前。

    岩巍中学的校门是最有气势的一景,石柱雄伟,台阶宽阔,照片拍摄于放学时间门,照片里的脸青春洋溢。

    孟泽“我一直遵循你的叮嘱,为家庭和睦贡献了微薄之力。”

    父亲是“乘龙快婿”,母亲是外公疼爱的女儿。

    有的事情,外公知道了要生气,索性一并隐瞒。

    *

    这几天,七班的这个角落,那叫一个冰火两重天。

    冯天朗夹在中间门,只觉火星子四溅,他悄悄地问孟泽“你上次模拟考的成绩是年级第一名,老师为什么没有把你换到前面去”

    老师问过,是孟泽自己拒绝了,他说“反正第二次模拟考就要来了,到时候再向老师申请。”

    听这话,孟泽是要走,冯天朗有点别扭,生怕孟泽以为,是他不愿当孟泽的同桌“孟泽,其实你在这里和在前面是一样的,真正的高手从来不拘泥于环境。”

    孟泽“我近视。”

    为什么不戴眼镜冯天朗也不问了。

    李明澜今天又把大红大绿挂在身上。

    头上系了一个跟喜庆灯笼一样红红火火的发饰,坠下来一条手指宽的红绳。

    红绳长,有重量,时不时甩在孟泽的桌角。

    冯天朗算是明白了,孟泽和李明澜谁也不让谁,谁也说服不了谁。

    李明澜是真的喜欢笑。

    孟泽真的不笑。

    冯天朗这个打圆场的都快圆不下去了。

    *

    太阳终于露出了头。

    李明澜说什么也要出去晒太阳,仰着头在栏杆边迎着日照,不一会儿,脸就被晒红了。

    她笑笑“就是要暖和才是春天啊。”

    周璞玉起的话题凉飕飕的“就要二模考了,我爸给我设了进步五名的远大目标。”

    李明澜撑住栏杆,左摇右晃“我家对我绝望了,要想突飞猛进,只有一条路。”她竖起食指,强调这个“唯一”。

    周璞玉问“求签”

    李明澜摇头“当然不,上次佛祖把我骗得好惨,我再也不信了,出路是”

    周璞玉洗耳恭听,听到的却是。

    “作弊”

    周璞玉发现孟泽经过,还朝她们这里看了一眼。

    周璞玉拉拉李明澜的衣袖“小声点,你想闹得人尽皆知吗”

    李明澜面向蓝天,不知孟泽在场,真诚地建议“我分数比你的低,我能抄你的,但你就只能抄孟泽的了。”

    孟泽“”算了,当没听见。

    *

    对待考试,冯天朗可以说是严阵以待,他的成绩不上不下,嗯,中间门往下,不然他也不会被分到这一个角落。

    孟泽和往常一样,冷着脸出现。

    冯天朗不禁问“孟泽,你在考前会不会做些放松”冯天朗握着拳手,手心都冒汗了。

    “没有。”孟泽说,“平常心。”

    冯天朗“哦。”

    放松的人不止是年级第一的,还有班上倒数第三的那位。

    她笑着走进教室“早啊。”和一个个同学热情招呼。

    等她坐下,冯天朗问“李明澜,你有没有考前放松的方法教我几招。”

    李明澜爽快地给出答案“平常心吧。”

    除去成绩这一因素,冯天朗感觉孟泽和李明澜的个性是有相似之处。

    我行我素,目中无人,其实是一个调调的。

    但冯天朗也说了,是“除去成绩”之后。

    今天的两门考试,李明澜的做题过程说得上是苦哈哈。

    “考试太难了。”她向着窗外长叹,“我下辈子要不就投胎去当树木吧,一到春天又能生机勃勃。”

    周璞玉“不了吧,这树长得太高,学校又要安排人过来砍了。”

    “哦,我还是当李明澜吧。”

    考试令她元气大伤,她懒得和孟泽厮杀了,背起书包走人。

    *

    晚上李旭彬要加班,于骊一人在家,索性到李家来吃晚饭,经过地铁站的时候,她买了两盒鸭舌。

    李明澜经历了考场的打击,在饭桌上很安静,埋头就吃。

    李父吃不得辣,尝几口放下了,转眼见女儿一人吃了半盒,他说“以前没见你这么喜欢吃辣啊。”

    李明澜是不喜欢吃,但又不得不承认鸭舌的味道调得极好,她的嘴里满是辣劲,吐吐舌头“爸,我今天考了两门科目,人已经麻了。”

    “胡说八道。”李母斥责。

    李父“对哦,今天是二模考,怎么样”

    李明澜不吱声。

    于骊舀起一碗鸡汤“来,炖鸡汤,正好给你补一补。”

    李父连连摇头“一上考场,什么汤都不顶用。”

    不仅佛祖放弃她,连父亲都放弃她,只剩李明澜自己在挣扎“我全力以赴了。”只是力气不足。

    吃完饭,洗了碗,于骊将要回去。

    李明澜蹦出来“阿嫂,我送你。”

    “送什么送于骊认得路。”李父数落着,“我算看清了,你每次送你阿嫂都是逃避学习的手段。”

    于骊拉拉李明澜的手“乖,明天还要考试呢。”

    “阿嫂,你慢走啊。”李明澜灰溜溜地回房了。

    明天考英语。

    她翘起腿,闭着眼睛想了想,叽里呱啦念了几句老友记的台词,再翻开一张英语试卷。

    一见阅读理解是科幻文,她把试卷倒过来,正回去“这都是什么题目啊”

    还是上床睡觉吧。

    *

    孟父近来闲了下来,早早回家,他倒是记得儿子二模考的日子了,见到儿子,问“考试怎么样”

    “还行。”孟泽点头。

    之后,两父子各自回房。

    孟泽已经将那本杂志收拾了,真正丢到了楼下的垃圾桶。

    习惯性的动作,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他抬眼会去搜寻真题册的位置。

    但脑子也告诉他,没有杂志了。

    之后,孟父接到电话,出去应酬。

    孟母比孟父回来得早些,她今天也是去聚餐,喝了点儿酒,微醺,一进门就喊一声娇滴滴的“老公”。

    无人回应。

    一室漆黑,湛蓝的客厅突然有一道瘦长身影,她立即开灯。

    孟泽刚从浴室出来,他把毛巾盖在头上,沾在鼻尖、下巴的水珠滴落到锁骨,沁凉沁凉的。

    孟母松一口气“怎么不开灯我还以为停电了。”

    “妈。”孟泽礼貌性唤一声。

    “今天黄叔叔说起你。”孟母弯下腰,甩掉高跟鞋,踮起脚跟,“他对你赞不绝口。”

    孟泽扯了扯毛巾,盖住自己的上半脸。

    “他的女儿现在读大三,跟着社会青年大半夜去酒吧蹦迪,黄叔叔发愁得不行。”孟母嘟嘟囔囔,“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儿过日子,真是不容易。”

    姓黄的人与他何干母亲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姓黄的,没有问起父亲去了哪里,或者,她都不知道丈夫已经回来过。

    *

    孟父回来了,右手上勾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领带不知丢哪里去了,衬衫皱巴巴的,他也醉了,醉得比孟母厉害,进门来,不停地说“那谁啊,升官了。”

    孟母倾身,只听到他的哼哼唧唧。

    孟父没说出个所以然,丢下了那件西装。

    孟母拿过来抖了一抖,发现尺码有点小“这不是你的衣服吧”

    孟父只抓了这么一件回来,估计是和谁的调包了。

    “你也真是离谱,瞧你高兴的,跟你自己升了官似的。”孟母戳了戳孟父的额头,她无意间门看见,孟父松垮的衣领上有淡红痕迹。

    一抹,一撇,不成形。

    红唇印

    孟母揪起孟父的衣领“你到底是去哪里了”

    孟父晕着头,闭上眼,意识模糊,突然被这么拽一下,他睁开眼睛“做什么”他口里吐出的全是酒气。

    孟母皱了皱鼻子,不松手“这是什么”

    孟父低头,不要说他现在酒醉昏沉,就算他的视线还清晰,凭他这个角度也看不见自己衣领“去酒楼里吃饭,开了两瓶白酒,大家不醉不归。”他打一个酒嗝。

    “不醉不归我看你真的要不归了。”孟母一把扯住孟父的衬衫,扒着扣子。

    孟父本就头晕,这时更是天旋地转“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身上不止有唇印,还有女人香。”

    “你胡说八道”孟父拂开孟母的手。

    孟母当然没闻到女人香,因为孟父满身酒气,她悠悠地说“你最近经常出差啊”

    “你真是莫名其妙。”孟父扯开衬衫,掀起衣领,这才见到那一抹红,他面色一怔。

    孟母冷笑“说不出话了吧我看你今晚不干净。”

    孟父猛地一拍桌子“今天服务员端菜时撞了下,不就沾了点儿酱料,上次我们去饮茶,孟泽不也沾上了酱料”

    “你这叫酱料,你当我傻子一样骗是不是”

    “懒得跟你说,我要去洗澡。”

    “我偏要跟你说,你今天不说清楚,你就别洗了。”

    隔着一个门板,孟泽听到父母声音越来越吵。

    孟泽相信父亲沾上的是酱料,上次在酒楼,他也是沾了些暗红酱料。

    母亲越气,孟泽心里冒出的是站在父亲立场上的愧疚。

    很快就是二模考,接着还有三模考,之后就到高考了,孟泽画了一条起始线,以高考作为家庭破碎的。

    他出去了。

    门一开,吵闹的二人立即收声。

    孟父理一理衬衫,去了浴室。

    孟母在沙发上叠着腿“孟泽,早点休息吧。”

    孟泽点头“我去倒杯水。”

    这个夜晚,一家三口没有再说过话,这是惊涛之上的平静。

    *

    早上,孟泽故意避开了父母。

    一家人无话可说的画面,也许美,但实在没什么氛围。

    自从尝了雪媚娘,孟泽有点嗜甜。

    他去路口的包子铺,说“来一笼奶皇包。”

    老板娘略有歉意“今儿个不凑巧,奶皇包要再等几分钟。”见他穿着校服,知道是赶时间门的学生,以为他肯定不等了。

    孟泽昨天没有喝苦咖啡,但今天嘴巴有点儿苦等就等吧,他不急着去上学,只是无意介入父母的冷战。

    等到奶皇包出笼,老板娘喊“来了,来了,奶皇包来了。”

    一笼三个,软绵绵的白圆润包子被裹在保鲜袋里。

    孟泽捏起一个,咬一口。

    包子露出绵密的奶黄,入喉香甜,他其实偏爱这么清爽的口感。

    但正因为不像雪媚娘的甜腻,才压不下嘴巴的苦。

    吃了奶黄包,反而和吃了黄连一样。

    孟泽想着买个雪媚娘当早餐。

    他来得太早,便利店只开了半扇门。

    有几个纸箱子摆在外面,可能店员还没整理货架。

    孟泽快步过去,就要到门边,他听见一道女声“孙境。”

    姓孙的也在孟泽立即闪到墙边。

    “呜”一下,女生像是被捂住嘴巴,过了几秒,她再开口,声音低下去“你在胡说。”

    “我胡说什么。”孙境的轻松自在有几分李明澜的调子,“是谁昨天偷看我洗澡的”

    “你是你不关门。”女生急了,结结巴巴。

    理直气壮的是孙境“方清染,你的脸红得跟小兔子似的。”

    之后,无声。

    孟泽转身。

    雨夜里躲在便利店暧昧的男女应该也是这一对。

    孙境背叛了李明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