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3 章

作品:《犬齿

    殷刃拿到的剧本里面给出的信息倒是还挺全面的,甚至一些前世已经忘记的记忆细节都能翻找出来

    比如说订婚宴的地点,还有宾客的住宿信息。

    白盛忻的这场订婚宴说大也并不是很大,说小也并不小。

    酒店和布置选的一般,不过是家普通的五星酒店,但是宣传倒是做得很大。

    只是一场订婚宴没有包场,只是预定了酒店当天外面的草坪场地,所以殷刃以酒店住客的身份混进去倒也简单。

    这场订婚宴舆论上面浩浩汤汤,殷刃一眼看破,都是白盛忻那边故意搞出来的。他和陆明景订婚,自然也并不是看上了对方的什么才华,而后他身后的陆家。

    陆家那边最开始对于白盛忻是不满意的,大世家嘛往往都是这样的。陆明景这样的在二代里面也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既没有优秀到可以完全不依靠家里势力另起茅庐的地步,却又没垃圾到可以不管不顾,直接放弃。

    陆家本来的打算肯定是想要陆明景去联姻,或者起码要娶一个家世差不多的,实在不行甚至明星演员也不是不可以,至少还可以给家里侧面做点媒体宣传,再搞点自由恋爱的噱头。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个男人。

    这可实在是自由过了头。

    这样一想,似乎上辈子陆明景在和白盛忻在一起之后,也是沉迷情爱,逐渐被他家族所放弃,手上的公司也就那几个半死不活的娱乐产业,只等着分他老子的遗产。

    而最后获利的只有吸干净了他的血,成功将自己的身价再次抬上一个阶级的白盛忻

    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的陆明景和白盛忻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了,有没有可能让陆明景对白盛忻死心

    坐在酒店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吧台角落里,轻轻敲着桌子上面的杯子,殷刃快速思索复盘着自己的计划,左手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轻轻痉挛。

    不不不,不能太贪心。

    他这一次来,只要能够阻止男四宴修祁对白盛忻一见钟情就已经成功了。

    只是就算是在他拿到的剧本里,给宴修祁的戏份也极少后续的计划,他不能确定一切都完美无缺。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对不起先生,桌子有些不够了,能麻烦您和这位先生拼个桌吗”服务员道歉地问。

    殷刃有些愕然地抬头,看清楚眼前人的一瞬间甚至有些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因为这一切实在是太巧。

    他正想着的那位宴修祁就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束白百合和郁金香的捧花,右手腕上做作地带着一串红檀木佛珠。

    他蓄长发,身材高大挺拔,甚至有些微微瘦削。

    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却并不显老,时光的刻刀只挑剔地在他的身上添加了几丝韵味,让人不由得感叹岁月不公。

    “抱歉,不过您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我吗”

    似乎是误解了他的神情,宴修祁自然地在他的对面坐下,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被拒绝的可能性。

    殷刃的脸上还带着口罩,有些不礼貌,但是他显然也并没有摘下的意思。

    “说笑了,只是见过照片罢了毕竟谁会不认识宴先生”

    宴修祁盯着他看了一好会,将那束雪白的捧花放到桌子上。花瓣上面甚至还带着水珠,很显然是刚刚从花店里面扎好的。

    “您也是受邀来参加陆公子的订婚宴的吗”

    殷刃摇了摇头。

    “难道我就不能因为这里的咖啡很好喝才来的吗”

    宴修祁也笑了,啜了一口咖啡没说话。

    “相逢就是有缘,不知道您对这一场订婚怎么看”

    殷刃撑起了下巴。

    他是真的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如果说陆明景那种傻子,还有邬合那种毒蛇会喜欢上白盛忻他都觉得理所应当。

    但是宴修祁,他是真的有些不明白。对方比白盛忻都大了接近十岁,早就过了会因为爱情冲昏头脑的年龄。

    有钱有身份又有地位,也并不缺人爱。甚至在上一辈子的n大结局之后,他也并没有住到白盛忻的别墅里,只是对他保持着一种暧昧的,若即若离的态度。

    他帮助白盛忻,更多的并不是出于爱情,而更像是饲养宠物。

    果然提到白盛忻之后,宴修祁的眼中多了一丝趣味。

    “盛忻吗我在他的身上看见了一种天赋你看过他的那副最出名的情人吗”

    这倒是殷刃没有想到的。

    说实话他当时爱白盛忻爱得发疯的时候,的确给对方画了很多肖像画,但是倒也不至于起情人这样一个烂俗的名字。

    对方大概率是拿了他的画自己起了名字,又去参加了什么比赛获了奖之类的。

    殷刃对于这些东西向来不上心,而且他这个时候审美和技术都很烂,画的东西大抵也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垃圾。

    “那幅画让我想起了我的前妻”宴修祁思索着措辞。

    殷刃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

    “啊”

    “她原本也是一名极有天赋的,出色的画家,直到她和我结了婚。”

    宴修祁眼中缓缓浮现出一点湿润,不过因为出现得太过于突然所以显得有些做作。

    “然后呢”

    殷刃只能礼貌地继续发问。

    “然后她死了,死在了产床上。我不知道为什么女人总是觉得给我生个孩子,我就会爱上她。”

    长发男人的眼中说不上是讥讽多些,还是惋惜多些。

    “从此她再也没有画过画。”

    “啊”

    殷刃努力保持肃穆的表情。

    “请节哀。”

    他们在之后又聊了些关于绘画的问题,殷刃有些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对于古典画派颇有研究,虽然广度不大,但是散发下去的深度却不浅。对于诸多画派都有着自己的思考。

    总体来说,殷刃和宴修祁的交流还算是愉快。

    他们甚至在最后互换了微信,宴修祁后面给他发了一张电子票,热情地邀请他去参加这周末在会展中心举办的印象派画展。

    殷刃说他会考虑一下。

    修祁不喜欢印象派吗还是觉得莫奈太俗

    111都不是,是因为我要上班

    修祁

    他能够从对方的语气里面感受到一种惊讶,类似于,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会认认真真上班打卡拧螺丝的打工人。

    殷刃回了他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关了刚斥巨资买来充面子的二手手机。

    宴修祁的态度有些过于模糊,光是从这一场对话中,他没办法探查到更多的消息,只能暂时作罢。

    不过加了微信就算是有所进步。

    没关系,他有的是机会慢慢来。

    晚上八点,他赤脚站在玻璃阳台上面,窗帘微微拉开一条缝,下面就是装饰华丽的订婚宴场景。

    订婚仪式已经开始了。

    房间里面很温暖,脚底的毛绒地毯软乎乎的也很舒服,能够透过玻璃听到悠扬的钢琴声,司仪开始说着冗长绕口的词汇。

    明明是订婚宴,但是来的却都是双方的朋友和一些媒体名流,两方的父母不约而同地没有出面。陆明景的父母很显然是因为看不上这个订婚对象,白盛忻的父母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来给他们的儿子丢脸。

    殷刃一点都不遵守规矩地靠在玻璃窗口上,外面灯光全都暗下去,然后在下一秒又打开,全场的灯光都聚焦到了中间。

    骤然之间,他看见了主舞台上白盛忻的脸,那张符合完美的标准容貌的脸,就算是他的内心是如此的渴望功名利禄,但是白盛忻的脸完全地和他的内在相反。

    那是一张文雅漂亮的脸,会让人想起某种脆弱纯白的花朵,在黑暗里面转瞬即逝地开放后毁灭。

    眼睛是上扬的桃花眼,雾蒙蒙地看谁都深情似海。

    通常来讲,没有人会相信有着这样一张脸的人会说谎。

    但是他偏偏谎话连篇。

    这还是殷刃这辈子第一次看见对方,胃里反酸的感觉已经褪去了不少,但是心脏却还是一阵阵的下坠般的不适。

    白盛忻的演技还是很好,在被陆明景带上戒指的时候甚至眼中出现了一点泪花。

    殷刃站在楼上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抽了一根细长的女士烟点了火,他这具身体还没有抽过烟。在被呛到眼角发红的时候终于放弃,冲到了卫生间里面吐了出来。

    妈的。

    他低低地骂,随手抓住洗手台上的杯子摔到墙上,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手,鲜血一滴滴地顺着纤白的手臂往下面流。

    颤抖着手指蜷缩在角落里,殷刃身子一阵阵的发冷,他抓起身边的手机来给宴修祁发消息。

    滚他妈的计划。

    111白盛忻的画都不是他自己画的

    111:他就是个该死的婊子

    没有看对方的回复,他直接将手机丢到一边,冲到洗手台前又吐了一次,顺便又砸了一个杯子。

    他闹出来的动静挺大,但是情绪恢复得也很快,等到服务员敲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殷刃就已经整理好了心情。

    没事,他之前看了这里一个杯子488,算了算剩下来的钱还能让他多砸几个。

    染血的外套被丢到了一边,殷刃清清冷冷地穿着白衬衫去开门。

    除了手腕上面的一点骇人伤口,别的什么都没有剩下来。

    “不小心手抖,摔了几个杯子,真是不好意思。”

    他温文尔雅地说道。

    “请麻烦您让人来打扫一下洗手间吧。”

    “好的,没问题先生。”

    服务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此时看着他敞开的衬衫领口,有些微微脸红。

    殷刃又去喝了一杯咖啡,此时的吧台已经冷清了很多,本来原本大部分人也都是来参加订婚宴的。

    拿铁没有糖包苦得要死,可能年纪越大越吃不得苦,他一边喝一边皱眉,最后在里面加了一整份牛奶。

    宴会上面的理查德的致爱丽丝已经听到了最后一小节,放下手里的杯子,殷刃转头准备回去睡觉。

    他摁下电梯的按钮,等电梯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微信,宴修祁没有回他消息,想也不用想对方此时肯定还在晚宴上。

    盯着自己发的那两行消息看了几秒,他觉得有些恶心。白盛忻恶心,连着和他沾上了关系的自己也变得恶心了。

    控制不住地将自己那边的消息删掉了,殷刃觉得反胃感更严重了,一定是刚刚喝的咖啡的缘故。

    他的手颤抖地将领口扯得更大,晕晕乎乎地靠在电梯门上,心想d老子积德行善好不容易活一辈子,为什么要非要再次和那个烂人扯上关系

    怎么这辈子上辈子都没有一点长进,非要从垃圾堆里面捡垃圾还自以为是捡到了好东西,藏在怀里面谁都不给看。

    烦。

    真的是没吃过什么好的,像是条流浪狗一样,别人给点东西就巴巴的跟着人走了。然后后面再怎么被那人踢,被打,也都只认那一个人,毕竟再也没有人对他那么好了。

    他闭了闭眼,眼睑湿漉漉地反着光。

    再也没人对他那么好了。

    真廉价啊殷刃,现在竟然还没办法完全地恨那个人。

    是啊,他怎么不知道白盛忻不是好人,他知道对方和他在一起的目的也并不单纯。但是他对他真的很好,再也没有人对他那么好。

    但是,但是他就是很惨啊。

    就算是虚假的温暖,也让他飞蛾扑火一样冲过去,义无反顾。

    所以上辈子落到最后那个地步,也是他罪有应得。

    电梯门突然打开。

    殷刃身子没有力气,整个人差点倒进去。

    “小心”

    有人慌乱地说,伸手扶了他一把。

    “艹”

    殷刃侧过脸去,犬牙重重咬到了下唇,从嘴里面尝出点血腥味儿来。

    他猛然转身,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上辈子的自己。

    少年人的眼睛里面还带着点清亮的光,怀里抱着满满一大束蓝桔梗。

    十七岁的殷刃被淹没在他所幻想的爱意和花里,柔软得像是一个从未醒来的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