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7章 钱峰死了!淮扬官绅弹冠相庆。

作品:《大清话事人

    第277章 钱峰死了淮扬官绅弹冠相庆。

    扬州府城,

    钱峰忧心忡忡的回到宅子,晚饭都没吃,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许任何人打扰。

    视察扬平仓的结果很不妙,可以说是十屯九空。

    但是看管粮仓的官员并不慌张,说是奉命将库粮暂时调到其他大仓了,粮食整体还是富余的。

    再问,就只管往各个衙门身上推。

    “藩台,下官位卑言轻,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背后透出的是有恃无恐。

    钱峰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屠刀已经不再锋利了。继强力介入盐务之后,自己想介入漕粮的打算落空。

    “我大清百姓烧香拜佛,那是因为佛会保佑自己。”

    算命先生扛着幡,在街道上慢悠悠走着。

    一辆马车,在巷子里静静的停了许久。

    100丈外有个打着幡摇着铃铛的江湖算命先生,长的黑壮,不似良人。

    首总江春公开说

    “30年前扬州大旱,土地龟裂。乡民集资购置丰盛贡品,数万人在龙王庙外跪拜,中暑死亡者数十人。结果足足30天仍未有雨。乡民愤怒,捣毁龙王庙,将龙王塑像拖出来暴晒,劈成了柴禾。”

    突然,他瞥见了两个大摇大摆的八旗侍卫,身穿蓝绸马褂,腰悬雁翎刀,脚蹬黑色快靴。

    稍稍歇息片刻,

    这些都是上三旗的子弟,背后的关系眼花缭乱,不好管。

    起床洗漱,喝了一杯清茶出门。

    钱峰稳步进入车厢,放下布帘,拍拍手掌。马夫用鞭梢点点驭马,马车缓缓驶出院落。

    “哼,底盘稳得很,哪儿像个算命先生。走,去查查。”

    俩侍卫自恃武艺高强,大步就跟进了巷子。

    车夫在就着凉水啃饼,平平无奇。

    这些事,钱峰都有所耳闻。

    摘顶子、砍脑袋是需要依据的,而自己已经找不到大清律里的理论支撑。

    熟悉的路线,熟悉的街景,他们早就烂熟于心。

    4名甘陕骑兵也慢悠悠的跟上。

    他立即转身,闪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四大总商甚至开始躺平,不再向京城关系网冰炭两敬,也不再给淮扬的关系网进献别敬。

    扬州盐商唯一还愿意出力的就是军饷捐输。但凡有捐输所请,他们还是尽力而为的。

    其中一侍卫疑惑道

    “我怎么瞅着像是個练家子”

    原因很简单,皇权刀下无冤魂

    这话说的太犀利,以至于众佛尴尬,不敢上门索要。

    “如果遇上难事了,佛祖却依旧稳坐莲台。那还烧的哪门子香求你有何用”

    兼任两淮盐运使,就已经得罪了半个京城的同僚还有数千本省同僚。

    他们是紫禁城出来的御前侍卫,由于不想在江北大营过苦日子,一直躲在这扬州城潇洒。

    倒不是说下属爱戴自己,知无不言。而是下属们故意告诉自己,目的是希望自己“迷途知返”,莫要再做出格之事惹的官怨沸腾

    江北官绅不直藩台久矣

    钱峰握着一支蘸满墨汁的毛笔,久久未能落笔。

    连锁反应就是,城中高档酒楼接连倒闭了3家。

    他失神了,头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眼神盯着自己,面露疑惑。

    想想都不可能,朝野一定会拼命阻止。

    扬州盐商,已然公开摆烂了。

    “算凶吉,算财运,算姻缘”

    除非皇上能让自己署理漕督

    烛火燃尽之前,才匆匆下笔,在纸条上写下了一行小字。加盖私印吹干墨迹后,卷起来藏入了凉帽内侧。

    距离布政使衙门3条街。

    因为冤大头盐商不愿结账了

    海兰察只当不知道。

    下人早已套好了驭马,摆好了小凳。

    “站住。”

    算命的只当耳聋,扛着幡儿慢悠悠的走。

    俩人快步追赶,嘴里骂道

    “狗东西,老子让你站住。”

    “再不站住,我一刀砍了你。”

    这是条死胡同,很安静,大街上的喧闹与此绝缘。

    算命的黑汉子止步,却不转身。

    俩人突然有些心悸,刷的抽出了佩刀,左右拉开了几步距离,往前走去。

    噗,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也没有看到动作。

    黑汉子突然出枪一个漂亮的回转,一点寒芒先到矛头捅穿其中一侍卫咽喉。

    肩上扛着的幡儿原来竟是一杆长枪。

    另一侍卫惊恐的退后两步

    “回马枪”

    黑汉子一声不吭,拔出矛头就刺。

    上下上下,几个枪花后,这名侍卫也被一矛捅穿了咽喉,痛苦倒地。

    杨遇春这才扔掉伪装,冷笑了一声。

    天底下无花钱的不是

    7岁时,家里还未败落。爹花10两黄金延请了一位江湖师傅,教给了自己两招绝学,今日使出来了。

    他把尸体拖到一边盖上幡儿,很淡定的走出巷口。

    一辆马车隆隆驶来,前面有2个衙役开道,后面跟着4个绿营骑兵。

    他赶紧低下头,坐在路边。

    生怕走道的模样再被有心人认出来。练武之人底盘稳,步伐沉,遇上同类一眼暴露。

    马车慢悠悠驶了过去。

    杨遇春这才抬起头,望着对面的茶水摊子。

    摊主一声不吭,把炉子里的火烧旺了,又从巷子里推出一辆满载的独轮车扔在路中间。

    一名闲人路过,骂道

    “好狗不”

    砰,挨了杨遇春一拳头,至当场昏迷。

    其余路人吓坏了连忙绕道,一时间竟然无人敢过来。

    钱峰的马车降速了。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慢悠悠的从巷子口驶出,速度很慢,恰好走在了前面。

    这条街的宽度勉强可以供两辆马车错身。然而,前面这辆不开眼的马车却是恰好走在了路中间。

    钱峰不爱张扬,所以马夫没敢直接开骂,而是把征询的眼光投向了一名衙役。

    衙役心领神会,快步向前准备驱赶马车。

    突然,

    他望见马车后面的帘子掀开,露出了一门黑洞洞的炮口。

    瞬间,血液凝固。

    轰,眼前火光绚烂,耳鸣眩晕。

    钱峰的马车不偏不倚的挨了一炮。

    马夫当场死亡,车厢表面无数窟窿,鲜血溅在帘子上。

    护卫的4名陕甘骑兵也有一人被波及,当场身亡。

    所有人都傻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其余3名陕甘骑兵,要员死,随行护卫皆斩。这是规矩

    3人将悲愤转化为杀意。大呼“不要放过刺客”,催马挥刀追向马车。

    “驾”。

    刺客马车在飞速奔跑。

    马夫站起身,冷静的挥舞鞭子,控制马车朝着出城的方向狂奔。

    车厢内,

    一个小个子正在操作弗朗机炮。

    他快速旋出一个子药筒,扔出车外。又从车厢里拿起一个满的子药筒,按入炮膛,往右边一旋。

    这门火炮是西山枪炮厂生产,非制式火炮。

    钢炮筒很薄,精湛的手艺最大程度降低了公差,从而减少了火药气体泄漏。

    小个子炮手左手抓着炮尾杆子,右手将火把凑上引线。

    可旋转单杆炮架,保证了炮口方向一直对准追兵。

    轰,又是一炮。

    霰弹乱飞,2名骑士瞬间落马,伤口恐怖。

    剩余1人不再追赶,眼睁睁的望着马车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骂了一句“尕怂”,恨恨的调转马头,钻进了巷子里。

    很快,示警的锣声响彻全城。

    城中多处失火,黑烟滚滚。尤其是扬平仓的火势特别大,黑烟柱直冲云霄。

    周围的兵丁们乱成一团,没人敢冲进去救火。

    因为上官也没有给出赏格,似乎救火的态度不积极

    大家就这么胡乱的吆喝着,在火场外又敲锣又吆喝,假装很忙。

    突然,

    一群扬州老百姓举着水桶长钩来了,口中还乱糟糟的喊着

    “救火啊。”

    现场的兵丁们都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应对。

    在场的最高官员扬平仓监督,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笑容。

    刚一开口,就伴随着剧烈咳嗽。

    他有痨病,十几年了,已病入膏肓,人瘦的像一根麻杆。

    靠近火场时,居然觉得被烘烤着特别舒服。

    实际上他心里也清楚,大限将至了。

    “咳,咳咳。”

    “将这些刁民打出去。他们名为救火,实为顺手牵羊。可恨可恨,咳咳咳。”

    兵丁们来了精神,抄起家伙冲向这些百姓。

    一顿暴打,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妄图趁乱偷窃官粮”的团体。

    一名外委把总,下令释放包围圈中的男丁。

    却把一些妇女和小男孩扣下了。

    他狞笑道

    “回去准备赎金,1两银子赎一个人犯。没有银子,拿铜钱也可以。”

    “太阳落山之前要是见不到银子。这些娘们和小孩可就要关进大狱了,押司们的手艺你们可知道”

    “啧啧啧。”

    被打的头破血流的百姓们哭泣着跑回家,赶紧凑银子。

    这帮军爷太坏了。

    女人进了大狱,还能活下去吗小男孩进了大狱,第二天保不齐就缺了点小零件。

    押司们个个坏的头顶冒烟,脚底流脓。

    一手交银子,一手放人。

    筐子里,以铜钱和发黑的碎银子居多,看着有些寒碜。

    一年轻绿营兵不满的嘟囔

    “1两也太少了。应该要5两,他们不也得给吗”

    外委把总照着他脑门就是一掌,骂道

    “这年头能踏马的拎着水桶主动来官仓救火的人,家里头若能抄出3两现银,这扬州城跟你姓。”

    “1两就是他们的极限。”

    “小子,做人不能太贪心。都是扬州老乡,差不多得了。”

    训完了,啪,又是一耳光。

    大清绿营军官的作风,就是这么的强悍。

    满脸通红的仓监督终于不咳了,双眼无神的盯着天空。

    前天晚上,有人找他谈过了

    让他扛下这“看守不严”的黑锅,会有人照顾他的家眷。

    大儿子,安排去淮安府做个小粮仓监督。小儿子,给安排个书吏。

    都是好去处

    “值了”刚一激动,他就感觉天旋地转,喉头发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兵丁们连忙去府衙报信,钱粮师爷最快速度赶到。

    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平摊在地上。

    又抓起仓监督枯瘦的手掌,蘸了血在纸上按下了一个血手印。

    然后,他才站起身悲痛的宣布

    “扬平仓监督,一时懈怠,被贼兵细作钻了空子,以至3万石仓米付之一炬。此人羞愧难当,乃是急火攻心而死。”

    外委把总啪啪打了个马蹄袖,单膝跪地

    “大人,小的去他家里报个丧”

    “好,尽量委婉一些。人死为大嘛。”

    扬州官绅们很快就听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钱藩台被刺杀了。”

    再听着到处都在敲锣,喊救火

    立马意识到局势凶险,闭门不出。

    绝不搅入这趟浑水。

    这年头,明哲保身的最好方式就是保持距离否则,风向一变,就说不清了。

    知府衙门里,

    胡佐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吓的一哆嗦。

    心想那伪吴王可真狠毒,说刺杀就刺杀。幸好自己从来没得罪过他,也没指名道姓的抨击过他。

    “府尊,怎么办”

    “封锁全城,搜捕刺客。告发者,赏银500两。”

    按照事先踩准的路线,那辆马车驶入一处窄巷子。

    接应的人卸下佛朗机炮,随后赶紧藏匿。

    刺客则是换了身衣服,直奔最近的城门而去。

    刺杀现场,打扮成算命先生的杨遇春跑到马车旁,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确认死亡,不必补刀了。

    钱峰浑身都在冒血。

    眼珠子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在死之前他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自己人干的

    总之,为乾隆做出巨大贡献,为江北大营筹集军饷粮草的布政使兼两淮盐运使钱峰,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朝廷追封巡抚,加谥号“文忠”,并且赏赐家眷治丧银300两。

    扬州城门,缓缓关闭。

    所有兵丁全部出动,先控制城墙再全城搜捕。

    胡知府来了精神,手握佩剑,威风凛凛。

    在上百兵丁的簇拥下来到了扬州城的制高点,一处佛塔顶层,俯瞰全城指挥抓捕刺客的行动。

    表情甚悲,心中紧张又后怕。

    钱峰死了是好事,可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咳咳,你,持本官书信去淮安府。”

    “嗻。”

    一名亲信坠出城墙,快马去淮安府寻求集体的智慧。

    按照事先的约定,大家必须拉一把。

    若是胡知府垮了,大家的良心倒是无所谓。只怕他破罐子破摔把事给捅出来。故而不能因小失大,必须拉胡兄弟一把。

    应对之策,简单粗暴。

    凑份子,使银子

    只要银子到位,几位军机宠臣愿意仗义执言,运作得当,胡知府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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