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想和你并肩而行

作品:《绝版情人

    周晓慧生日那天的事,林幸和冯玉谁也没有再提及, 冯玉和周晓慧的相处模式和之前相比也没有什么变化, 冯玉冷静, 周晓慧闹腾,冯玉记得周晓慧爱吃草莓,也会每天早起去食堂, 给周晓慧带包子和豆浆,可是冯玉也会在周晓慧咋呼过头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揍她。

    冯玉是个很强势的人, 周晓慧的一切冯玉都要过问。外人有时看她们俩的相处,都会替周晓慧抱不平, 还有人暗暗跟周晓慧吐槽“大家都是朋友, 她又不是你长辈, 凭什么天天管着你啊真拿自己当回事儿。”

    周晓慧当时表面笑嘻嘻地,哈哈两声就把这个话题带过去的,之后慢慢地和这些背后嚼舌的人疏远开。

    林幸之前偶尔也觉得冯玉是否有些过于强势, 可自从发现冯玉深藏的另一层心思,看她和周晓慧的相处方式也和从前不同了起来,林幸这才发现,放肆的背后是纵容, 如果周晓慧对冯玉的管束没有乐在其中,她和冯玉早就闹掰了,不会等到现在。

    这俩人, 一静一动, 林幸看着都觉得般配。

    不过, 自从知道了冯玉对周晓慧的感情,林幸都不好意思再跟她们一起玩了,就怕自己一不留神成了电灯泡,好在初三学业繁重,她们能一起玩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即使一中初中部的学生,想直升一中的高中部,也得经过中考,不过录取线会比外面的稍微宽松一点而已。凭林幸的成绩,直升高中部绰绰有余,但她现在脑子很乱,只要一放松下来,徐溪晚的音容笑貌就在脑海里晃悠,怎么赶都赶不走,所以她只好把自己所有闲暇时间全拿来做题,还专挑难题怪题来做,就怕自己胡思乱想。

    徐溪晚这一年在家过夜的次数又逐渐增多,很多次在书房处理完工作,出来后看到林幸房间的灯还亮着,她都得敲着林幸的房门提醒,“题是做不完的,小学霸,该睡觉了吧”

    徐溪晚知道林幸的成绩很好,她虽不强求林幸的学业,但每次去给林幸开家长会,听到各科老师对林幸的表扬和奖励,徐溪晚心里的自豪是无法遮掩的,连一声亲昵的玩笑话,也能听出徐溪晚对林幸的骄傲。

    “再做最后一题。”林幸回头,对徐溪晚浅浅地笑了,“晚晚你先去睡吧,我马上就写完了。”

    如果平常,林幸这么一说,徐溪晚顶多提醒她一句写完早点休息,别太累,这就完了,可今天徐溪晚心情很好,竟然走到了林幸的书桌前,拿起她的卷子,“什么题那么难写啊我也来看看。”

    那是一张物理试卷,前面的题林幸都已经做完了,她的字是徐溪晚一手教出来的,笔锋回转之间还能看出一点徐溪晚的影子,不过比徐溪晚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工整娟秀,一张试卷除了题干的重要数据被打了圈,其余卷面几乎没有涂改痕迹,连题图上画的受力分析都很漂亮。

    那张卷子只剩最后一题还未做,徐溪晚想,不就是初中生的题么,自己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会,自信满满地拿起了林幸的物理卷子,看到题目脑袋就大了,又是滑轮又是弹簧,甚至还有水和小船,小船下面还坠着物块,一看最后的问题,问小船的前进速度。

    徐溪晚“”

    这是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这出题人是故意刁难学生吧

    徐溪晚问“所以做这种题到底有什么用”难道学校想把每个学生都培养成物理学家

    “用处就是别的同学不会,我会,我就能比别的同学分数更高。”林幸夺回徐溪晚手里的试卷,把徐溪晚推了出去,“哎呀好啦晚晚,你先去睡吧,我保证这是最后一题,写完我就去睡觉。”

    徐溪晚被推出了林幸的房门,才佩服地说了一声“小幸,你真厉害。”

    这是真心实意的认同与钦佩,而不是把林幸当个孩子一样的鼓励和夸奖。

    林幸心里跟抹了蜜似的。她想,总有一天,自己能成为一个和徐溪晚并肩站立,有资格跟徐溪晚说喜欢的人。

    林幸信心满满,可过了几天,又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灰心丧气地认为自己大概这辈子都没可能追上徐溪晚的步伐。她刚在一个经济峰会的新闻上看到了徐溪晚的身影,徐溪晚左右站着的人,看年龄最少也有四五十岁了,只有徐溪晚一个人,那么年轻,已经站在孤崖绝壁的顶峰。

    那天正好徐亦晴从国外旅游回来,来找林幸玩,看见林幸抱着她心爱的毛绒大熊靠在沙发里打蔫儿,还以为她生病了呢,“哟,小幸怎么了这是该不会又不舒服吧我姐呢她怎么不带你去看看啊”

    “小晴姐姐,你来啦。”林幸无精打采地站起来,去给徐亦晴洗杯子泡茶,“小晴姐姐,你喝茶。”

    徐亦晴问“小幸,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啊”

    “心情不好。”

    “考试没考好”

    “不是。”

    “和同学闹别扭了”

    “不是。”

    “那就是和我姐闹别扭了。”

    “也不是。”

    徐亦晴纳闷了,“那是为什么啊你心情不好总得有个理由吧”

    “我”林幸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倒是快说啊,你要急死我啊”

    “我我想问问你,小晴姐姐,要怎么才能和晚晚一样厉害呢”

    徐亦晴扑哧一笑,“你想跟我姐一样林幸你没发烧吧你知道我姐她活得多累么她那种人,一百年世界上也出不了一个,那是天生的精怪转世的咱们普通人,该享受时就享受,天塌下来有她们这些精英顶着呢。”

    可林幸想,自己不想做徐溪晚树荫下的一棵小草,永远受徐溪晚的惠泽。她想做徐溪晚身边的另一棵大树,和徐溪晚一起顶天立地,她也想成为能保护徐溪晚的人。

    林幸很难受,蔫头耷脑,“难道没有天赋的人注定只能被别人照顾么”

    “也不一定啦。”徐亦晴安慰似的拍拍林幸的肩膀,“你知道徐兴安和徐兴言吧他们俩可比我姐的能力差远了,可之前掌管徐家,不也管的好好的么能力这种东西,除了徐溪晚那样的精怪,大多数人也是靠后天的努力积累和培养的嘛。”

    怎么培养呢林幸毫无头绪,她现在还在学最基本的文理知识,可她知道,徐溪晚和她一样大的时候,已经去了国外念大学,徐溪晚接触到的世界和林幸接触到的世界完全不一样,林幸开始焦虑,自己是否永远也追不上徐溪晚的步伐。

    徐亦晴看她愁容满面,眼珠子一转,笑着说“小幸,你真的想走徐溪晚那条路”

    “嗯。”

    “其实这也不难。”

    林幸眼睛里又燃起希望的火焰,“小晴姐姐,你有办法”

    “以前是你不敢兴趣,所以我姐也没跟你说,其实徐家原来有一所私塾,不对外开放,只收徐家本家子弟,真正的精英教育,徐家几辈的继承人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后来私塾扩张,津岭其他家族也掺和进来,成立了校董会,把这所私塾变成了一个私立贵族学校,现在津岭商政界身居要职的这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是从这所学校毕业的,连我舅舅都是从这里出来的。小幸你要是真感兴趣,可以跟我姐说说,她那么疼你,一定会答应你的。不过”徐亦晴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

    “不过那个学校的学业可枯燥了,成天不是金融就是法律,那些老师上课我听都听不懂,你真要去那,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林幸听她这么说,眼睛却亮了起来。

    枯燥也不怕,听不懂也不怕,那总是条能追上徐溪晚的路,总比现在的死路要好多了。

    “小晴姐姐,那个学校要中考考多少分才能进去啊”

    徐亦晴听她天真的提问,又乐了,“普通人家的孩子,就算是天才,想进私塾也找不到门路。世家子弟,不过一句话的事,也就进去了。”

    林幸懂了。

    这不仅是学校,还是象征身份的特权,谁不想拥有特权呢,可普通人,就算努力一辈子,也摸不到这个圈子的边。

    徐亦晴说“不过小幸你也不用担心,你既然有这个想法,就找个时间跟我姐说呗,她现在也够辛苦的,你有这个意愿,以后要接她的班,这是好事,她不可能不答应的。”

    事实上徐溪晚还真就不答应。

    徐亦晴回徐宅的当天晚上,林幸就跟徐溪晚说了自己想去私塾念书的想法,徐溪晚当时就拧起了眉头,周身气压都低了下来,“谁告诉你的徐亦晴”

    “不是,是我自己想去的。”林幸说,“晚晚,你就让我去吧。”

    “那个地方不适合你,乌烟瘴气。”徐溪晚一口回绝,“再说,你之前不是梦寐以求要上一中么你走了,你的那些同学、朋友怎么办”

    “晚晚你不是说过么朋友的感情不会因为不在一个学校念书就消散的。”林幸说,“晚晚,你那天晚上说的对,我现在学习的东西,物理、化学,这些和我的理想完全不符,学得再深、理解得再透彻,有什么用呢我以后又不想当什么物理学家、化学家,这些知识我最终还是会忘的,与其上了高中之后再继续学这些,不如换个环境,学我感兴趣的知识。”

    “这话谁教你的”徐溪晚哂笑,“这么说你已经想好你以后要干什么了”

    “嗯,晚晚,我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我想和你并肩而立,我想以后的路和你齐步向前,而不是一辈子躲在你的身后,让你为我遮风挡雨。

    徐溪晚只当林幸这话是耍小孩脾气,“小幸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我是一个商人。”而且是一个擅长投机倒把、偷奸耍滑的商人。

    徐溪晚不希望林幸也成为一个商人,林幸太干净,她的手秀美莹润,适合画画,适合拿毛笔,更适合弹钢琴,可就是不适合数钱。

    徐溪晚想过林幸以后的职业,她希望林幸成为一个画家,一身素裙,画室里潜心创作,两耳不闻窗外事,徐溪晚为她开世界巡回画展;或者当一个钢琴家,穿着高贵优雅的礼服,在顶级剧场里举办自己的钢琴独奏会。

    高尚、不染俗事,只需要接受人们的追捧与敬仰,林幸心机单薄,这样的职业再合适她不过。

    可林幸却说自己想当一个商人。

    商人是什么在徐溪晚看来,商人是混在粪土里的职业,唯利是图、满身铜臭,一个个都是掉进钱眼里的混蛋包括她自己,没有一个商人不是满腹算计,林幸这样单纯的人,怎么能当一个商人简直就是玷污。

    “是最厉害的商人。”林幸替徐溪晚补充,“既然晚晚是最厉害的商人,那我就要当第二厉害的商人。”

    “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徐溪晚试图把林幸劝回来,“小幸,商人并不是一个高尚的职业,再说,如果你真想从商,也可以等高中毕业之后去念商学院,不必这么着急。”

    林幸却觉得时间紧迫、刻不容缓,她已经被徐溪晚远远落在身后,还要再等三年等自己上了大学,黄花菜都凉了。

    林幸一向很听徐溪晚的话,这次出奇地坚持,不管徐溪晚怎么劝她,她都打定了主意,不参加中考了,要去念徐家的私塾。

    徐溪晚沉默地看她,她也毫不胆怯地直视徐溪晚。

    因为两人对未来规划的分歧,头一次,徐溪晚家里的空气带上了一点隐隐的味。

    僵持了几分钟,徐溪晚败下阵来,摇着头轻笑,“小幸果然长大了,现在是个有主见的大人了。”

    “晚晚,你这么说是答应了”林幸眨了一下眼睛,有点懵。

    “小幸忘了么我说过,你做的一切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我会做你永远的后盾。”徐溪晚想,自己给林幸规划了一条自以为完美的道路,事实上她却从来没问过林幸愿不愿意走那条路。

    “晚晚”林幸正要感动得两眼汪汪,只听徐溪晚一句话打断她。

    “不过小幸得先告诉我,你是自己对经商感兴趣,还是只是单纯地因为我才想从商”

    “有区别么”林幸笑道,“我因为晚晚,对经商有兴趣,所以想从商,行不行”

    徐溪晚不说话。

    林幸把这条路想得过于简单。

    不过徐溪晚又想,怕什么,自己现在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让林幸有更多尝试的机会么,等她尝到了滋味,发现自己不感兴趣,再去走别的路也是一样的。

    于是两人就这么达成了共识。

    林幸得了徐溪晚的允许,抽了个时间,把冯玉和周晓慧约了出来,跟她们说,自己可能高中不会在一中继续念了。

    周晓慧一惊一乍无法接受,“啊不是说好了要再当六年同学么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林幸你走了我得多想你啊。”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冯玉给林幸倒了杯橙汁,“林幸,不管你去了哪里,反正咱们是朋友,有事你说话,别不好意思就行。”

    “嘿嘿,冯玉,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放心,我一定记着,要帮忙就来找你们,再说我只是去别的学校上高中,又不是出国,咱们周末放假还能一块玩么。”林幸端起杯子,以果汁代酒,和冯玉周晓慧干了一杯。

    接下来的日子,中考就变成了单纯的混成绩,林幸为了能适应私塾的教学环境,提前跟徐亦晴打听了第一学期的课程安排,据说开学就要学政治学原理、经济学导论一类的课程,徐亦晴给林幸弄了一堆t和讲义,林幸本来就对理科更感兴趣,被这些云里雾里的文字游戏绕得头疼,每天老师在上面讲课,她在下面抱着那本经济学导论教材啃,还好这时所有基础课已经上完了,全是复习,即使林幸不听课,到了下次模拟考的时候也只是退步了几十名而已。

    就林幸那点初中生基础,自己自学什么政治学、经济学,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说专业名词,连好多教材上的计算公式她都整不明白,徐溪晚看她饭桌上也捧着本经济学书在那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知道林幸这是上了心了,干脆又把教过徐亦晴的那位已经一把年纪的金融学教授给请了过来,给林幸上课。

    可怜老教授都已经退了休,准备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还临老接了这么个无法拒绝的工作,老教授心里苦。

    中考的时候林幸正常发挥,考了个两百多名的成绩,马马虎虎,毕业谢师宴那天陈老师高兴,被同学们劝着喝了不少酒,拉着林幸捶胸顿足地可惜,说林幸是能上名牌大学的苗子,怎么到最后成绩退步成这样。

    后来陈老师又想想,徐家那样的人家,估计也不在乎国内的什么名牌不名牌大学。

    林幸想,陈老师虽然为人有些古板絮叨,但是是一位真正为同学着想的好老师,林幸知道因为徐溪晚的关系,陈老师对自己多有关照,可徐家那样的势力,普通人不敢得罪,这是人之常情。

    可陈老师并没有因为哪个学生家境贫苦就瞧不起他,甚至林幸他们班有一个成绩中等偏下的孩子,家里条件不好,有交不起学费买不起教材的时候,陈老师经常自掏腰包给他垫钱,还积极帮他申请贫困生补助,这事没几个人知道,林幸也是有一次去办公室请假,碰巧听到几个老师聊天才知道的。

    林幸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学前班老师。她想,这世上有好人就会有坏人,大多都还是有善心也有私心、平平常常普通人,没必要那么丧。

    中考结束后是将近三个月的漫长暑假,林幸谢绝了冯玉、周晓慧,还有徐亦晴的旅行邀约,三个月的时间全在上课,去私塾入学就比正规公立学校的各种手续简单多了,徐溪晚又是校董会成员之一,不用林幸去学校,自然有专人把林幸上学所需的教材、学生证、借阅证、饭卡等办好了亲自送来。

    入学之前,林幸过了她的十六岁生日。

    十六年来,林幸从不过生日。

    她的生日是一个自己和徐溪晚都闭口不提的禁忌,她生日的这一天,也是她母亲的忌日。所以林幸从不庆祝自己的生日。

    没什么好庆祝的,她的诞生,直接导致了她母亲的死亡。

    林幸对她的母亲没有任何印象。她从前住舅舅舅妈家里的时候,舅舅通常只在打她的时候,才恶毒地咒骂,说林幸害死了他姐姐,其余时候从不跟林幸说她的母亲,后来林幸和徐溪晚一起生活,徐溪晚也只提起过几次,林幸记得自己小时候,徐溪晚抱着自己,幽幽地说,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那样思念,又那样遗憾,林幸只听了一次,就一直记到如今。

    林幸以为自己的十六岁生日也照样是一切如常,可徐溪晚说,要带林幸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林幸问。

    徐溪晚说“祭拜你的母亲。”

    徐家儿女,十六岁生日是件大事,林幸既然已经入了徐家门,当然也要遵守这个传统,十六岁,代表她已经到了该知道些什么的年龄。

    徐溪晚带着林幸回了她七岁之前居住的地方。那里很偏远,她们下了飞机之后有专人来接,又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才到县里。

    十年没来,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了,但是疼痛却很深刻,林幸身上的伤疤早已消逝在岁月里,可飞机一落地,她还是浑身都开始疼了起来。

    林幸咬着牙,拉着徐溪晚的衣袖悄声说“晚晚,我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这回徐溪晚没有听她的。

    徐溪晚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脸上的冰冷再未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