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竹看不懂合同内容写的都是什么, 但他还是背着小手仔仔细细将上面的内容都看了一遍记在脑子里。

    最后还是白银上前看了一遍合同。签的是五年, 在合同期间她为公司设计的所有作品版权都归公司所有。此外她所设计的其他东西并不干涉, 如果合同终止，她手上拥有的股权也不会收回。

    白银只认真挑了几处用词不太严谨的地方, 合约内容并没有太大问题, 也没有什么陷阱和坑，他点点头，表示没什么问题。

    于是程鸢兰的第一份工作就这么定下来了。

    幸菲的公司就开在中央星，只要是财力雄厚又有点野心的人，都会将公司开到这颗星球来。不过地点还没谈妥，现在程鸢兰可以在家办公, 她只需要多多设计，剩下的静等开业了。

    幸菲还非常大方地直接将第一年的薪水全都打到了她账户中。

    “需要给你交保险么”眼睛眨也不眨地转完了信用点之后，幸菲问道。

    程鸢兰不知道原来机器人也有保险这种东西, 大约就跟车险差不多吧

    白银拉住她的手对着镜头摇头“不用了，她已经买过了。”

    幸菲这才将视线放到白银和程竹这一大一小身上,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脑袋都快要钻到这边来了, 兴致盎然地问道“你们俩, 是父子么长得可真像。你们这体格，这气质, 要不要来我这里当模特童装我也很有兴趣”

    程竹不解地问“模特是什么”

    白银立即摇头“谢谢，不需要，我们不缺钱。”

    幸菲的视线在他和程鸢兰身上扫视半天, 问程鸢兰道“男装你有什么想法么类似这种衣服有没有男款”

    程鸢兰立即就想到了民国时期的盘扣褂子，不管是黑色还是白色，都儒雅又贵气。

    后来这种衣服也延伸出长西装外套和风衣，非常帅气。

    莱茵帝国人大部分西式长相或是混血，很少又黑发黑眸的古典东方长相，她目前为止见到的也就身边的白银和程竹，但说起来这俩也不纯正，白银五官非常硬挺，鼻梁很高，身材很高大魁梧，现在身材恢复之后，更适合西装或军装。也就当初刚从实验室出来时，又白又瘦，反而看不出来有混血特性。

    见她盯着白银的脸发呆，幸菲不由得伸手晃了晃“在想什么”

    “有的，等我这两天想一下。”

    “好。”幸菲点点头，又凑到白银面前朝他眨了眨眼，“你难道不想穿上她设计出来的衣服别忙着拒绝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白银“”

    白银这次不说话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幸菲又隔空虚虚摸了一下程竹的脑袋，这才关了视频通讯。

    回来不过才两天而已，程鸢兰就感觉有些无所事事，她跟动物们一样，都害怕闲下来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这份工作并不是她最想做的事，她依旧想要回到垃圾星，但在回去之前，她不想完全依附于其他人。

    现在所有人都出来了，留在上面只剩了一只海鲸。

    其实程鸢兰很明白，海鲸说要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陪她，但最后她走了，就只剩了海鲸一个。

    “我应该坚持让海鲸一起出来的。”程鸢兰坐回座位上自责地道。

    “它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白银安慰。

    “它的伤还不能完全潜入深海，海水污染比陆地严重，又没有植物可以进入海中净化，如果它再受伤又没有药，很可能会出现感染。”

    “不会的。”白银摇头，“海鲸的恢复能力很强，相信我。”

    博士用他做母体时，他已经是基因战士了，不管是记忆力耐力恢复力任何一方面都处在最强点，因此诞生的孩子也全都继承了这一特性，恢复力都很惊人，除非一击毙命，就是受再重的伤，都不会轻易死去。

    当初黑鸟本来已经快要不行了，但是在敷了药遏制住伤势后依旧非常迅速就恢复了过来。

    现在也只能希望海鲸能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

    拉曼将军是晚饭时分回来的，刚住在一起小半个月，程鸢兰回来前还相安无事，但今天倒是闹了个矛盾。

    战时因为条件不太允许，除了必要补充的食物之外，紧急情况都是服用营养液。退役后拉曼将军不再吃营养液，他的私人医生和营养师隔一段时间会上门为他定制食谱。

    因此现在他是标准的一日三餐型。

    刚一回来，见桌子上还空空如也，拉曼将军就赶紧让机器人保姆去厨房做饭。

    先前程竹和白银刚回到中央星时，两人因为程鸢兰都无暇顾及外界，程竹每顿吃的很少拉曼将军也只当他是在伤心，没有胃口，或是食物不喜欢，他也费心每顿都换不同菜色给他。

    但其实，白银和程竹都习惯了吃一顿管很多天，最短也是两天以上，白银是习惯了，而程竹是真的不饿。也可能是因为身体里还有部分动物基因，他的消化能力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从前那种状态才是他适应的，一天三顿实在是太多。

    可好容易找回了亲人，拉曼将军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堆到他们面前，不管是早餐还是晚餐都丰富的不行。

    昨晚上才刚吃了顿大餐，早上还被喂了水果和牛奶，中午在学校没怎么吃逃掉了，晚上又面对一堆食物。

    程竹是个很喜欢吃的小吃货，但在垃圾星的时候压根就没什么东西可吃，任何能入嘴的时候他都想尝试。

    但现在他是真的吃撑了，昨天晚上那顿都还没有消化完。

    见劝了几次，这两人都不动手，拉曼将军有些迟疑地问道“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你们想吃什么我这就让厨房再去做”

    白银制止道“爷爷，不用了，我们都不饿。”

    拉曼将军立即摇头“怎么会呢，怎么可能不饿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该多吃点。”

    程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也摇头“曾祖父，我真的不饿，我昨天吃的很饱，下一顿五天，不，三天之后再吃也可以。”

    说到五天的时候他觉得拉曼将军一定不能接受，赶紧改口到三天。

    “这，你昨天根本就没吃多少。”

    “我真的吃了很多。”程竹挪到他身边，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太多我消化不了。”

    见两人的样子，最终拉曼将军只能失落地自己吃了起来，但他没了胃口吃的也不多，多余的食物就只能封存进垃圾袋中。

    吃饭不开心，晚上睡觉时更不开心了。

    白银将动物们都带进动物园之后，就没有去看过一次。程竹答应了程鸢兰要好好照顾动物们，因此回来后晚上要给他们讲课检查作业，睡觉自然也是跟他们一起睡。

    拉曼将军虽然很担忧，但是毕竟当时还没有认回来，又是刚住一起不久，他也不好太过干涉程竹的事，只好答应了。

    但现在都已经说开了，好容易多了个重孙孙，白天要上学，也就早晚能见上一面，祖孙俩都没有好好地说过几句话，结果程竹又要去动物园了。

    一辈子说一不二的拉曼将军就突然觉得有那么点委屈。

    他撅着嘴看着做完了作业的程竹收拾东西要往动物园去，一脸的不高兴。

    昨晚上程竹就留在这边睡的，今天要去检查他们的课程和作业。

    晚上单是给动物们上课再检查完作业，另外再给几个成绩跟不上的单独补课，就要花上好几个小时了。教完它们之后，他还有两节兴趣课要上，时间实在不够，他必须得早早过去才行。

    每天时间都安排到异常拥挤，程竹都没注意到拉曼将军会不高兴。

    倒是程鸢兰看出来了，拉住程竹的手道“这就走了么”

    程竹点头，让彩鸟站在自己肩膀上，背上背着书包，怀里抱着大乌龟。平日他都是自己乘飞行器过去的，很安全，路线他也记熟了。他转头问道“兰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拉曼将军的眼皮跳了跳，嘴撅的更长了。他猛地起身道“我睡觉去了。”

    程鸢兰觉得哭笑不得，这算是家庭矛盾么

    不过还好还有个白银在。

    但是一转头就发现白银也已经站起身，似乎要跟着一起走。

    她用眼神示意他看拉曼将军的背影。

    白银会意，喊了一声“爷爷。”

    拉曼将军立即停住脚步回身问“什么事”

    程鸢兰趁机蹲在程竹耳边小声道“曾祖父舍不得你走，有点不开心，你要去安慰安慰他么”

    程竹眨巴下眼睛，将乌龟放在地上，蹬蹬蹬跑到将军面前，张开手抱了抱他。

    “曾祖父，我早上就回来了，你在家要好好睡觉等我回来。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么”

    程鸢兰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这语气怎么那么像自己之前哄程竹的语气。

    但没想到拉曼将军还真就吃这一套，心情瞬间就明媚了起来“真的么好，我要听。”

    于是，程竹就这么牵着将军的手走上了卧室。

    白银和程鸢兰趴在门外听了一会，程竹搜肠刮肚地讲了个童话故事。这还是程鸢兰从前讲给他的。

    过了半个小时他悄悄从卧室走出来。看到趴在门前的两人，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小声道。

    “别吵醒了曾祖父。”

    程鸢兰朝他竖起了拇指“真棒。”

    程竹是真的很有耐心。

    这半个小时程竹跟拉曼将军初步达成了协议，以后他离开前都要好好陪他一段时间。并且每隔几天都要回来睡一次。

    程竹答应了下来，就当是给动物们稍微放个假了，毕竟就算是学校也经常有假期存在。

    哪怕程鸢兰已经回来了，他还是会遵守承诺好好照顾动物园，好好教课。

    学到的知识越多，程竹就越觉得多学习是件好事。哪怕动物们将来不一定能用得到。

    他并不觉得让动物学习有什么不对，在他的认知里，这些全都是他的兄弟姐妹，是他的亲人，跟他没什么两样，只是他们的形态不同罢了。他所会的东西，都愿意倾尽所能的全都教给它们。

    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白银，程竹抓起程鸢兰的手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低声道“我们去动物园不带爸爸一起。”

    白银的脸黑了黑，只追到了门前，郁闷至极地看着两人乘上飞行器朝他招了招手就直接飞走了。

    程鸢兰给他发了条消息。

    白银低头，发现她是说明天送程竹上学，然后一起去办各种证件。

    即然白天可以待在一起一整天，那晚上就让给程竹算了。

    就算不让也没有办法，谁让他的地位还在程竹之下。关于这一点，白银老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动物园里有员工休息室，但是没人去使用，虽然换了个地方，但是它们还像从前一样，各自找个舒服的地方窝着，程竹靠在大熊身上，脚边躺着长毛猫。

    程鸢兰坐在旁边看着，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垃圾星。

    夜晚是工作时间，一整晚她都在做先前答应的男装。

    回来之后她有考虑过要不想像前世一样再开个淘宝店铺卖手工制品，但是手工订单量小速度又慢，定价也不会高，根本赚不到什么钱。虽然白银并不缺钱，但她也不想只依靠白银一个人。

    这应该是程竹睡得最放松的一个夜晚了，程鸢兰甚至听到了他的呼噜声。

    但是白银却没有睡好。

    清晨五点左右，他就准时出现在了动物园门口。

    程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没有惊动动物们，跟着上了飞船。

    今天没有动物跟着一起出门，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程竹心情好的缘故，给它们留了很多作业，想必今天一整天都没几只能清闲下来，没时间出去乱逛了。

    白银来的时候是乘坐的公用飞行器，就像是过去的共享单车一样，这种飞行器路边就有停放点，只需要支付一些信用点就可以随意使用。

    到家时拉曼将军刚起，三个人六双眼睛看着他食不下咽地吃完了早餐，等到临近八点，一家人一起送程竹上学。

    这种全家一起送上学的待遇恐怕也只有程竹有了。

    今天的学校门前也依旧拥堵。

    但也可能是错觉，总觉得今天来的机器人少了许多。

    昨天放眼看去，几乎都是一个机器人保镖加一个机器人保姆的配置，但是今天有一半都换成了人类过来送孩子。

    学校两侧墙头上的监控系统不停地向着下方扫视。能看到学院中不时有安保队在巡逻。

    莫名的，她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紧张味道，仿佛突然戒严了许多。

    “将军，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么”她问向身侧的拉曼将军。

    程鸢兰没有一直盯着星网上的动态，所以不知道昨天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拉曼将军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昨天东城区有个机器人失控，伤了不少人，还好没有出现伤亡。今天各处都戒严了，路上会有巡查。你们今天出去的时候小心一点，遇到事情别冲动，立即通知我。”

    程鸢兰恍然，不过早上回家和出来时倒是都没遇到检查，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们乘坐的那辆飞行器有关。

    飞行器自然也跟汽车一样，是有特殊牌照的，这里则是识别码，拉曼将军的这艘飞行器识别码依旧是军区的特殊识别码，哪怕他已经退役了也一样。这是他退役后的补贴和福利之一。

    她打开星网看了眼昨天的新闻，那个失控的机器人并不是战斗型机器人，只是个普通的街道清扫机器人，没什么攻击力，很快就被制服了，受伤的路人也只是被吓到了。

    但是它发疯的很突然，原本还在街边巡视清扫，突然之间顿住了几秒，之后就扔掉了手中的东西开始袭击过路人。

    白银在旁边轻声道“你知道最初机器人出现自我意识之后是怎么处理的么并不会直接销毁，而是格式化还原，清洗掉所有程序和记忆后再重新投入再利用，比如做成清扫机器人。”

    程鸢兰猛地抬头看他，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些被格式掉的机器人，还能记起从前么”

    白银摇了摇头“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概率，约等于不会。”

    程鸢兰心下默然。

    看着程竹进入校园，三人没再停留，转身就准备离开。

    在转身的瞬间，程鸢兰又看到了昨天那个机器人。它依旧穿着那一身类似女仆装的打扮，胸前红色扣子在清晨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程鸢兰看见它望着校园大门的方向，突然抬手摸了下那枚扣子，嘴角甚至上翘了一下。

    这种机器人的脸部做得不够精细，要做出这个表情有些困难，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那机器人猛地转过头来，就像昨天一样跟她对视了一眼。

    程鸢兰的视野里再次看到了闪烁的红光，不止是她扣子上的红光。

    她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不妙，猛地上前抓住了那个保姆机器人，一把将她按倒在地，腿牢牢压制住它的心口，一手压住它的胳膊一手去摸它的后脑。

    她仰头朝身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白银和拉曼将军喊道“快离开，危险”

    对视一秒，白银对她的判断无比信任，一丝犹豫也没有就直接背着拉曼将军朝前跑去。这种时候他没有上去帮忙，因为他相信程鸢兰能搞定。

    但是程鸢兰动手终究晚了几秒，就听到身后出现惊呼。

    今天前来的机器人少了许多，不过也只是对比平日，现在门口至少聚集了上百个机器人，这么多机器人如果同时失控，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为到现在校门前还有不少没有被送进学校的孩子。

    此时身后已经有两个机器人开始失控了，这两个还是为了保护孩子安全而特地配备的战斗机器人，不过只是最低等级的战斗机器人，身上没有热武器，只有一根棍子，优点是速度快，在主人遇到危险时能第一时间带着主人逃跑。

    但现在速度快却成了大麻烦，那根杀伤力不大的棍子也成了大麻烦。

    程鸢兰一把扯下脚下机器人身上的红色扣子，按下身上的关机键将它关了机，就立即起身朝一个失控的机器人飞去。

    在这个失控的机器人面前站着的的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女孩，此时小女孩受到惊吓，哭都不敢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程鸢兰一把捞过小女孩将她护在身后，伸手抓住袭来的棍子。

    这种地方不好启动武器，好在她在这个世界接收到的第一份资料就是近身格斗术，贴身搏斗她不可能输。

    不过片刻就制住了这只机器人，但它的反抗极其强烈，机械式的眼睛里一片红光，看着很诡异，完全没有任何理智。

    程鸢兰皱着眉将它强制关机了，机器人僵直地站在原地，在关机之后，眼睛里的红光却依旧没有下去，还像回光返照一样又动了两下，仿佛还可以自动开机。

    她猛地回头，就发现先前被她关机放在地上的那只保姆机器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糟糕

    这里的动静早在第一时间惊动了学校的防卫系统，在程鸢兰制服战斗机器人的同时，另外一个突然陷入混乱的机器人也被同时制服了。

    因为反应及时，倒是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只是有一个小孩子在逃跑时擦伤了腿。

    学校同时启动了防护罩，一层透明的像是结界一样的罩子笼罩在学校上空。

    现在任何人都无法进入。

    校内的老师保安全都跑了出来，警察也在五分钟之后迅速赶到。

    校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警察封锁了附近区域，所有人暂时都不得离开。

    这次的袭击竟然出现在了学校门口，性质就跟昨天大不相同了。

    程鸢兰做为当事人之一，虽然只是出来帮忙的，但也要被带回警局。

    几个警察在确定她的型号后，就警惕地后退了好几步，隐隐有合围之势将她困在中间，生怕她也突然暴起伤人。

    程鸢兰将手环露出来，给他们查看自己的资料。

    警察一边查看一边语气不佳地责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准确知道有机器人会失控的你们是不是一伙的，背后是谁在指挥”

    其中一个警察拿着个什么接头，似乎想要接入她身上当场查看她芯片记忆，完全将她当作了那些人的同伙。

    这种审问罪犯的架势让程鸢兰忍不住皱眉。

    好在关键时刻，拉曼将军跟白银及时返回。

    拉曼将军拿着自己的证件进了内围，朝正在盘问程鸢兰的警察们大声喝道“你们这么问，是在怀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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