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 60 章

作品:《穿成三个大佬的白月光

    谭冥冥看到那件揉在垃圾袋里衬衫, 其实犹豫了。她知道, 提出收养,最后又不收养,对邬念来说是很大伤害。

    所以,她害怕自己现在就像是这件垃圾袋里体恤衫一样, 被这个弟弟讨厌了。

    自己现在来找他, 是想多少帮些忙,至少弥补些什么,但说不定在他眼里,会觉得自己假惺惺。

    如果被讨厌话——谭冥冥觉得自己多少会有些难过。

    尽管邬念来到家里时间不长, 但一直以来, 他都乖巧温顺地叫她姐姐, 而她也是真很喜欢有这样一个弟弟, 即便晚上给他讲题, 第二天会犯困,可看着他眼里亮晶晶期盼之意, 她也不好意思拒绝,也从没开口说过困。

    他做菜很好吃, 一起去逛超市他从没让自己拎过重物。

    而且, 以前倘若谭妈妈和狗子发生什么事,谭爸爸又要上班, 不能时时刻刻照应, 家里很多事情肯定都是自己忙前忙后, 但小念来了以后, 忙碌身影逐渐变成他了。

    与其说有个弟弟,不如说像是有个过于早熟,像是哥哥一般可爱弟弟。

    谭冥冥很喜欢自己这个弟弟,无关任何暧昧感情,她单纯地希望他开心快乐,也希望能和他好好相处——可是现在,发生了这样事情,邬念说不定会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她。

    如果真是那样话,她会感到难过,但却也无可奈何。

    可更多,是对于无法挽回如今这种局面愧疚。

    因为她什么也干不了,没办法说服妈妈,而即便说服了,按照这样趋势发展下去,以后还会矛盾不断。

    她能对邬念做出,只是一些弥补。

    可是这些弥补不痛不痒,邬念会愿意吗,还是说,反而会更加伤害他

    谭冥冥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

    而就在她在门口徘徊,有些踌躇,甚至有种改天再来冲动、下意识朝反方向迈开步子时候,面前门却还没等她敲响,便猝不及防地朝内打开了。

    邬念穿着一件白色薄衫,头发刚洗过,漆黑头发湿漉漉,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口,手中还拎着另外一袋垃圾,看起来像是刚好要出门。

    他身后屋内没有开灯,没有拉窗帘,黑漆漆一片,但谭冥冥勉强从一团乌漆麻黑中看出了里面一团乱,看来是他今天刚租了房子,还没来得及打扫,显得凌乱而混杂。

    他从黑暗屋子走出来,立在门口,漂亮眼眸死气沉沉,浑身散发着有些颓废森气。

    这和谭冥冥所认识那个——笑容明朗,即便不笑时候,脸上神情也洋溢着灿烂和光芒弟弟完全不一样。

    她不由得怔住:“小念”

    邬念将垃圾袋扔在门口,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却像是在按捺着什么情绪。

    没开口叫她进去。

    谭冥冥难免有几分尴尬席卷而来,轻声问:“我能进去吗”

    邬念冷冰冰地立在原地,半晌,让开了身子,也没关门,自顾自走到冰箱那里去。

    谭冥冥站在门口略微踌躇,跟着进去。

    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小念果然因为被放弃收养事情,立刻和自己疏远了。可是同时,谭冥冥也因为此时站在自己面前邬念和以前判若两人,而产生一些异样感觉。为什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过当她进去以后,看到整个昏暗屋子里乱糟糟,几个打包箱还没拆开,家具上面都蒙了一层灰,一看就是刚搬进来还没开始收拾。

    这么空荡荡一个家,这小孩一个人搬出来,也没有住校,担忧情绪更甚,她便很快将这种异样感觉抛诸脑后,问:“请了家政阿姨吗”

    邬念没吭声,他蹲在冰箱前,脊背一动不动,将一箱子矿泉水挨瓶放进去,他面前是敞开冰箱蓝色光亮,照亮了他面无表情一张脸。

    他心头充斥着难以说明愤怒和失落。

    其实对他而言,离开谭家,并不是多么不能接受事情,早在医院时候,他就像是预料到有今天这一天一样。因为每回靠近他毫无例外最后都会离开他。他已经足够努力,但每一回都得到是这样令人心灰意冷结果。他早就该习惯。

    其实那时候他就不该被动摇,可是已经晚了,他再一次经历了和以前同样事情。

    或许是早就看穿了谭妈妈不接受,谭爸爸左右摇摆,他心中始终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所以离开谭家时,被抛弃怨恨与难堪转瞬即逝,最后却只留下了“没什么大不了”自嘲念头。

    可姐姐不一样。

    是她先对他露出笑容,先不计较地抹掉汗水扶着他下楼,先往他僵硬背后塞上两个软绵绵枕头。先义无反顾信赖他,先给他处理伤口。

    ——是她先对他好。

    既然对他好了,又怎么可以中途放弃,又或者,对别人更好,把他只是当做一个不重要、只是有些愧疚弟弟

    家里人可以放弃他,可是姐姐不可以。

    所以,她怎么可以犹豫——

    方才姐姐从电梯里出来,他听到电梯响,根本还不知道是谁,便立刻从昏暗沙发上站起来了,赶紧走到门口去。

    他等了很久了,他等着姐姐来找他。

    他门都没关上,只是轻轻掩着,这样每一次电梯开声音,他都能听到。只是,前两次都是同一层楼别住户回来了,他走到门口看了眼,又失望无比地回来了。在这样患得患失等待当中,他终于等到了谭冥冥来。

    可方才听到却是,她在门口徘徊来去,似乎是犹豫着要不要来找他。

    她犹豫了。

    邬念捏着矿泉水瓶手微微攥紧。

    ——她在犹豫什么

    是觉得自己总是笑容满面,乐观开朗,所以即便被家里放弃了,也不会感到太伤心难过,也不会需要人安慰,所以她来这一趟可有可无吗

    如果他不主动打开那道门,装作要扔垃圾,她是不是就退缩了,转身下楼了

    她在杭祁面前,总是主动那一个!甚至对待丢失小狗时候,都好几天没怎么睡觉,到处去张贴寻狗启示,到处去找……!

    可,到了自己这里,为什么,自己就是能够被她轻而易举地放下那一个

    是因为自己,最不重要……吗

    邬念强忍住心头难堪而痛苦情绪,没有回头,低声道:“没请。”

    少年线衫垂到地上,只有冰箱里那一团光亮,令谭冥冥看不清他神色,但依然能听出来他声音里冷漠与疏离。

    谭冥冥难免感到有几分难过,她顿了顿,走到门口去按了按开关,原来灯不是坏,客厅一下子亮堂起来,谭冥冥这才得以看清客厅全貌。

    邬念身边两箱矿泉水,还有买来一些东西,他正在将东西往冰箱里放。

    谭冥冥走过去,想帮他干一些活儿。但少年立刻扔下手中矿泉水瓶,冷冰冰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朝厨房走去。

    谭冥冥咬住了下唇,默默蹲在地上帮他把冰箱收拾好。

    屋子里静悄悄,谭冥冥知道邬念在生气——在生自己一家人气,她感到难堪又愧疚,片刻之后,看了他一眼,见屋子里又没有开暖气,他却洗了头之后穿得这么单薄,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小念,快去把衣服穿上,不然又要感冒了……”

    邬念听着她一如既往关怀话语,却是心中无端有几分贪恋与焦灼扭曲在一起怒意:“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姐姐了。”

    是了——他肯定是在埋怨自己。

    谭冥冥顿时安静了。

    她心中发酸,沉默片刻,去卫生间拿了拖把来打扫,攥紧了手中拖把,开口道:“抱歉。”

    邬念坐在沙发上,竭力不去看她,可是余光仍然落在她微微发红眼圈上,方才说出那一句几乎是有些泄气与控制不住情绪言语之后,他便后悔了。

    他扭开头,又像是往常那样,琉璃色瞳孔倒映着窗外灯火,若无其事道:“没关系,反正我才来了没多久,还没对你家产生什么感情。”

    谭冥冥握着拖把手僵住,她有些被这话给刺伤到了。

    邬念紧紧攥着遥控器,笑着道:“而且,你以后完全没必要来看我了,造成这些又不是你,你有什么错,也不用再道歉了。何况,你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情愿来看我样子——”

    “你非得这样吗”谭冥冥眼圈彻底红了,她是感到愧疚,但此时她也感到委屈。

    一句抱歉确起不到任何作用。她确干都是些无意义事,她也确在这件事上对邬念做出任何有用弥补,可是她能怎么办

    她现在小心翼翼地上门来,为不是自己过错事情试图转圜,可是得到却是一句尖锐“反正对你家没产生什么感情。”

    谭冥冥忍不住抹了抹眼睛,将拖把扔了,转身开门走了。

    她走之后,邬念一动不动地坐了片刻,忽然摔了遥控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分明不是那样想,他分明只是想让她多来看看他,不要因为他不再是她弟弟了,就对他视而不见了。可为什么——

    他心里陡然生出一阵惶恐,连鞋子也没换,就趿拉着拖鞋追了上去。

    他急匆匆地追过去,谭冥冥已经拎着书包进了电梯,电梯门正要关上,邬念伸出一只手扒拉了开。

    他望着鼻尖微红姐姐,他心中害怕她就这么走掉,见到她还没走,松了一口气同时,眼睛也一下子红得如同兔子一样。

    他心中许多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是,他是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在领养档案上又留下一笔罢了”,但他心中仍然感到愤怒而又伤心,可那又怎样,连一个安慰他人也没有——

    所以,他不是真认为“没什么大不了”,而是只能那么认为“没什么大不了”,才不至于让自己那么难堪。

    他想要得到是安慰和关心、在意和担忧。

    他也不是想赶姐姐走,他只是希望姐姐能不要犹豫,能更看重他一点,把他放在更前面一些位置,能够不是因为愧疚来关心他,而是因为真喜欢他才关心他。

    可是,他开不了口,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索求——没有人教过他。

    电梯门在感应到邬念时,又缓缓打开了,邬念心中仓皇,盯着谭冥冥,眼圈发红:“姐姐,我不是故意。”

    谭冥冥轻轻松了口气,静默片刻,她道:“我知道。”

    人总是容易对比较亲近人发火,就像是她在外面受了委屈,她也不会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表现出来,而只会在爸妈面前哭鼻子一样。

    她因为邬念那伤人话语,生气归生气,可是却也知道,这只是小孩被赶出家门后,仓皇无助之后,崩溃结果。

    “那你出来。”邬念还是怕他一松手,姐姐就按下楼层,直接走掉了。

    谭冥冥只好出去,少年站在她面前,眼睛鼻子都发红,虽然身形已经颀长了,影子拉得比她还长,可此时脸上不安却显露无疑。邬念很少在她面前表露过情绪,除了柔软笑就是温和笑。这大概是极为少数一次。

    另一面

    谭冥冥吸了吸鼻子,竭力让自己在弟弟面前不要像是个爱红眼睛小姑娘一样。

    想了想平时谭妈妈教育自己话,她在心中练习了两下,板起脸,对个子比自己还高少年教育道:“因为我是你姐姐,所以你可以对我发火,但是发完火必须道歉,而且事不过三,以后不可以说这么伤人话。”

    邬念尝试着像以前那样抱住她胳膊,见她没有松开,邬念一颗心脏才稍稍落了回去,他眼睛发红,可又觉得难堪,于是低下头不让她看见,低声问:“那你以后还可以继续做我姐姐吗”

    ——他没有别人了。

    “当然。”谭冥冥揉了揉他柔软黑发,道:“先回去打扫卫生吧。”

    ……邬念终于扯开嘴角,他阴暗潮湿心脏此时此刻才像是彻底得到了救赎。

    因为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去得到。

    所以他总是装出乖巧温顺样子,以为装出这样面容,就会有人喜欢他,就会不再抛弃他。

    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他即便那么努力地去讨好,可总是毫无例外地被放弃掉。

    所以方才他在她面前几乎有几分自暴自弃,既然伪装了也得不到任何自己想要东西,那伪装有什么用!

    ——可是她还是没有走,她原谅了他,即便他并不是那副乖巧温顺样子,而是尖锐又蛮不讲理,她还是愿意做他姐姐。

    她是天底下唯一一个对他这么好人。

    邬念眼睛红透,可是,身边人又怎么知道,他想要,并不只是在她心中那一个小小角落

    正因为她太好了,对他太好了,所以才让他生出这么多病态心思、不顾一切想要抓住心思。

    他看向身边姐姐,用眷恋眼神想要留住这一切时候,却发现,走廊窗户外,遥遥地能看见楼底下等着一个人,那身影很熟悉,一直仰着头朝这边看来,肩膀上还挂着两个书包,其中一个粉色是姐姐——他们竟然是一起来

    邬念方才还开心神色忽然像是被腊月寒冬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他们是一起来,所以,自己从姐姐这里得到关心,还是屈居于杭祁之后。

    他已经被赶出家了,已经不再奢求任何家温暖了。他只有姐姐了。

    既然只剩下姐姐,他怎么能让姐姐被抢去

    正是因为这个人,因为那只狗,所以自己才会在姐姐心中位置那么一小团。

    所以姐姐对自己关心才会永远落于那个人之后。

    邬念不甘心。

    他世界一无所有,当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爱时候,他不甘心那点爱只是对方善意一部分。他想要是真正,只对他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关心和爱。

    正因为太缺乏,所以贪婪。

    他眼底偏执彻底涌现了出来。

    谭冥冥正奇怪他怎么突然顿在门口不走,他却对谭冥冥微微一笑,道:“姐姐,你先帮我把厨房整理一下吧,我去隔壁借一下爬梯,方便打扫。”

    ——顺便,有几句话要对楼底下那个试图抢走你人说。

    ……

    杭祁在楼底下耐心等着,尽管心中微微有些焦灼,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半分钟前谭冥冥给他发了短信,说要帮弟弟打扫卫生,看他是上去一块儿帮忙,还是先回家。他收起手机,敛了神色,转身就打算上楼。

    但刚回过身,就见到谭冥冥那个弟弟下楼来了。

    这少年个子也很高,但比他纤细很多,手里拎着两袋垃圾,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眼里还有红血丝,更显气质阴郁,他手抬起来将垃圾丢在了垃圾桶里。

    寒风里,两人之间互相有很浓敌意。

    杭祁眸色淡淡地睨着他,但邬念与他对视半晌,却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容一如既往无辜:“不要和我姐谈恋爱,不然你会后悔。”

    杭祁皱起眉梢,冷漠地注视他,邬念耸耸肩膀,不再说话,转身上楼,却在杭祁手里留下一本红色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