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中午, 沈奕宣回了公馆。

    他跟母亲说了迁户口的事。

    宋慧如沉吟了片刻，方说道“奕宣, 六少爷可是挂在大夫人名下的……”

    “姆妈, 都解放了，还讲那么多做什么？”

    “奕宣, 你不懂……”

    宋慧如怕担责任, 这跟扣下电报可不一样。

    六少爷是被江采莲藏起来的，估计香江那边早就知道了, 她把户口簿给了江采莲, 那边怪罪下来, 谁吃得消啊？若是那边不再汇钱过来, 一家老小不就喝西北风了？她还想着两个女儿的嫁妆呢。

    沈奕宣猜到了母亲的心思, 就极力劝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姆妈，六弟本来就是三太太的儿子, 是被大夫人硬抢过去的，还给三太太不是应该的嘛……”

    沈奕宣做了一番思想工作。

    宋慧如一向听儿子的, 虽然不情愿还是开了箱子, 把户口簿拿了出来。

    沈奕宣拿到户口簿，就赶回了学校。

    下午放学后, 他去了华东公寓, 把户口簿给了江采莲。

    “奕宣, 谢谢你……”

    江采莲很感激。

    沈晓月拿着户口簿看了看, 沈奕宁（豆豆）的名字还在上面，沈继昌、林淑娴等人的名字也在, 迁出去的只有她和母亲，还有乔婉珠。

    第二天上午，江采莲请了假去警务所办事。

    沈晓月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警务所里大部分都是旧警员，带着种种不良习气。那管户籍的警员叼着香烟，翘着二郎腿，斜着眼睛打量着她们，就是不见动静。

    江采莲赶紧递上了红包。

    “长官，一点小意思……”

    那户籍警这才开始办理业务。

    听到江采莲要给孩子们改姓，就问“太太，为何要给孩子们改姓啊？”

    江采莲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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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晓月睁着大眼睛说“长官，我爹爹丢下我们跑了，我妈妈搬回娘家了，所以我们都要跟着我妈妈姓……”

    “呃，跑了就要改姓啊？”

    “对呀，我妈妈现在是户主，当然要跟着我妈妈姓了……”

    户籍警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沈晓月捅了捅江采莲，江采莲又掏出了两块银元。

    “长官，您就通融一下吧？”

    那户籍警收了银元，就给沈晓月做了变更，曾用名一栏里还写着原来的名字。不过，沈奕宁这个却不肯办理，说要沈家认可才行，不然人家找过来，他可吃不消。

    江采莲好说歹说，也没说通。

    “妈妈，请奕宣哥哥来帮忙吧？”

    沈晓月明白得有沈家人出面，不然这事很难办成。

    母女二人从警务所出来，就去了学校。

    江采莲找到沈奕宣说了情况。

    沈奕宣很惊讶。

    他考虑了片刻，还是点了头。

    “太太，事不宜迟，我这就跟你们一起去办理……”

    “奕宣，谢谢你……”

    江采莲十分感激。

    沈晓月也仰着小脸说“奕宣哥哥，你可真开明啊……”

    沈奕宣笑了笑。

    从感情上来说，他并不希望六弟改姓，可想着大夫人硬生生地抢夺孩子，就心生同情。再说，他做过地下工作，知道解放前多少同志都是隐姓埋名，就连国家领导人都有好几个化名，六弟随着母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由沈奕宣出面担保，豆豆的名字做了变更。

    江采莲看着户口簿，一阵恍惚。

    从此以后，娇娇就叫江晓月了，豆豆就叫江奕宁了。

    猛一下，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这两天，保卫处的调查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秦大铭把李长辉的资料都调取出来，细细地翻阅着。（注李长辉就是表哥）

    李长辉的私生活很混乱，跟多名女子有染，其中一个叫赵丽莎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赵丽莎今年二十二岁，学校毕业后就进了洋行，做了李长辉的秘书，解放前辞了工作就没再露面。洋行那边传过风言风语，说赵丽莎跟李长辉不清不白，后来又分开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保卫人员对赵丽莎做过调查，说她人很单纯，跟家人去了乡下，没见李长辉跟她有接触，其他方面也没发现异常，就没再追踪下去。

    “小李，这个赵丽莎再好好调查一下……”

    这是一条被忽视的线索，秦大铭凭着直觉认为这里面还隐藏着什么。

    任务布置下去了。

    小李跟小陈扮作一对年轻夫妇，找到了赵丽莎的家。

    这是一栋石库门房子，算是个小康之家。

    赵家女佣说“我家小姐去医院了……”

    二人找到那家医院，打听了一下。

    原来赵丽莎生了一个女儿，已经两个月了，由于产后恢复得不好，她经常去医院看病。

    这是一个突破口，小陈同志也扮作孕妇，自称陈太太，找到赵丽莎聊天。问起她家先生，说是去了香江，过一段时间就回来接她们母女。

    赵丽莎没什么戒心，跟陈太太聊得很开心。

    陈太太也谈到自家先生。

    “哎呦，还真是巧啊，我先生也经常去那边谈生意，没准还认识呢……”

    陈太太装着好奇的样子，打听着。

    “丽莎啊，你先生叫什么名字啊？”

    “我先生姓李，叫李长辉……”

    “李长辉？”

    陈太太一脸惊讶，欲言又止。

    赵丽莎觉得不对劲，就一再追问。

    陈太太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道“丽莎啊，我先生见过李先生，也一起吃过酒，听说他跟一个叫乔婉珠的有关系，你晓得吗？”

    赵丽莎自然不晓得。

    像她这样懂洋文的时髦女性，自视甚高，哪里想得到这个？丈夫跟别的女人不清不白的，难怪丢下她不管？

    赵丽莎勃然大怒，跟陈太太要了乔婉珠的地址。

    当天下午，她就抱着孩子，去了北里公寓。

    乔婉珠正在房间里睡觉，听到敲门，以为是表哥回来了。打开门却是一个时髦女郎，还带着一个女佣，女佣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

    “太太，你找谁啊？”

    “李长辉在吗？”

    “不在，你是谁啊？”

    “我是他太太……”

    赵丽莎表明了身份，轻蔑地看着乔婉珠。

    “什么？”乔婉珠瞪大了眼睛。

    表哥跟她说过要娶她的，还要带着她去香江。为了跟“表哥”过小日子，她甚至把两个女儿丢在公馆里，可结果呢，表哥却欺骗了她？

    乔婉珠不肯相信，就厉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

    “证据？”

    赵丽莎张开了手指，那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亮闪闪的。

    接着，她又从手袋里取出了一份结婚证书。

    “看看，这上面红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乔婉珠受了打击。

    她自诩容貌出众、风姿绰约，可跟赵丽莎一比却是黯然失色。对方年轻漂亮，有文化，家世又好，她哪点比得上？

    况且，表哥还跟人家成了亲，生了孩子？

    赵丽莎得意洋洋地走了。

    乔婉珠心灰意冷。

    她抓起电话想找人倾诉，却发现电话线被掐断了。

    “难怪电话从来没响过……”

    她窝在公寓里，也没心思跳舞了。

    这一幕，自然落在了监控人员的眼中。

    秦大铭联系了沈奕宣，让他母亲出面开导一下。

    这天上午，乔婉珠接到了宋慧如的邀请，请她去公馆喝茶。

    乔婉珠懒洋洋的，无心装扮就去了公馆。

    宋慧如见她这个样子，就点拨了几句。

    “婉珠妹妹啊，趁着年轻还是考虑一下后路吧……”

    “唉，姐姐啊，我还年轻什么啊，都三十五了……”

    乔婉珠有些黯然

    “婉珠妹妹啊，这才要抓紧啊……”

    乔婉珠蓦然醒悟。

    她回到公寓，又装扮一新，扎进了舞厅。

    有一个做生意的吕老板，早先对她有点意思，想带她去香江。她就把吕老板钓上了手，即便对表哥忘不了，也没那么痴心了。

    看看时机差不多了。

    宋慧如就按照奕宣的吩咐，约乔婉珠过来喝茶。

    当然，这一回保卫处的同志出场了。

    秦大铭给乔婉珠讲了政策，做了思想工作。

    乔婉珠犹豫了半天，还是和盘托出。她把“表哥”跟谁接触过，后来在舞厅里又见过面的事情说了。

    原来，那个舞厅就是一个秘密联络场所。

    李长辉化了妆，在这里跟人接头，别人认不出来，乔婉珠却是认得的。李长辉也不瞒她，说是卷了人家的钱财不敢露面，她信以为真，还帮他打掩护。

    抓捕行动开始了。

    乔婉珠随着保卫人员去舞厅指认。

    这一回，李长辉化妆成了一个老年富商，容貌变化很大，猛一下还真认不出来。可乔婉珠对他太熟悉了，一看到他抽烟的样子，就晓得他是“表哥”。李长辉被抓了个正着，跟他接头的也没跑脱。

    收网行动时，乔婉珠也是出了力的。

    在她的指认下，凡是跟“表哥”接触过的，都被抓起来了。在这个圈子里，还发现了一个叫老王的商人经常出入香江，被秘密抓捕后，果然是个联络官，还缴获了一部电台。

    这一下，就破获了一个谍报网。

    先期落网的有七八个，后续又挖出来十多个。

    据李长辉交代，保卫人员去洋行调查时，被他察觉到了，就化妆隐蔽起来。他知道保卫处的都是土包子，不会进舞厅，就在这里跟人接头。

    李长辉只是他的化名之一，跟赵丽莎的结婚证书是假的。不过，他是真得想带赵丽莎走，还说他做的事情赵丽莎一概不知，不要牵连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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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半个月内。

    沈晓月从奕宣哥哥那里听到消息时，事情已经结束了。乔婉珠把两个女儿丢在公馆里，跟着吕老板去了香江。

    她这番扑腾，也算有点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