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我想养猪

作品:《病娇厂督的小宫女

    司礼监传召, 桑榆心觉不是好事。

    一进衙门口,里面宛若雪落霜降般的阴晦,灰暗森严的石阶将所有愉悦的心情慢慢吞噬, 人的脚步声在这种氛围笼罩下也变得沉郁。

    她随衙门的宫监进去, 终于望见圈椅上闲坐饮茶的司礼监掌印,心里忽然略略放松下来, 这架势怕不是找她过来闲聊

    她俯身见礼, 虽然心中对此人不大有好感, 可进宫是他开的尊口, 无论如何也是恩情。

    杯盖缓缓撇开茶汤表面的浮沫, 梁寒慢条斯理地饮了口, 直到青瓷落在梨木桌案上“咚”一声,听得桑榆身子一颤。

    “你父亲是哪一年升的太医院令, 还记得吗”

    嗓音清湛, 不掺半点杂质,甚至还有些轻快的况味。

    观他嘴角轻微上扬, 应当是带着淡淡笑意的。

    可突然说这个是何意

    桑榆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出有些不对来, 只能如实答“建宁二十五年。”

    他幽幽“哦”了一声,抬眸望着她, 一双漆黑的凤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那时候你才多大年纪”

    桑榆掌心出了些汗,下意识攥紧了手,咬了咬唇道“八岁。”

    “你父亲将你藏得太好了。”梁寒很是赞赏地望着她,“在外头, 人人只知女神医桑榆, 却鲜有人知你是太医院令之女。”

    他顿了顿, 又淡淡一笑“先帝的咳疾断断续续二十多年,最后被太医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次等御医治愈,先帝大喜,破格提拔其为院使,没过多久又升了太医院令,这升迁速度着实令人眼红。这桩桩件件,恐怕都是你的功劳吧。”

    听他一席话说完,桑榆的面色白了又白,她极力压制住心中的震惊与骇然,嗓音微颤“掌印这话是何意”

    梁寒笑出声来“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装糊涂可就没意思了。”

    桑榆愕然半晌,她不知道梁寒是何时,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秘密的。

    十多年来家中人一直守口如瓶,她在外面甚至从不以李姓示人,认识她的皆以为她姓桑名榆。

    当年先帝久为咳疾所扰,痛苦不堪,父亲同太医院其他官员一样,苦心孤诣为其寻找诊治的良方,甚至还以此难题来考她。

    那时她已察觉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恨不得将所有医经通通读个明白,连那些民间孤本也不愿放过。果然不出一月,终于让她琢磨出了个治疗咳疾的偏方,竟果真误打误撞治好了先帝的咳疾。

    父亲拿这方子立了功,却闭口不提她的功劳,甚至内廷之中无人知道他还有个天赋极高的女儿。

    桑榆自然能够理解,父亲升官乃全家的喜事,亦是李家祖上庇佑,是不是她的功劳已经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父亲一朝飞黄腾达,深得先帝信任和赏识。

    只要家里人不说,谁也不会想到,当年的方子是一个八岁的姑娘开出来的。

    这是欺君的罪名。

    后来新帝登基,父亲也已在太医院头把交椅上稳坐十年。而此事也永远地烂在他们肚子里,久到连桑榆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可今日,竟被这司礼监掌印抖落了出来。

    桑榆深深相信,只要这座上之人一句话,他们李家会满门蒙羞,甚至从此消失。

    梁寒沉吟半晌,未说话,只是打量她脸上的神情。

    桑榆在心中长吁了口气,可再如何努力也无法平复心绪,只能俯身跪下“臣女有罪。”

    一向洒脱的人能慌乱成这样,实在看得人心情愉悦。

    久之,他终于歪着头含笑,问“让你留在宫外,随时做他的军师不好吗为何又想进太医院这于你父亲而言无疑是最危险的存在。”

    桑榆张了张口,强自镇定“是臣女自己想,天底下的医师,谁人不想进太医院臣女也是俗人。”

    他垂眸,牵唇一笑道“咱家传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些。”

    桑榆咽了咽口水,手指绞紧衣袖,低声道“还因我兄长愚鲁,父亲恐衣钵无人继承,愧对先祖,所以才有了安排我进太医院的心思。”

    这是实话,也是缘由之一,但并不是梁寒想要的结果。

    他手指轻叩着桌面,看似无意,每一声却都是击垮人心的一道惊雷。

    嘴角笑意逐渐散去,眉目冷下来的时候,眼底的漠然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入人心。

    “你应该明白,在咱家面前从来没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衙门里的刑罚任意一样搬上来,你这双手都再无治病救人的可能。”

    一字一句落入耳中,激起满身的寒意。

    很明显的是,面前这位早已经将该查的事情查得明明白白,以他的手段,恐怕连她父亲夜宿哪一位姨娘院中都一清二楚。

    桑榆便不再隐瞒,咬着牙道“宫中有贵人久病难愈,父亲束手无策,想让臣女进宫替贵人诊治。”

    一方面,她一身医术,不用委实可惜;可另一方面,她的存在既是满门荣耀的垫脚石,也是父亲埋在心中的一根刺。

    让她进宫诊治,是父亲的私心,亦是矛盾所在。

    梁寒眉眼讥诮,冷冷看着她,“堂堂太医院令竟是欺世盗名之辈,此事若传得人尽皆知,李家满门获罪自是难免,你父亲的颜面,甚至你李家先祖的颜面更是荡然无存。”

    “是。”桑榆脸色惨白,后背早已冷汗淋漓。

    梁寒沉默片刻,忽笑了笑“所以,这贵人是太后”

    桑榆颔首道是。她已经不意外。

    那双幽暗的凤眸有看穿人心的本事,而提督下的东厂更是他手眼通天的底色。

    所有的秘密在他面前,根本无处遁形。

    梁寒抬眸瞥她一眼“你要知道,若是治好了太后,这功劳也与你无关。但若是治不好,或令太后病情加重,所有的罪过都只会在你一身。”

    桑榆点了点头,“是福是祸尚且不知,因此父亲只让臣女私下在太后昏睡期间为其把脉,斟酌新的药方,此事连太后也不知。”

    梁寒凤眸眯起,眸色阴沉,“这几日太后精神头上来了,料想不出一月,身上便能大好了吧。”

    桑榆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如实回答“太后病情有些古怪,身子骨又弱些,臣女暂且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没把握”梁寒呷口茶,静静审视着她,“你父亲冒名领功,欺上瞒下,不知悔改,而你私自改换太后的药方,涉嫌谋害。想来你该是不懂大晋律例,咱家倒有这工夫,可以同你说说看。”

    桑榆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心中虽害怕,到底还能撑住几分,于是俯身叩

    首道“臣女一家罪该万死,还望掌印指一条活路。”

    他既未下令抄家拿人,想必此事还有余地。

    总不可能刻意传她来,只是为了让她死个明白。

    老祖宗显然没有这样的闲情。

    宫道前后的风仍然透着深深的寒意,刮在脸颊上不比刀子割肉好到哪里。

    桑榆出了司礼监,抬头望了望天,想到离开之前老祖宗嘴角噙着笑说“你是聪明人,记得将生路走稳一些,出了岔子可就万劫不复了。”

    她在心中默默哀叹,人活在世还得行得正坐得端才是,一旦教人拿捏住了把柄,这辈子便如同被扼住喉咙,再也翻不了身。

    颐华殿。

    难得回来得早,小姑娘也百无聊赖地在院中侍弄一棵刚爆了花蕾的山茶,不过总共才这么娇娇嫩嫩的一朵,还未完全绽放开来。

    见他回来,她展颜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微微闪着光,夕阳的余光照在她脸颊,梁寒忽然就想到“逢郎欲语低头笑”这句诗。

    “厂督,您院子里的山茶开啦。”

    她招呼他一同来看花,口中还不停地絮叨着“您上回在坤宁宫救了我,如今阖宫上下的人都不敢来招惹我,手里的活儿都有人抢着做,再这样下去,我可要闲出病来了。”

    “闲不好么”他嗤笑了声,瞧着那朵茶花微微一怔,心血来潮问“若是不在宫中,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见喜眨了眨眼睛,不假思索道“或许种种花,再养一些小动物吧”

    他顺着问喜欢什么花,又是什么样的动物。

    见喜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起来,“我可没什么闲情雅致,芍药海棠中看不中用,我倒是想种上满园的桃李杏梨,花开了瞧着美,花落了也不心疼,等到夏日果子成熟,蜜桃酸李任君采撷,还能酿果酒,那多高兴呀。”

    她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至于小动物嘛,定然是鸡鸭鹅先来十几只,若是家中地方宽敞,再养两头猪也不是难事。诶,怀安,你知道近日肉价多少么”

    怀安瞅了眼督主清沉的脸色,额上频频滴汗“奴才一直在宫中,外头什么价也不知道啊。”

    见喜轻叹了口气,抬眸瞧见厂督眉头皱紧,忍不住放软了声,“我就这点追求嘛,您若是不喜欢,那我不养猪,我养您”

    话说得太快险些闪了舌头,瞧他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脸上,见喜小脸一红,又浑身不自在起来,“厂督,用膳啦”

    她急急忙忙往暖阁里跑,饭桌上也不是一如既往地素食了,见喜拍着胸脯向怀安保证过,她可是亲眼看着厂督吃完了一整碗的肉馅馄饨

    怀安半信半疑,终究没有拂她的意思,将夫人喜欢的肚丝羹端上了桌,再偷偷觑督主的脸色,竟只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随即便敛色垂眸,自顾自地用膳了。

    原本等着一场狂风暴雨的怀安,暗暗松了口气。

    才过片刻,那头又听到“哎哟”一声,口中低闷一声响,夫人两眼登时泪花绽放,恋恋不舍地将碗筷搁下,委委屈屈地望向督主,“我咬到舌头了,呜呜呜”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