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作品:《祐宦媚景

    九月初十的寅时,李v温照例醒了过来准备起床,虽然无权无事,但是作息她还是保持了下来,她从不是自暴自弃的人,而是时刻准备着重新掌权。

    她醒了,内侧的阴云霁比她醒得还要早,此时正侧身睁着清醒剔透的凤眸看着她穿着中衣半坐起来。她的头发还是昨夜自己给她散下来的,柔顺的青丝垂了一后背,明黄的龙衾堆在纤细的腰间,整个人显得迷惘又无辜。

    身为皇帝,起床这个环节她只负责坐起来,连掀被子下床都不必。知道她醒了,自会有成排的侍女过来替她掀开,扶她下床,服侍着她洗漱梳妆。

    可是今日等了半晌也不见人来,李v温皱了皱眉,准备屈尊自己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刚刚动了一下,冷不防阴云霁从内侧伸手将她拽回了被子里。撞上他的胸膛,能够清晰的听见他沉稳的心跳。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形,李v温瞬间彻底清醒了,她睁大了桃花眼,轻轻的支起胳膊想要起来,却挣不开他。

    “已经寅时了,你怎么还不起来”李v温的声音被埋在衣料里,显得闷闷的。

    “陛下,再陪我一会吧,好吗”阴云霁将下颌放在她的头顶,没有刚起床的慵懒,已然是醒了很久了。

    他不知道李v温是怎么传递出消息的,但是他能肯定,如果她想重获自由,必然会选在今天动手,也能猜到她选择的地点。

    他早已吩咐过毕方,今日将近侍军都收回东宫钟粹宫的演武场,无令不准出。城内也不必再戒严,城外的三千营和五军营不准妄动。

    想必此时乾清宫外毕方正在收编军队,他需要拖住李v温一会儿,不让她发现异常。

    李v温的脸有些红,“这怎么可以,这是白日…,总之于礼不合,不可以。”后面那两个字无论如何她也说不出口,虽然她也很想君王不早朝,可是那也应该是大婚之后,现在还不是时候。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无意间触到了阴云霁的逆鳞。

    若是其他人在他面前这样说,他定会百般的报复回去,可是如果是她,他反倒会感到高兴,因为证明了她其实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何的小心翼翼,如何的避而不谈,都比不上从来未曾在意。除了算计他的时候,其他时间她待他都是自然而然。

    阴云霁闭了闭眼睛,温柔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轻笑道:“陛下多虑了,我其实做不了什么,谈不上于礼不合。”

    她不放在心上,他却偏偏要提醒她。接近她时怕她嫌恶,可是现在看到她不在意,又觉得不太现实。

    他仗着自己的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缺陷,心安理得的别扭着,不断的来回试探她。

    李v温皱了皱眉,眸中的颜色瞬间转深。他总是这样,从不肯有片刻服服帖帖待在她身边的时候,总是东想西想。

    李v温恨得牙痒,忍了一圈,反倒是气得笑了。她仅有的一分力气,可是自幼习武,那柔跤的招式也能使得出来。

    她认真发了力,直接将阴云霁的手反折到头上,灼灼疏朗的眉目,带着戾气直逼上来,压在阴云霁的耳边,低声说道:“呵,你做不了什么,朕做得了。海外汉朝那李延年的典故你也不是不知道,御用监积下来来的玩意儿也不少,怎么,你想试试”

    这次变成阴云霁挣了挣,因她失了内力,倒是能挣开,可是挣开了一瞬下一瞬又被捉了回去,反复几次他的手愣是没从枕上抬起半寸,反倒是自己像离了水的鱼一样,扭来扭去失了力气。

    李v温低下头,脑后的青丝滑落,垂在他的脸上,遮掩着他的脸更红了。她看着他窘迫的神情,轻笑道:“别费力了,若是柔跤这么好挣脱,也白费了父皇当年请天下数位名师来教朕了。”顿了顿,见他不听,又低声喝道:“别乱动了,仔细伤了你。还是说,你真想试试”

    阴云霁白皙的脸上染着绯红,半阖上眼帘紧咬下唇,深恨自己挨了一刀身体脆弱,武力值比不上李v温。馥郁的龙涎香压得他心跳加速,她又步步紧逼不放,他不得不停下来,小声说道:“不,不想…”

    李v温轻笑,眯了眯眼睛,拖长了声音,“哦―不想”复又俯到他耳边,带着几分生气,“不想你说什么胡话来撩朕记住了,这种话只能朕说,你少说,尤其别用那副心里不甘愿的样子说。”说罢,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万千桃花对凤眸,“知道了吗”

    阴云霁仓皇的移开眼睛,试图隐藏在额前的碎发后,左右乱瞥着点点头,“知,知道了…”

    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提这档子事了,李v温满意的笑了笑,放开了他的手,问道:“还不起”

    阴云霁算了算时间,毕方估计已经把事办完了,便顺从的点了点头,翻身半坐起来,衾被堆叠掩住平坦的小腹。

    李v温跳下床,理了理中衣,转过屏风后,召来尚饰女官等人,仔细穿戴好外袍。

    阴云霁在床榻上看着屏风后一众模模糊糊的身影,推开腰间的锦被,自己站在榻下动手穿上外衣。

    修长的手指正堪堪扣住腰间和田蹀躞带的最后一环,李v温恰好也穿戴好转过屏风,来到他面前。

    阴云霁勾出一抹微笑,连这种小事都能注意到,她真的是一位温柔多情的皇帝。

    洗漱过后,御膳房才来进早膳,传菜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摆了满桌。试菜的小太监照例都先尝了一遍,阴云霁方才为李v温布菜。

    用罢早膳,歇息片刻,李v温状似不经意的和阴云霁搭话道:“今日是朕的生辰,朕和云霁在宫内走一走如何”

    阴云霁的心里无悲无喜,果然还是来了。他笑了笑,生命的最后一天还能有一上午的温存,已经足够了。

    阴云霁点点头,笑着问道:“那么陛下,我们去哪里呢”

    李v温说道:“就在附近走走吧,去澄瑞湖新建的亭子怎么样”

    阴云霁苦涩一笑,果然不出所料,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纵使明知有埋伏,只要她相邀,他也会欣然前往。

    桃枝亭并不远,两人并肩走着九曲连廊,这座为了顾江离建的亭子,也是阴云霁跪地入宫之处。

    阴云霁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周围若有似无的杀气,却并不着急。

    他看着李v温柔和从容的侧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陛下还记得去年赠我的玉簪吗”

    李v温一愣,那是自己亲手刻的,也是亲自送的,“当然记得,怎么了”

    阴云霁笑得如沐春风,“当时陛下问我为何知道是宫中之物,我今天想告诉陛下。那原物本就是我府中籍没入宫之物,是我的父亲赠给我留到成年时束冠所用。当年我虽年幼,但获赠之后日夜把玩,故而至今还记得。”

    他迎着李v温惊讶的目光接着说道:“陛下拿了我的玉簪,还了我另一只玉簪,所以我今天想让陛下知道,你最先交换信物的人,不是顾江离,而是我阴云霁。”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姓名。

    “至于贺希夷,”阴云霁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却并未回头,仍旧说道:“我颖国公府曾因七战七捷被称为‘战神’,若是不曾覆灭,我未必不能像他一样征战沙场,为陛下建功报国。”

    李v温急急的问道:“你都知道了”

    阴云霁的笑容带着宠溺,“我若是这都猜不到,怎么能为主上分忧呢”

    李v温心里一震,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随着朕”

    阴云霁笑道:“我说过了,要为主上分忧,既然陛下忧的是我,那我就遂了陛下的心意。”

    狭长的凤眸里翻涌着阴暗的偏执,使得他阴柔俊美的容貌都有些癫狂,“我爱重陛下,却也自私善妒,不想以后陛下拥新人而忘了我,思来想去若是死在陛下面前,陛下就会永远记得我。”

    他轻轻的抱住李v温,贴在她的耳边,说出最后一句想告诉她的话,“如果有来世,我文为陛下安|邦,武为陛下定国。”

    说罢,他垂眸压下晦暗,放开她后利落的转过身,粉底皂靴大踏步的直面贺希夷而去。

    李v温心中震惊和迷惘相交织,她的本意是直接劫持阴云霁,使得他让出东厂和军权即可。

    可是没想到他竟是一心求死,她试图抓住阴云霁,可是手刚抬起来,猛然想到如果阴云霁真的死了,这本来就是出乎她预料的最好的结果。

    她的复位会更加的容易,朝中势力的清洗和对百姓史官的解释都会更加的顺利。

    她不会主动杀他,可若是他自己求死,自己要不要拦呢

    心里巨大的疼痛和微弱的庆幸几乎是同一时间到来的,李v温时刻记得自己是帝王,如果能使帝位更稳,即便是真正的情爱都可以舍弃。

    她爱他,但她也不是不能舍弃他,为了帝位她可以连自己的爱一齐埋葬。

    她这样说服着自己,手抬起寸许,终究还是落了下去,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