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作品:《祐宦媚景

    看着阴云霁缓缓闭上眼睛,李v温心内的恐慌越来越大,只是徒然的拽住他,不让他倒在地上将刀压离身体。

    “去,去找夏安,让他赶紧过来。”李v温的声音抖得几乎变调,吩咐着身后的贺希夷。

    贺希夷微微皱起眉,静默了片刻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向太医院方向慢悠悠的走去。可是没走出几步,便看到夏安带着小药箱赶了过来,身边还跟着毕方。

    李v温顾不得诧异,连忙让夏安诊治。

    夏安看了片刻,有陌刀堵着伤口,血流的还不太快,他知道只要把刀抽出来,必然会导致大出血,到时候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来不及解释,也来不及请示,夏安连忙从药箱里拿出麻沸散和桑白皮,对李v温说道:“还请皇上相助,等一会贵人饮下麻沸散,便可以将刀沿着伤口切进去的角度缓缓抽出来。一边抽出来,臣在背后以桑白皮为线缝合。”

    李v温知道没时间细问,点点表示自己明白,倏忽又想起来一事,说道:“朕的武功还未恢复,抽刀时恐怕不稳,这如何是好”

    毕方此时才说道:“皇上,贵人曾经吩咐我,今日将软筋散的解药全部给皇上带来,此时正带在身上,还请皇上服下。”

    李v温霎时间百感交集,他果然把拿走的都还了回来。

    不待多言,李v温饮下解药,同时夏安给阴云霁也灌下麻沸散,脱下他的上衣,给伤口前后撒上上好的止血药粉,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准备开始抽刀缝合。

    毕方抵住阴云霁,使他仍旧呈站立状态。李v温下手极稳,沿着切口往外拔,恢复了全部功力,更是没有造成二次伤害。当刀尖缓缓没回阴云霁的躯体之中时,夏安也一寸寸的用桑白皮为线缝合。

    他保养极好的手,灵巧的穿梭着,等刀尖彻底看不见的时候,背后的伤口也被严密的缝合好了。

    幸亏陌刀窄长,尽管穿透了阴云霁,所造成的伤口切面却很小。

    等到缝合正面的时候,从下往上有刀阻挡着,夏安又没有阴云霁高不能从上缝合,便将阴云霁用中衣垫上,平放在地上,同样步骤的抽刀动针。

    当最后一寸刀被拔|出来的时候,血果然有喷涌,李v温连忙敷上厚厚的止血药粉,洒空了一瓶又一瓶,夏安也同样快速的将胸前伤口缝合好。

    此时李v温和夏安才松了口气,剩下的就等着阴云霁醒来。

    李v温让毕方带人将阴云霁抬回乾清宫,夏安陪着一同,自己却还留在桃枝亭边。

    她一身血和药粉,自己却浑不在意,转身注视着已经好整以暇看了半天的贺希夷。

    李v温将亲手抽出来的陌刀摔在贺希夷面前,冷冷的问道:“朕要你住手,你竟敢不听么”

    她的目光一直在阴云霁身上,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他已经将软剑松开,根本造不成半点威胁。可是贺希夷那一刀却是对着他的心脏去的,当时她喝止的并不是阴云霁,而是贺希夷。

    贺希夷面对质问,站直了身体,冷傲的说道:“臣若是不听,他此时早是个死人了,用得着皇上费心去救那一剑本是冲着他的心脏的,听从了皇上的口谕,臣才尽全力偏了几寸,刺到了胸膛中央。”

    李v温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自己在当时那种情形,能做的也只是这样了。可是她却忘了贺希夷这半年在边关历练,武功比起曾经和她相差无几,变得又高了一个境界。

    以他现在的武功,当时不是不能停住的,只是他不想让阴云霁好过而已。

    如果这一次阴云霁真的能活下来,贺希夷眼里全是桀骜和不屑,那就算他命大。

    李v温揉了揉太阳穴,准备揭过这一页,问道:“你来都做了什么准备”

    贺希夷说道:“刚交手时冯鸣已经从密道回去,现在想必正带着禁卫军通过校练场的密道到海方寺出来,到城外联合神机营控制住另外两大营,城中便已经定了。”

    李v温点点头,“此间的近侍军队数千,单凭君臣二人,纵使武艺高强,恐怕也取胜艰难,还要趁阴云霁负伤之事尚未传开,及早行动制住宫中。”

    李v温想了想,忽的说道:“先回乾清宫,找毕方,他今天有些不对,而且阴云霁受伤后他就是东厂最大的掌权人,控制住他就能控制住宫中近侍军了。”

    贺希夷点点头,俯身捡起地上的陌刀和软剑,还有从阴云霁身上脱下来的剑鞘。他将刀插回刀鞘,软剑和剑鞘双手捧给李v温。

    李v温接了过来,重新配回腰间。

    贺希夷在旁边看着她低头缠回软剑,这是他看过千百回的动作,曾经在东宫,比武过后她都是这样收剑入鞘。从前她年幼身短,剑要缠上三圈,如今长大了,只缠一圈半就可了。

    他心里想着阴云霁的话,有些冲动想质问李v温剑和剑法的事,还有刚才她对阴云霁说的话,可是想想自己又没有立场,况且眼下也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他也就缓缓咽了下去。

    李v温赶回乾清宫,正殿不能见血,此时阴云霁正躺在侧殿的床上,毕方和夏安守在旁边。

    李v温入殿匆匆的看了一眼,知道他的情况毫无变化。她宫变复辟之事刻不容缓,根本没时间看护。况且她不通医术,留在这里也没有益处。有夏安在,她很放心。

    李v温刚站到毕方的面前,毕方便跪了下来,说道:“拜见陛下,吾皇万安。”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拥立信号,李v温不禁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问道:“他是怎么安排的”

    毕方跪着答道:“贵人已先将近侍军锁在钟粹宫了,只要陛下派人前去即可。城外五军营和三千营原地待命,也只等陛下派人接手,如有抗命者,可格杀勿论。司礼监掌印封在内署大堂上,凭东厂印也可释放诏狱中关押御史。”

    说罢,双手奉上一块铁牌,正是阴云霁“提督东厂”的铭印。

    李v温后退一步,看向不远处平躺着的面色苍白的人,几近眩晕。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当真是不让自己有半分阻碍。

    以他坚韧的心性,聪颖的才智,未必不能真的篡权夺位做皇帝,可惜他身受刑罚,籍没深宫,雄鹰之姿却不能展翅,此生都暗无天日。

    李v温闭了闭眼睛,召尚宝太监接过东厂铭印去放人,召尚饰女官准备龙袍冕旒,尽管已经过了午时了,她仍旧准备安稳一下朝臣的心。

    “开奉天殿,召百官入朝面君。”

    尚宝太监带着一干小寺人去诏狱传旨,见到瞿如甚至不必亮出东厂的印牌就带出了全部关押着的官员。

    郑仁出去时,拢了拢在诏狱穿的发臭的衣裳,狠狠地瞪了一眼瞿如,朗声笑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们东厂作恶多端蒙蔽圣听,如今皇上重登金銮,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什么下场。”

    瞿如丝毫不为所动,掸了掸身上的鋈觯笑道:“是是是,你看着吧。”说罢当着他的面就把自己反锁到了刚刚空出来的,郑仁原先待的那间牢房。

    郑仁大怒,“阉竖狡诈如此。”顾不得自己身为御史的威严,上去便要动手打瞿如。

    奈何被铁栏杆挡住,撕扯半天也够不着里面的瞿如。身边一同放出来的御史都在拦他劝他,可是郑仁不依不饶,偏要出一口胸中恶气。

    瞿如抱着臂,看着面前郑仁气成紫红色的脸,仍旧笑道:“郑大人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左右你也打不着我。看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待出感情,要急着回来呢。”

    中间一道精铁栅栏,一边是气定神闲的瞿如,一边是气急败坏的郑仁,单看这情形,谁是被关起来的还真说不好。

    郑仁闻言更气了,狠命的摇晃着铁栅栏,除了把自己摇得头晕目眩外,连个缝隙都没有。周围人纷纷围了过来,都攀着他的手臂劝阻,“算了算了,郑大人,何必更他一般见识。”

    郑仁还是不听,直到尚宝太监亲自过来又宣了一遍旨这才罢休。他们在东厂后堂沐浴更衣后,直接坐轿到奉天殿。

    海棠和川柏一同被放了出来,他二人倒是身上洁净,他们曾经是李v温的贴身宫侍,在诏狱住的也是单独牢房。

    去往宫中的一路上,五城兵马司和兵部仍旧戒严,可是这次可不是为东厂,而是为了李v温。这些墙头草,发现京中风向不对后,效命的对象立刻就更换了。

    李v温派去接管城外三大营的人,也在主帐看见了束手等候多时的朱厌。三千营和五军营只有零星的反抗,也被自己人压下去了,朱厌收拾好营地后,十分平静的接受了东厂失势江山易主的事情,甚至不用人押送,自己主动进了诏狱。

    瞿如和朱厌关在了一起,等到诏狱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瞿如笑着说道:“没想到你也做了和我一样的选择。”

    朱厌眯了眯眼睛,淡淡说道:“督主做事,向来是顺他生,逆他亡。这次他让咱们收手归顺,咱们照着做就对了。不管怎么看着不可思议,听督主的都能活下来。”

    他的眼眸里有着些微的寒意,“至于那些个不听从督主命令去反抗的,也正好借陛下的手都除了。”

    皇宫就是这样,感情永远与阴谋利益相纠葛。即便到此时,阴云霁仍可以凭借李v温的复辟,排除东厂内他的异己,而不落下阴狠毒辣的口实。

    瞿如看了看牢房的四壁,笑道:“那咱俩还是不如毕方,那小子玩了手自投罗网,在宫里根本没出来,现在也免了进这小黑屋。”

    朱厌说道:“那他也玩不过督主,督主玩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两个人相对着抄了抄手,笑得风轻云淡,身上的鋈霭档昧银绣都模糊。

    毕方在宫里没被降罪,他们就看出来了,若是阴云霁不死,他们随侍帝驾平步青云的日子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