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

作品:《祐宦媚景

    下元节很快就到了,宫中处处红绸锦挂,宫女宦官都换了正红的吉服。礼部和司设监也不是大忙,与前几朝皇帝大婚时的资料对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清闲。

    道理很好懂,阴云霁是个宦官,说起来李v温执意立他为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然一切从简。

    礼部到宗庙祭祀的事都取消了,李v温仅是在后宫的宝华殿里烧了香烛,跪了三跪。

    阴云霁也没有家,连纳吉纳徵和告期都省了,司设监管理的卤薄和彩舆等也弃置不用。阴云霁本就在宫里,轿子总不能从宫里出再抬回宫里。若是从宫里抬到东厂去接,那更糟糕,满盛京的人连平民百姓都知道皇室秘辛了。

    所以这么算下来,堂堂一个皇室的婚礼,竟还没有顾江离的排场大。顾府的仆役可是天不亮就穿着新袍子,跑遍了盛京递请柬,到处查补采办。

    祭祖过后,李v温换好大婚的冕服,上衣下裳,通身正红,十二章纹,前垂采玉。

    李v温披锦着红,给清俊温润的容貌映上了几分喜色,可惜她本人神情却是冷冷的,丝毫波动都没有,看起来对自己的盛事无动于衷。

    海棠与阴云霁之间的结解不开,李v温也不愿意勉强,很早就把她送到顾府,托顾江离照顾了。之前她收到顾江离的折子,海棠已经决定同样是今日,在顾府内与清笙成婚,借着顾江离的婚事喜上加喜。

    至于川柏也被她派到皇陵照顾楚王李v湛,伺候她直到有孕生产再回来。

    所以今日李v温着冕服端坐奉天门,接受礼部婚使的叩拜贺礼时,身边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御案和节案费时摆好后,李v温淡淡的独赏了一场原本应在要迎娶的官员家中上演的鼓乐之后,这场简洁的婚礼已经被精简的没有什么环节了。

    天色已然黯淡,李v温从龙椅上站起来,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准备前往宗人府。

    礼部婚使和宫侍们一见皇帝动了,连忙准备好銮驾,恭请李v温上辇。可是李v温却摆了摆手,执意步行,穿过大半个后宫。

    李v温倒没什么想法,也不是欣赏景色。她只是想耗一耗时间,让见到他的时刻就像正常的走过了全套的婚礼一样,恰好是傍晚。

    她没办法事事周全,只能尽她所能的,在被他看到的时候,给他和别人一样的。

    牢房内的阴云霁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连夏安久不出宗人府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直到送饭的宫人忽然穿着浅红吉袍出现在房间里,两人才大吃一惊。

    阴云霁拽紧了被子,指尖都掐的泛白,冷冷问道:“不过下元节而已,你为什么穿吉服”

    那宫人笑道:“忘了告诉贵人了,今日皇上大婚。”

    阴云霁愣住了,一时竟回不过神。夏安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担心的瞥了瞥他,想着他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可别再闹了。

    却不料静默了半晌,阴云霁倏忽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烧开了的水,尖锐又突兀。

    夏安瞳孔一缩,暗中提防,他可是被阴云霁搞得神经过敏,草木皆兵了。阴云霁要是再带点伤,恐怕自己跟李v温没法交代了。夏安用眼光紧紧锁住他,准备阴云霁一动,自己就扑上去。

    熟料阴云霁笑罢,略歪头看了看,没什么动作,只是吩咐道:“你帮我转告陛下,请她亲自过来。”

    夏安一听话声不对,连忙拦住,“不必了不必了,也没什么事。”

    阴云霁理也不理,仍旧带着笑意,声音却狠厉,喝道:“快去。”

    那侍从本有些犹豫,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被夏安和阴云霁轮番吓住,只得听命转出去,去找李v温。

    夏安跺了跺脚,叫苦连天,“我的祖宗诶,你这是又要做什么好不容易陛下把你给忘在这了,你还能留条命,要不然早一卷草席给你扔出去了。”

    阴云霁垂眸晦暗翻涌,笑得极阴冷,“那还要麻烦夏太医送葬了,至少给我挖个坑,免我僵卧荒野,免我露尸高岗。”

    夏安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却倏忽听见烟花炸起声音,转头从高窗去看,正看见西华门方向宫外有人放喜仗。

    颜色是朱紫夺目,在夜空中亮得耀眼,宗人府到那里这么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排场可不多见,夏安尚在低头思索,只听阴云霁笑道:“朱紫烟火,朝中一品官员成婚时配用。西华门外官邸,朝中未婚嫁的只有顾府一门。看来陛下到底是迎娶顾江离为中宫了。”

    夏安闻言面露惊恐,慌乱的瞳孔里映出阴云霁倚靠在床头,白衣白床,望去面无表情。

    夏安听着他声音雌雄莫辨,淡淡说道:“也对,没了我从中阻挠,陛下和顾江离本就是琴瑟和鸣,称心如意,如今倒算是拨乱反正了。”

    夏安摸不透他的意思,也不知他说的是正话反话,只得含混道:“也不能这么说。”

    窗外的烟花一朵接一朵的炸开,即使没有亲眼目睹,也能够猜出来婚礼是多么的盛大。可是想象中的觥筹交错再对比牢房里的凄清冷寂,越发显得气氛阴暗诡秘。

    阴云霁偏了偏头,发丝飘在耳边。他舔了舔薄唇,硬生生润出胭脂色,笑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不过陛下今日大喜,我也要好好庆贺一下。”

    夏安越听越像假话,心下着急,不禁说道:“你庆贺什么莫不是要寻死吧”

    阴云霁闻言显露出诧异的神情,凤眸微睁,顿了一下才笑得开怀,说道:“你怎么会那么想我和陛下又没有仇,为何要在她大喜的日子,给她添晦气呢”

    夏安心道你作得还不够么,谁知道你这阴晴不定的性子是怎么想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阴云霁的状态明显不对,虽然说话还是流利,可是目光涣散,脸颊上带着不正常的酡红,呼吸频率也时快时慢,自己还是不要刺激到他了。

    正想着,就听见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下一刻,身着正红冕服的李v温就从容的踏进了牢房。

    别说阴云霁,连夏安心下都是一凛。长时间没有见了,今日窗外又是烟花,眼前又是喜服,这冲击太过强烈。

    夏安缓缓回头,看到阴云霁的眼中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倾国的容貌死灰一般的颜色。

    他不忍心看,也不敢久留,连礼也不敢行,贴着边溜了出去,将屋子让给两人。

    李v温也不管夏安,只淡淡看着阴云霁,说道:“有宫人禀报,说你想要见我”

    阴云霁从未见过李v温穿正红,痴痴的凝望了半晌,那神态就像用目光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廓,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v温也不着急,就那么闲闲的站着,任由阴云霁仔细看着。

    半晌,阴云霁方才说道:“陛下今日大婚,臣恭贺陛下。”

    李v温挑挑眉,说道:“你请朕来就为了说这个”

    阴云霁微低了下颌,薄唇却深深勾弯起来,轻笑道:“当然不是,我要送陛下一份贺礼。”

    李v温袖子下柔软的指腹摩挲着金绣的边缘,淡淡开口,“你关在这里,无权无势,一身寥落。只有这空空的囚房四壁,还是朕的东西,所以,你有什么可以送朕”

    阴云霁冷哂一声,掀开被子,逼近李v温,说道:“陛下富有万物,那些寻常东西,哪能入陛下的法眼”

    他脚步虚浮,明明摇摇欲坠,偏生撑一口气还要靠近。眼中幽光忽明忽暗,两靥上发热似的干红,这样子实在说不上健康,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李v温不退不避,等着他贴近自己面前,胸膛之间不过几寸余,问道:“那你待要如何”

    阴云霁一笑,重复着李v温的话,“一身寥落不错,寥落想必陛下不会要,那我就送陛下这一身吧。”

    说罢,不等李v温反应,当着她的面,单手解了腰间丝带,又一边将李v温的手向自己身上带。

    他的薄唇噙着妖冶的笑,微偏了头,媚眼如丝的勾缠着她。上裳散落已经露了一肩,被柔顺的长发半遮半掩,松松垮垮的坠在臂膀。欺霜赛雪的前胸,窄腰不盈一握,整个人像成了精似的。

    饶他面上无畏,带着李v温的手一触到腰间,就能感受到他微微的颤抖。再观他神情恍惚诡异,呼吸时屏时续,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了,便知他心里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

    李v温眨眨眼,仍是无动于衷,任由他胡乱的将自己的手压在他皮肤上。手下的触感光滑细腻,受惊似的紧绷,却毫不退却。

    李v温没有抽开手,垂下眼眸,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阴云霁咬咬牙,不想让李v温听出破绽,稳住了呼吸才说道:“陛下大婚,理应先有通房教导一番,我情愿自荐。”

    顿了顿又倾下身,贴近李v温的耳边,热气吹拂,柔声慢语道:“更何况我想和陛下讨个生机。若是我能让陛下的手段有长进,以后和顾大人云雨和谐,说不定顾大人一高兴,就劝陛下放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