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头, 猪草就打了这么点，我打死你这个懒丫头。”瘦长的妇人毫不客气的用牛鞭子抽着瘦弱的小女孩。

    李珠儿又挨了一顿毒打，身上早就青紫的她又添了新伤，她想进去休息一会儿，却止住了脚步。李家有三女一子, 日子其实不算穷，但没把女儿当人看是真，尤其是卡在中间的珠儿, 原本珠儿的娘叫她“臭妮子”，又怪她吃的多, 所以经常骂她“猪”，这久而久之的, 大家都以为是珍珠的珠了, 否则谁家会把女儿的名字叫猪, 就是李珠儿的姐妹们，一个桃一个叫桂枝。

    她不能触摸伤口, 否则越摸越不舒服，她有时候都羡慕村里的小伙伴们, 人家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唯独她身上全是青紫的。

    家里也回不去, 家里早就没有珠儿睡的地方, 她不是死乞白赖的找昔日的伙伴同住，就是去后山的一个山洞里躲一会儿。

    走到村口时，大妮看到她了, 连忙走过来，关心道“珠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娘又打你了。”

    大妮是唯一不嫌弃她的好朋友，李珠儿怕朋友担心，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我皮实，她打我看着痛，其实养几天就好了。”

    “那你等着啊。”大妮跑回屋里又迅速出来，塞了一荷包土豆蛋子给她，“你拿着吃吧，是我娘早上刚刚煮好的。”

    李珠儿很是感动，但知道大妮家也不富裕，所以重新递给她，“大妮，我不要，我去外边可以找到更多好吃的呢。”

    “哎呀，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我家里今年丰收，多的是这个。”大妮推了推她，“快走吧，等会儿野狗又会很多在这里，你小心被咬了。”

    大妮家住在村口，这里很多野狗，不少人被咬了就得疯狗病，口吐白沫，吓死人了。李珠只好拉着大妮的衣角道“那好，我这就走了，过几天再来找你玩。”

    她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大妮跑了回去，大妮的娘明知道土豆少了，也不说破，这个村里有李家那样连自己亲女儿都不当人看的人，也有对外人还能存一分真心的人。

    李珠的洞里藏了不少东西，有帮村里的老游医晒的草药，她也顺便偷学点知识，比如她之前捡的龙葵，她随身带着火折子，把火点燃后，把龙葵的叶子放进去，把她的黑色的果实拿到山泉里洗了洗。

    叶子煮熟了和果子一起吃能够祛瘀消肿，她吃下去后，又从兜里掏出大妮给的土豆蛋子，欢快的吃起来了，美美的睡了一觉，她觉得身子骨舒服多了。回头看了看她所有的家当，十文钱，一小袋番薯，还有一双棉鞋。

    十文钱是她逢年过节守在赌鬼们的桌子底下捡的，一小袋番薯是她之前帮村里的富户小姐下水捡帕子，人家送的，还有一双棉鞋是隔壁老奶奶送的，她迟早要逃离这里的。

    如若不走，她就要卖到窑子里去，她走到小泉那里，看了看自己的相貌，也明白大姐和妹妹为什么不喜欢她了。李老大似个圆滚滚的团子，珠儿的娘更丑，脸上一窝麻子，大姐也是五短身材，妹妹稍微好点，但长的也不好看，唯独她，她的相貌让每一个第一次见到她的人就惊叹。

    以前李老大要送她去富户家做小老婆，但她命好，那富户后脚就死了，李老大没拿到钱便把气撒在她的身上。现在她十三岁了，村里村外也有来提亲的，她之前还满心期盼着嫁个好人家，其实她对好人家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吃饱穿暖，她什么活都能做。

    但是他们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哪怕是卖去做丫头也好，她能伺候人能服侍，可偏偏是卖进窑子里去，听说卖到窑子里去一个人十两银子，以李家这样的人家来说哪怕二十年也挣不上十两银子。

    所以，她早就准备逃走了。

    在山洞待了大半天，她才回去，这次她娘没打她，还笑眯眯的道“珠儿，你这几天什么活都不用干，就在家歇着，让你妹去做。”

    这么好的态度，李珠儿一看就知道陈婆子来过了，陈婆子住在镇上，常常从乡下带人去镇上再送到省城，她想今天就逃走。

    李大家的一张高颧骨的凶脸，难得的笑了几声，“珠儿呀，王婆子今天来了，说要你养好了才成，娘这是送你去享福呢，今儿娘一时冲动打了你，你可别见怪呀。”

    “不会，娘，我肯定听话。”只有装柔弱，骗过李大家的了，她晚上才有机会逃。

    中午难得吃一顿肉，李大家的甚至还夹了几块肥肉给珠儿，以前这些都是给爹或者弟弟吃的，她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再就没有意识了。

    李小妹看了吓了一跳“娘，二姐怎么了”

    李大家的狰狞的看了李珠儿一眼，“我要送她去个好地方。”

    李小妹吓了一跳，李大家的“啐”了一声，“什么玩意儿啊，想逃走也得看看你配不配。”

    看着王婆子家的大汉扛起人就走了，李大家的总算松了一口气，李小妹好奇问道“娘，这是把二姐送去哪儿去您这是要卖了她吗”

    物伤其类，大姐嫁的不好不坏，二姐就因为生的美就被卖了，而她的命运还不知道如何。

    李大家的看了看垂头丧气的小妹，笑眯眯的“你愁什么，马上你也要成为小姐了，你二姐卖了十两银子。”她还没说上头有人又给了一百两，有了这些钱，他们一家人搬到省城住都成。

    “醒了，醒了。”

    李珠儿捂着头，只觉得嗓子发干，头疼欲裂，睁开眼睛就看到有个梳着揪揪的小童好奇的看着她。

    小童生的玉雪可爱，眸子里好似有天上星辰一样。

    他看到自己醒了，便笑着跑出去喊人过来，进来的人是王婆子，李珠儿认得这个王婆子，王婆子穿戴的极好，细软的褐色绸子穿在身上，头上插着几根金钗，十分富贵的样子。

    她面皮白皙，老是笑着，看着倒是像个好人。

    “李家丫头，你可总算醒了。”

    还是迟了一步，谁知道她那个娘那也老谋深算，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拼死一搏了，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她装作不明白道“我怎么在这儿呢这里是哪里。”

    王婆子越看越觉得此女非同凡响，那次看到她，还是鼻青脸肿的，长期被人打骂，还能看出容颜有几分俏丽，这些日子昏睡之时，身上淤青也好多了，就短短几天，实在是惊为天人，这样的好苗子可不能随意卖到窑子里去。

    她如今在镇上的买卖做的差不多了，儿子早早的在城里买了房子，再者省城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日后可以卖个更好的价钱。

    怕以后用的着李珠儿，这王婆子十分会做人，“李姑娘，这是我的屋子，你妈狠心非要把你卖到妓院去，可我不忍心啊，去妓院的多半会得病的，千人骑的罢了，我倒是有一个巧宗儿，你若是同意，我是尽管培养你的。”

    李珠儿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是什么主意妈妈说出来，我也好应承不是。”

    王婆子笑道“你做我的女儿，日后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嫁到好人家。”

    扬州擅长养瘦马，王婆子便说的明明白白的，“我老婆子在这一行看的人太多了，似你这样姿色的我平生真是第一次见。你想想，进了妓院，那就是下九流，入娼籍，多少人骑着你，得了病就更惨了，可瘦马却不同，伺候的人也非同凡响。”

    王婆子不是个好人，但是她绝对是个敞亮人。

    李珠儿在想其实她有第三种选择，可惜做不到，只能够做瘦马，就像王婆子说的，伺候一个人总比伺候多个人好，但她也想等到有实力的时候再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什么也不是。

    “难为您跟我说的这样清楚，我选做瘦马。”

    王婆子喜不自胜，“姑娘，那感情好。”

    原本瘦马都是要裹脚的，但李珠儿已经十三岁了，脚也是裹不了的，跟着王婆子几人一同来到省城后，王婆子检查了一下她的脚，叹了口气，倒也没说什么。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伺候的小厮和丫头，小厮叫琅儿，听说是王婆子捡回来的，丫头叫柳儿，比她甚至还可怜。

    她听起来是小姐，其实也不过以后是别人玩弄的玩物罢了。

    粗糙的皮肤每日精细养着，琴棋书画伺候男人每日课程都安排的极其圆满，在这里，她还把同院姑娘们的诡计一一识破，成了王婆子这里的头一号人物，就连扬州城也没她名气响亮的瘦马了。

    扬州城想梳拢她的人不少，王婆子成日喊价，琅儿传话给李珠儿听，“姑娘，妈妈说娶您的钱都出到三千两了呢。”

    李珠儿冷哼一声，“这些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就爱在这个上边用钱，倒是放着自己的婆娘不管。”

    此时却见王婆子推门进来，“我的好姑娘，头一桩大事，今儿妈妈把你许了个好人家，日后你可不能忘记妈妈的恩情。”

    原来是京城有名的世家甄家的公子过来扬州了，下边的官员为了讨好他，所以把扬州城最有名的瘦马李珠儿献上。

    “妈妈，这”李珠儿知道那甄家出名是由于甄家的老爷子是首辅，家中又出了次辅，所以有二甄独霸天下。

    可读书人风流，这位甄公子她可要好好伺候了，此时李珠儿尚且不知，她的命运就要从这里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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