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3章 幕僚

作品:《终宋

    庆符县。

    “李非瑜回来了还要见我”江春皱了皱眉,莫名有些烦躁。

    他踱了几步,不用想也知道,李瑕肯定是来要钱的。

    果然,詹纲轻声道“李县尉带出去两百人,先阵亡了四十九人,这次似乎又阵亡了十余人,加上伤员,怕是要不少抚恤。”

    “伯辅去见他吧,只说本县不在。”

    “东翁请小声些,李县尉就在公房外。”

    江春眉毛一挑,压低声音问道“房正书呢”

    “伍班头早早见到李县尉的船,房主簿出城催缴了。”

    “哼,避事”

    门外,李瑕的声音已传了进来。

    “詹先生,可与县令商议好了”

    屋门被打开,李瑕推门而入。

    詹纲只觉好生尴尬,他说是通传,但通传的确实有些久。

    江春却一派自然,关切道“非瑜回来了,这手是怎回事伤了”

    “是。”李瑕道“握着剑刃,搅一个蒙卒的心脏,割伤了。”

    江春本还想说“你把我们庆符县的民壮带出去损失”之类的话先声夺人,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这非瑜好生勇猛,好生勇猛。此番立了大功吧许是很快就能升迁”

    “一点微末之功而已,我才到庆符,自是没那么快迁走。”

    “太可惜了。”江春深感失望。

    李瑕开门见山,问道“我看县里秋粮收了,能支些粮草给巡江手们”

    江春抚须道“此事一直是房主簿在办,非瑜该去问他才是。”

    李瑕上前一步,又问道“县令莫非是在敷衍我”

    “欸,非瑜这是哪里话我岂会敷衍不过是你我三人各司其职,我虽县令,亦不好多加干涉。”

    “县令欺瑕年少无知不成凡州县兵马,长吏兼同管辖。盖知州即一州之将,知县即一县之将,县令钱粮赋税管着、兵马民壮管着,怎会无权支些粮草”

    “这我向来放权于你与房主簿。”江春眉毛跳得厉害,道“非瑜也知道,我是最支持你的。不如这样,你且找房主簿要粮,只说是我答应你了。”

    “好,请县令批文。”

    “批文”

    江春与詹纲对视了一眼,心说这般逼迫上官的强势县尉也是少见。

    给李瑕批文倒也无妨,总之是去找房言楷要。

    这般想着,江春批笔写了,算是维持住这一县主官之间的面上和气

    县尉的公房中,韩巧儿坐在那,看着祖父与父亲写写算算不停,她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向房门回看一眼。

    李瑕一回来就忙个不停,又是到巡江营房看探伤兵,又是找县令支要粮草,到现在还一句话没与她说过。

    终于,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韩巧儿忙不迭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李瑕面前,仰头看着他,眼睛已有些红。

    “李哥哥。”

    她脸上有想念,有担忧,有关切各种情绪交织在脑中,忙个不停。

    李瑕伸出没受伤的一只手,稍拍了一下她的头。

    “嗯,回来了。”

    韩巧儿仰着头,很希望他像在开封时那样摊开双臂让她抱一抱。

    但李瑕已转向韩承绪,道“要到粮草的批文了,房言楷回来了吗”

    “还没有,只怕房主簿是在躲阿郎。”韩承绪苦笑道,“今日怕是都不会来衙里了。”

    “不妨事,我还要回营盘,边走边说吧”

    “是。”韩祈安道“诸事繁杂,该陪阿郎走一遭。”

    “李哥哥,巧儿也能一起去吗”

    “好,一起去吧。”

    顾着韩承绪年老,韩祈安体弱,他们套了辆马车,坐在车厢中说话。

    “县令批的这一月粮草,怕是不够抚恤。”

    李瑕道“我带回了一万贯,够了。”

    韩家父子皆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李瑕道“我之所以一回来马上找江春要钱粮,便是因为等我们这钱花出去,再要就难了。”

    韩祈安不由朗笑,道“阿郎考虑得好周道。”

    “有了这批文,不急找房言楷要粮。”李瑕又道“我打算把巡江手扩充到五百人,到时再要。”

    韩承绪抚须道“换言之,这一月粮草,是五百人之粮草”

    “是。”

    三人皆笑。

    笑罢,韩承绪又沉思道“江县令肯给这批文,其实还是在推诿,只怕房主簿不肯给啊。”

    “战事在即,兵在我手上,他会给。”

    “南面蒙军偏师已遁。阿郎这意思是担心张都统会败。”

    李瑕想着易士英说过的那些话,沉吟着,道“是,我直觉张实会大败,早做准备。”

    “这般而言,要安排的事许多。”韩祈安道。

    韩承绪道“先给阿郎汇禀这一月以来县内情形吧。”

    “也好。”韩祈安道“刘班头训练巡江手,卓有成效,只是这百余人怕是差些历练;另外,符江的水师驻泊港已建好;挓口岩、青岗岭、团山子上的瞭塔、砲车皆已建好;如今正在营盘外挖设壕沟。”

    “钱够”

    “幸而半月前阿郎派孔木溪送回伤员时又带回了钱,勉强够支用。”

    “嗯,有了这一万贯,可多撑些时日”

    话到这里,李瑕将邬通要卖私盐之事说了,又问道“两位先生对此如何看”

    韩承绪捻须沉吟着,缓缓道“那位邬巡检说得倒好听,百姓能吃到低价盐,损公肥私,蛀国之虫而已。”

    李瑕明白这个意思。

    远的不提,只说一点小事,叙州这边,淯井监若收不到盐税,哪来的钱粮给长宁军若无长宁军,等蒙军打来了谁来守土。

    邬通这个做法,说是惠及民生,称一句“国之巨害”也不冤枉。

    果不其然,韩祈安也极瞧不上邬通,道“就此事而言,房主簿称得上忠良正直,那邬巡检中饱私囊阿郎真要与之合作”

    李瑕掀开车帘看了看,此时赶车的是茅乙儿,暂充作护卫。

    马车也已出了县城,道上人不多。

    他这才放下车帘,道“我与邬通之不同便在中饱私囊四字,我贩私盐,所得不是进自己口袋。”

    “阿郎之意是等此事做得顺了,除掉邬通,阿郎自己做”

    “是。”

    面对韩家父子,李瑕不必说得更多,彼此心里都明白。

    韩承绪点点头,沉吟道“那首先便是房主簿这一关了”

    “他是清官不假。”李瑕道,“但清官不是能挡着我的理由。不过此事不急,等战事暂过再谈吧。”

    “是,许是战事过去,县内格局已不同。”

    李瑕道“接下来事情很多,我不仅要扩充巡江手,还要重新整编。那,抚恤、军赏、后勤、辎重等一应事务便拜托两位先生了。”

    “是。”

    “可忙得过来”

    “阿郎可算问了。”韩祈安苦笑,道“阿郎要治军五百人,却仅有幕僚两人。”

    “这是我疏忽了,两位先生可聘些擅于算写之人。”

    “阿郎也可再招几个幕僚。”

    “是啊,一步步来吧”

    韩巧儿很乖巧地坐在一边,将他们的谈话记下来,她虽听不懂,但想着晚间可以给李瑕复述一遍,让他看看是否有哪件事忘了。

    再抬眼一看,她父祖与李瑕正聊得认真,没注意到她,她遂伸出手,轻轻拉住李瑕的袖子,只觉这样也心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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