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chapter:37

作品:《留白

    沈时白出门匆忙, 没顾得上拿手机。

    早8点车流高峰期, 短短1分钟的红灯,就足够他再也找不到程露那辆车的影子,只知道那条路,是导航规划往康宁路最近的行程。

    她刚才明明已经看到他了, 仍旧选择上别人的车, 他只能理解为,她暂时并不想跟他见面。

    但自己的妻子坐在别的男人车上,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驱车回到南湖檀宫, 试图给程露打电话, 却发现她电话关机。

    成年人, 不愉快就拉黑关机教人彻底找不到,沈时白不认为程露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事。

    早高峰道路拥挤, 断定她还在车上,他记得车牌号, 要找到车辆主人并不难, 联系到物业经理人,请对方给车主拨通电话后,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车主余先生和同行的女士产生纠纷,现在正在午坊路派出所。

    开车赶过去时,女人坐在派出所大堂里的长椅上,手上捏着一次性纸杯里的热水取暖, 肩上披着件军绿色大棉衣,裸露在外的小腿冻得略微青紫,坐姿依然优雅矜贵,脊背挺得笔直。

    沈时白走到跟前, 脱了身上的外套,半蹲下来给她暂时裹腿。

    程露余光里看到男人的衣服,他走近时,身上也有股熟悉的味道,拧着眉不肯看对方,只察觉到他动作,顿时想往后收腿。

    偏他大抵也有脾气,临到这会儿,一手捏着她脚踝,一手啪叽在她小腿上轻拍了下,无声“警告”她不准再乱动。

    程露垂眸瞪他一眼,但那外套被男人的体温烘得热乎乎,麻木的双腿双脚放进去,暖意就从皮肤往里钻,渐渐教人好似活过来。

    “你来做什么”她蹙着眉地问。

    沈时白不答,反问她“手机怎么打不通,出什么事了”

    他将她手里变温的纸杯拿走,换成只滚烫的暖手宝放怀里,不顾女人满眼满身的反抗意味,抬手去拢她双肩松散的大衣,却偏偏仍半蹲着身子,略微仰面看她,好似无形中示弱。

    程露见状,满肚子闷气有点堵得慌,发不出来。

    车上那臭虫不堪入耳的话,她也说不出口,抿唇半晌,只酝酿出句“打车遇到垃圾,手机摔坏了。”

    “打车”

    沈时白不满她避重就轻,微蹙起眉“他那辆车你从哪里看出是辆计程车真分不清,怎么不当我才是那个顺路司机”

    匆匆忙忙找过来,原来就是为事后教训人。

    程露正藏着满腔的气没处发,顿时炸毛,“那我直说,当时就是不想看到你才上的车,这原因你还满意吗”

    说着将那热乎的暖手宝扔到旁边,抬腿就要将他的外套踢掉。

    谁知道男人拿袖子围着她小腿肚打了个结,两下没踢掉,发脾气也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倒闹得她炸毛不成,好生哑火。

    沈时白薄唇轻抿片刻没言语,只面容沉静地看她片晌。

    女人的脸已经从粉白变成了苍白,唇上仍有口红的颜色,但被风吹得发干,不复往日那么光彩照人的模样。

    她狼狈,不想教他看到,也不想看到他。但他不可能不来,来这里也不为继续同她闹别扭,针锋相对也只会加重矛盾。

    “有没有受伤”

    两相对峙,沈时白先低头,捡起椅子上的暖手宝重新放回到她怀里,料到她不愿意,所以捏过她的手放上去,又拿自己的双手捂着。

    程露这次倒没有挣脱,侧着脸,唯独眼尾泄露了点微红的痕迹。

    她没开口,沈时白也不喜欢凭空猜测,指腹轻轻摩挲她手背,带着独属于他的那份安抚意味。

    他温声说“程露,我是你丈夫,哪怕早上我们闹了不愉快,但你有任何委屈也要跟我说,我更需要知道你的情况,明白吗”

    “没受伤。”

    程露终于有回应,嗓音很倔,背着他吸了下鼻子,才转过脸来闷闷地同他对视一眼,仿佛是想向他佐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沈时白并不怀疑,但能觉出掌心下女人细白的手指,正搭在暖手宝上无意识地捏,好似在借暖手宝泄愤。

    沈时白极轻地叹了口气,看得出她藏着满腹的委屈,却说不出口,真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拉回房,仔仔细细将她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

    “坐在这儿等我一下。”

    他留下话,临起身时握了握她的手,就朝里头警官办公室过去。

    问过后才知当时情况,警察接到性骚扰报案,刚说完位置和黑色奔驰,就听到争执和摔手机,幸好街边也正有交警巡逻,手机摔出来就去查看,见车里人被电晕,索性就把两人都拉来了派出所登记。

    沈时白听完面色冷凝,道声谢,出来时一抬眼,却竟然正好看到隔壁记录室的门打开,女警官搀着那个中年男人出来。

    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他忽然就理解了,原来真的不是只有未经世事、又一腔热血的学生,才会干出替自己女人打架的冲动“蠢事”。

    惯来儒雅从容的沈先生,陡然也忍不住“犯了蠢”。

    两步过去,干脆利落一拳上脸,一脚踹小腹,直冲着要害去,惊奇周遭一片阻拦和劝呼声。

    那中年男人外强中干,很不禁打,没反应过来就又向后瘫倒过去,差点撞翻派出所一张红木办公桌。

    警察同志纷纷冲上来拦时,沈时白又已经站稳收了手。

    抬手理了理弄乱的袖口,他理智颔首,向警官表达了歉意,以及不会再动手的意愿,冷静地仿佛跟刚才付诸暴力的不是同一个人。

    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沈时白取出张的名片,弯腰放在那痛得有气无力的男人身上,“想要医药费还是打官司,找这个电话。”

    这场暴力和平静发生的太快,等回过神来,地上的中年男人已经只剩下满嘴吃痛的哼唧,而警官们面面相觑。

    放下名片后站直转过身,沈时白忽然猝不及防的,就在背后拐角处,对上了女人略显呆怔怔又惊异的目光。

    她现在看他,又像在看某种基因突变的奇特生物。

    程露是听到警官们的惊呼声后,才起身提拎着腿上的外套往里走,没瞧到完整经过,起初还以为自己教玻璃上的影子看花了眼。

    直到看见沈时白被那名女警官请走,坐在办公桌前,虚心从容地接受思想品德与法制教育的洗礼,她才倏忽没忍住笑出了声。

    法治社会,派出所禁止任何霸道总裁耍帅。

    沈时白听见女人的笑声,扭过头来瞧她,哄小孩儿似得,食指比在唇边对她作了个乖巧噤声的动作。

    女警官看得含笑摇头,说他,“早上吵架了吧既然这么恩爱知道心疼人,往后可就别再像今天这样,让她独自出门搭陌生男人的车,多危险”

    沈时白坦诚点头,“嗯,都是我的错。”

    认错态度良好,夫妻俩走出派出所时,腕表指针才刚过10点。

    外头的风依然寒冷刺骨,沈时白将外套拢在女人身上,抬手去牵她,却被程露别扭地挣脱,索性伸臂揽住她腰背,不由她分说。

    直等坐进车里,程露靠着副驾驶,看他启动车辆,调头,忽然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问“沈总打算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沈时白不明所以。

    “我不回去。”程露表现出十分的抗拒,蹙着眉说“公司的会还有40分钟,麻烦把我送到长帆楼下,不方便的话,我自己打车也行。”

    沈时白倏忽从她的抗拒里,看出些厌屋及乌的意味,因为讨厌那一个人,连带着把整个南湖檀宫都讨厌了。

    他没有立刻同她开解,只重新规划导航,开往康宁路长帆大厦。

    路上20多分钟,程露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也不像想说话的模样。

    到达长帆楼下,她抓紧怀里的包开门下车,驾驶座的男人忽然唤了声“程露”,她转过头去,就见对方俯身过来,手掌轻托住她脸颊,吻住她略微干裂的唇瓣,重新让她变得莹润嫣红。

    “对不起,今天还缺你一句,生日快乐。”

    男人嗓音低低的,程露抿抿唇,舌尖好像能尝到点他留下的香烟残存的味道,这会儿倒又不那么讨厌了,勉为其难地没有发作。

    车里的暖气开得足,他稍显粗粝的指腹落在耳后缓缓的摩挲,程露抬眸望他,凶巴巴的模样,“我今天开会要是晚了就全怪你。”

    沈时白勾唇笑了笑,微扬脖颈,温热唇瓣又碰碰她挺翘鼻尖,“那快去吧,等你下班我们再说。”

    “谁要跟你下班再说”

    女人骄矜努努嘴,抓着包转身,见缝插针地小声怼他。

    沈时白听得更想笑,侧着身子在背后,一直看她踩着小高跟摇曳踏进长帆大门,彻底看不见了,才驱车往自己的公司去。

    进办公室后,程露为稍后的会议,火速给自己画了个淡妆,总助赵琦站在跟前,简要地将这次会议重点,同她梳理了一遍。

    年度总结会议,很重要,关乎着来年她在某些事情上的话语权。

    以往同路循的每次交锋,程露总留明里三分情面,这次却一反常态,抓住自己负责的港城梁氏、显南等几个重大项目,寸步不让,甚至不怎么委婉地提醒路循,将试图插手港城的动作,点到为止。

    会议气氛不太融洽,但会议过后程露的心情非常不错。

    中午在员工餐厅用完餐,回到办公室打算给员工们发福利时,她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已经报废,抽空去不远处商场买了个新手机。

    装上卡,再一次重新下载a,打开微信后,她在众多祝福微信中先找到了周臣的头像,点开,看到对方问她

    怎么没接电话,后来也打不通,我很担心你。

    程露想了想,回复他太早了我大概没醒呢,后来手机又没电了,谢谢关心,你在英国保重自己。

    她没醒,但电话是被人为挂断的,周臣只要看到,就不会听不懂。

    回完这条消息,程露习惯性点开朋友圈翻了一遍,没看到某些人发的任何新动态,也就放下了手机。

    长久休假,归来就加班。

    程露今天做不成准点下班的表率,下午6点钟时,本来打算拿手机给沈时白发消息,告诉他不要来接。

    但手机拿到手上,她又忽然先起身去落地窗边看了眼,没看到那个固定车位上的黑色车辆,索性短信也不发了。

    不来就不来,来了就教他等着吧。

    结果到晚上9点钟,那固定车位依然空空如也,程露顿时从心底里打定主意,不能就那么轻易接受那男人的道歉了。

    下班正经和小助理冯欣拼车回的铃兰湾,乘电梯上楼,高跟鞋蹬蹬蹬地踩着声响绕过走廊,却在家门前看到只西装革履的流浪修狗。

    沈时白身后是行李箱,右手提蛋糕盒,左手抱着那株从她这里拿走的君子兰,可怜兮兮又略显无赖地问“沈太太,请问今晚能不能请你收留我”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