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梦做的太久, 才会将我们原本的记忆模糊掉。”阿莘继续道，她回头对陈美兰说, “陈阿姨, 她是余莘对吧？”

    陈美兰的神色有些僵硬，还是很快点头, “这死丫头，又在白日做梦, 居然还梦见你自己变成灿灿, 真是想的美你。”她手心里都是汗水。

    十八年前，余莘出生的那天, 她就被姜柏雷找到。要他们加入一个实验, 只要她答应, 他们一家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的钱。不过，为了实验成功，他们的生活必须看起来穷困潦倒, 至少余莘的生活得是这样。牺牲一个女儿，换来一家人富贵一生, 那多划算啊。她也不满意头胎生的是女孩, 那么多钱，以后她的宝贝儿子什么都不愁了, 想都没想就答应。

    “好吧, 原来我真的是余莘啊。”姜灿灿气愤的将枕头往地上一摔，又将自己盖到被子里面，嗡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哎，我要是姜灿灿就好了。”

    听着姜灿灿唉声叹气，那些观察她表现的人，相互望了眼，是不是有些不对劲？这两个女孩怎么回事，一下子就相信自己真的是彼此了？

    阿莘垂着眸子，拍了拍被子，“要不要去玩？”

    “要。”

    陈美兰也知道实验的重要性，连忙说，“今天周六，是该去玩玩，余莘，去和灿灿玩吧，今天就不留你在家做家务了。”

    两人约出去玩，背后观察的人又兴奋了起来。或许这是两个聪明的女孩，等她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会露出什么蛛丝马迹，也有可能会商量这是怎么回事。说起来，这样的实验，不是更有意思吗？

    背后观察的人，看着那两个女孩从余家出来。

    姜灿灿对阿莘喊道，“灿灿，这个梦真的好奇怪啊。”

    “确实很奇怪，我今天都差点怀疑自己是你了。”

    姜灿灿懊恼的揉了揉头，“要我是姜灿灿该多好，富家小姐哎，为什么这个梦不是真的呢。”

    “别做白日梦了，我可不想天天洗完拖地，还要被陈阿姨骂。”

    姜灿灿和阿莘对望一眼，很快又挪开视线。两人的表现，都深信不疑自己的身份，完全没有丝毫怀疑。

    那些观察的人，个个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姜博士，怎么办？她们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常。”

    姜柏雷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就先这样，实验已经开始，而且我不认为她们真的没有丝毫怀疑。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她们会产生什么样的行为。如果还是这样，我们就将这个实验直接升到终极。”

    “对了，我记得她们学校曾经有一个外面来的实习老师，实习半学期走了。这是外面的人，你们想办法将她弄过来，看看她们有什么反应。”

    阿莘和姜灿灿玩了一下午，她们只是玩，什么都没说。

    阿莘认为，这个灵魂带着记忆重生回来，事情变得很简单，不用多说。

    姜灿灿看来，大家都是重生的，都经历了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什么事都不用多说。目前她们都很弱小，除了这样，暂时没别的办法。

    分开后，阿莘回到姜家，姜灿灿回到余家。

    刚回来，陈美兰就要她拖地，做家务。她一脸懵逼的看着陈美兰，“妈，我昨晚做了那个梦，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今天可以不拖地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那个梦太真实了，我梦里养尊处优，是一个富家千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姜灿灿笑眯眯地说，“然后把自己是一个穷丫头的身份都忘记，这拖地，做家务，我好像一下子都不会了。”

    陈美兰的眼睛瞪圆了，大骂道，“死丫头，你是不是想偷懒？”眼看就要打人，姜灿灿连忙抢过拖把，“妈，别打，我拖，我拖就是了。”

    十分钟后，陈美兰看着地上全是水，懊恼的拍了拍头，抢过拖把，骂道，“死丫头，什么都做不好。”

    陈美兰拖着地，心里也无奈得很，要不是为了钱，她才不想做这么一个破实验。对方是一个千金小姐，不会拖地还真的不是对方的错。姜柏雷让她和以往一样对待姜灿灿，把对方当成余莘，她看着一地的水，这哪里是拖地，分明就是水淹金山寺。

    姜灿灿回到房间，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这个房间里面，有摄像头。这也是她前世，为什么受不了要选择自杀，因为从十八岁那天开始，除了上厕所，洗澡的地方，其他任何地方，都在无数双眼睛的观察下。

    如果不是余家“太穷”，她很怀疑，上厕所洗澡的地方，也会被安装针孔摄像头。余家的屋子不大，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一厨一卫一厅。主卧由余莘的父母住，次卧是余莘的弟弟住，她现在住的这间小房间，是由一个小小的书房改成。

    她像一只小白鼠，生命的意义，就是为那一群人出无数份观察报告。

    想起余莘前世的遭遇，她心里平衡不少，还有一个比她更倒霉的啊。姜家富有，房间都带着浴室，余莘住在里面，怕是没什么。

    姜灿灿先是抱着衣服去浴室洗了一个澡，穿着睡衣回到房间。躺在床，她摸出手机，翻着这部旧手机里的聊天列表，朋友圈，社交账号……等等的一切，都是那一群人为她设计好的。

    账号，还是她的账号，哪怕银行账号，这些都是她的。身份账号，还是原来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名字变了。

    还有就是，她的账户里的钱都不见了。

    这些不用猜测，钱肯定是跑进余莘账户里了。

    她所看到的新闻，看到的这个世界，网络里面的一切，哪怕她要网络购物，也都是这一群人为她准备好的。

    前世，她还专门去学校偷过从前的试卷，作业本，这些东西依旧是她的，笔迹也是她的，唯一不同是，试卷上，作业本，书本，哪怕一个小缝隙，只要有姜灿灿名字的地方，都变成了余莘。

    不得不说，这些人还真的是用心良苦。不惜金钱，精力，青春，时间。

    想到这里，她眼里闪过恶趣味，从聊天列表找出阿莘的账号，给对方发了消息：在不在？

    阿莘：在。

    两人开始交流的瞬间，立马被监控她们的人注意到。原本打算收工回家，只留下值班人员的参与实验者立马停下来，顺手掏出笔记本，中性笔，准备记录。

    姜灿灿发消息：你借我点钱。

    阿莘：要多少？

    姜灿灿：越多越好，昨天那个梦，现在都让我没有回神过来，刚才我妈还要我拖地，我真的忘记我怎么会拖地了。

    阿莘：所以，你借钱来做什么？

    姜灿灿：买个扫地机器人，还有除尘器，洗碗机也不能够少。我觉得吧，我妈明天还是会让我干这些，灿灿啊，我太喜欢那个梦了，我好想当一个富家千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干活，每天只需要买买买，想想就爽的不得了。

    实验记录人员：“……”

    阿莘看着姜灿灿的话语，眼里有几分笑意，回道：好，我先借你十万块，你先用着，咱俩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当然会帮助你。

    姜灿灿很开心，本来因为两人都是重生者，她对阿莘很亲近。重生回来，还不知道能够活多久，干脆让余莘把钱弄出来，先花了再说，她可不想干家务，还要被陈美兰骂懒丫头。

    没多久，她收到转账消息，和阿莘道了一声谢，打开购物软件。在许多人的监控下，真的在看扫地机器人，除尘器，洗碗机之类的。

    挑挑拣拣，她下单了。

    在她下单之后，背后的人则将这个消息发布下去，叫人准备。

    这个消息刚发布下去，没有想到姜灿灿取消订单了。

    他们死死的盯着监控显示器，见姜灿灿皱着眉头，“买这么贵的，明天会不会挨打啊？”

    实验记录人员：“……”所以，你就随随便便取消订单了？还这么巧，等他们将消息安排下去，才取消？

    姜灿灿又挑挑拣拣，在许多人的注意下，将扫地机器人放进购物车，猛地看到一个更不错的，取消，又将新的加进来。

    明天是周日，又不上学，她挑到三点钟，才真正下单，满足的睡觉了。

    睡觉之前，那群实验记录人员，只觉得疲倦又无聊，打着哈欠，准备收工的时候，姜灿灿又摸出手机，吓得他们赶紧精神起来。

    姜灿灿给阿莘发消息了：还在不？

    阿莘：在的。

    姜灿灿：我买了扫地机器人那些了，唉，灿灿，我好穷啊，如果之前那个梦不醒来，我应该还是富家千金吧。

    阿莘：嗯，但我不想当穷丫头。那个梦，对我来说是噩梦。

    姜灿灿心里忍不住好笑，这个余莘，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啊。

    姜灿灿：我们明天出去逛街吧，我想干一件事。

    阿莘：什么事？

    姜灿灿：去买彩票。

    阿莘：为什么？

    姜灿灿：还能够是为什么，当然是想一夜暴富，最好能够中个好几亿，几亿没有，几千万也行，千万没的话，五百万吧，这是我的底线了。

    实验记录人员：“……”他们也想。

    姜灿灿：好，就这么约定了，睡觉吧，买东西买的眼花缭乱，怪困的。

    实验记录人员表示，他们也特别困。虽然全称都是演员，实际上每天观察这两个实验品活动的，就只有实验室的人。他们也是人，也会累，累了也很困，尤其是这两天实验开启，他们都特别忙，那是又累又困。现在实验仿佛受到了不可预料的阻碍，真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办。

    姜灿灿这一次是真的睡了，用被子将头捂着睡。

    接受现实是一回事，睡觉都还会被摄像头拍着，她心里膈应。她握紧着拳头，将自己卷缩成一团，用力的闭上眼，没多久沉睡过去。

    第二天早晨，陈美兰在收到送货人员送上来的扫地机器人，洗碗机之类的，一脸的懵逼。

    姜灿灿走出来说，“是我订的。”

    “死丫头，你哪里来的钱？”

    姜灿灿说道，“和姜灿灿借的啊，妈，”她双肩垂下，表情丧气极了，“我现在还没有缓过来，昨晚又做了梦，梦见我是姜灿灿，睡的房间特别大，里面有好看的洋娃娃，漂亮的首饰，衣服裙子鞋子都是没拆封的。

    姜灿灿和我不是好朋友吗？我就向她借了点钱，买了这些东西。”

    “你……”陈美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姜灿灿继续道，“反正这家务不是你做就是我做，有这些东西不是挺好的吗？这钱，以后我工作了还，行吧？”

    陈美兰是一个俗人，尽管姜柏雷给她的报酬很丰富。但这十八年，他们家的生活水平并不高，应该说表面上过的很穷。而且，为了不让他们坏事，还有很大一笔钱都没有拿到。

    现在姜灿灿把自己当成余莘，因为本身的懒惰，居然想出借钱买这些东西。陈美兰眼珠子动了动，其实也还挺好的，要让这个懒丫头拖地，估计像昨天一样，满屋子都是水，让对方洗碗？怕是要把碗都给打碎了。

    思来想去，她认为这些东西，确实能够给他们整个家庭带来便易，就姜灿灿昨天那个样儿，她还真不放心让对方做家务。既然对方想到办法，给他们家庭改善生活条件，她干嘛要拒绝？

    陈美兰脸色一板，“真是败家，余莘，你可得记住，这些钱是你一个人借人家姜灿灿的，以后得由你来承担。”

    “肯定的啊，妈，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一分钱。”

    陈美兰心里一喜，这样也不错，要姜灿灿继续捣鼓点好东西到他们家，她对她态度好一些也行。反正对方现在不是深信自己是余莘了吗？她也没有穿帮什么的，以后轻轻松松拿到那笔钱，他们一家子就可以搬去高档小区了。

    姜灿灿和陈美兰说要出去找阿莘玩，陈美兰心情正好，加上现在那边发话，不要她阻止两人的接触，当然是非常高兴的让姜灿灿出门。

    等姜灿灿走了，她飞快的拆掉包装，捣鼓着扫地机器人这些新的家电，心里那个美啊。

    阿莘和姜灿灿是在老地方碰头，姜灿灿上来就挽着她的手，“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吧？”

    “记得。”

    “那走吧，我们去买彩票。”

    实验记录人员，包括姜柏雷，看着两人兴冲冲的冲进买彩票的地方，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姜博士，你有看出来她们这样的反应算什么吗？”

    姜柏雷面容严肃的盯着两人观察，并没有看出一点破绽来。他不相信，两个十八岁的女孩，在十八年的平静生长环境下，会做到面容不出破绽，不可能有这样深的城府。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她们真的以为曾经的一切是一个梦。

    “或许是我们一切做的太完美，”姜柏雷说道，“有听说过庄周梦蝴蝶吧？我们将一切做的太完美，让她们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一点破绽都没有，导致她们相信十八年发生的一切，只是用了一个晚上做的一个很长的梦。”

    “这个梦的记忆太多，她们完全认为是这个梦的记忆太深刻，让她们忘记了本来。”姜柏雷身边的年轻人说到，这个年轻的男人，就是他的学生，这个实验的负责人之一，程一零。

    “她们都相信自己的身份了，那还能够观察出什么来？”

    姜柏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是还有一张牌没用吗？”

    “老师的意思是，曾经到她们班上实习一学期的那位老师？”

    姜柏雷点头，“不错，就是她，你们想办法让她到这个城市来，让她们偶遇一次。这个突然不一样的声音，一定会让她们再一次产生疑惑。”

    姜灿灿拉着阿莘买了彩票，又觉得不能够马上开奖，无法实现她暴富的愿望。接下来，她又去买刮刮卡，兴奋的在那里刮奖。阿莘则是陪同在对方旁边，目光朝外面，观察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这个世界，她觉得有点奇怪。至于哪里奇怪，她暂时还没发现端倪。

    姜灿灿的运气不错，刮了不少钱出来，虽然没有实现暴富，也算有了些零花钱。

    其实她的内心有些苦恼，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一切都在监视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抬起头，望着蓝色天空，眸子里出现了些许迷茫。所以，她重生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这时，她的手被握住，一只暖暖，软软的指尖在她的掌心划动。她神色一凝，仔细辨别着手掌心的字。

    没多久，她灿烂一笑。

    余莘和她写了两句话：一句是，别怕，还有一句是，我会带你出去。

    她也牵住余莘的手，只写了一句话：好，我信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相信余莘的话。明明她们都是一样，从出生就被摆弄一切的人，她们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安排好。前世余莘比她还要倒霉，下场怕是更可怜，她居然会相信对方，真的会将她带出去。

    不管能不能够出去，她内心都没有那么恐慌了。

    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叫余莘的人，她们有过同样的遭遇，她们每天都能够在一起。在这个世界，她不再是孤独的，所有的一切不用去独自面对。

    当她怀疑自己身份，看着对方，脑子会马上清醒。看着对方，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是姜灿灿，而不是余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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